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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游诗人》经典影评10篇

2018-10-05 02:27:01 作者: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吟游诗人》经典影评10篇

  《吟游诗人》是一部由谢尔盖·帕拉杰诺夫 / 多多·阿巴希泽执导,Yuri Mgoyan / Sofiko Chiaureli / Ramaz Chkhikvadze主演的一部剧情 / 爱情类型电影,特精心网络整理的一些观众影评希望大家能有帮助

  《吟游诗人》影评(一):宗教祭祀

  莱蒙托夫的原著不必讲了,那只是传奇故事重要的在于,谢尔盖•帕拉杰诺夫在影片中,将诗人的精神表达了出来。也就是,纯。诗人是单纯的,这主要反映他的感情的单纯。他的爱情不涉及财富地位,而是直抵本能一般的纯粹欲望。于是,诗,才能画面脱颖而出。因为,诗是宇宙秘密起源。她通过(原始)宗教祭祀的唯一表达形体;她不脱离于人民;并成为人民与神中介的灵媒——具有神秘魔力和不可言说(解释)的神圣性。因此,诗人的生命本质,便是只能从人民中获选而出的人与神的中间人。这具有神圣性。是奇迹。这种生命必须被放置在人民的(原始)宗教的广泛形式中才能体现出诗人的价值。而这,也就是阿舒格象征性地渡河后复活仪式上所体现出的含义

  《吟游诗人》影评(二):电影与诗的生命吟唱

  这是一部充满了浓郁东方色彩和宗教色彩的电影。

  世界各国的电影导演对诗电影都曾进行过大量探索,而出生于亚美尼亚的这位电影艺术大师显然对诗电影有着更完美、更具特色诠释。诗是一种艺术,电影同样是一种艺术,如果说《石榴颜色》是由诗转变成电影,那么《吟游诗人》这部帕拉杰诺夫晚年的作品流露出更多的不是诗本身,而是电影中的诗意所在,一种诗意的情绪思想;不是叙述故事,而是借由故事来传达诗的精神,传达一个民族的精神。

  影片从一开始就是以画面取胜的,我们可以不了解亚美尼亚的名族特色和宗教意识形态,但是导演明确地用画面语言观影者进行沟通玫瑰花瓣、白米雪、纯洁鸽子、火红的石榴,这些色彩明丽、构图优美、有着中古世纪绘画艺术美感视觉元素充斥在镜头与镜头之间,干净意象化的符号缓缓流动,令人赏心悦目

  唯美的画面语言告诉我们这是一个传说是非现实的一首长诗。阿西克的人物性格塑造,更多的凸显出一种精神代表特性。阿西克是个吟游诗人,他没有像以往的以叙事取胜的影片中的人物那样,有着极其复杂矛盾的人物性格,与他们相比,他更加简单,也更加单纯,他对周遭的人只有信任,所以这样的一个人就注定在尘世中会遭遇悲苦磨砺

  导演接吟游诗人的身份让他游历四方,让他和最心爱的人分开,又描述家人以为失去他后尝尽痛苦心情,吟游诗人最后虎口脱逃,在这样的一个过程中,导演也仍然没有明晰叙事线索,只是力求一种与神话相符的叙事姿态,通过阿西克这个人物与观众达到精神层面对话。阿西克在接受着神的考验同时学会了和生活中恶意的、痛苦的事情对抗,他触怒了苏丹王即将被判死刑,却用吟游歌者特有的力量使代表恶势力老虎臣服于他的萨兹琴下,重新获取生的希望,而吟游诗人的歌声本身所蕴藏的强大力量和韵味也在驯服老虎的过程中被完美的展现出来。

  阿西克为人们祝祷、嘲笑贵族经历苦难,最终也得到上天的祝福而和爱人永远在一起的美好结局,歌者正是因为自己努力才得到人们的帮助和天使的祝福。阿西克的精神世界一定程度上折射了导演所代表的亚美尼亚民族的精神特质和宗教的教旨。

  毫无疑问,这是一部艳丽脱俗的电影。在帕拉杰诺夫手里,电影变成了诗般影像。《吟游诗人》是一首隽永缠绵的长诗,缠绵的不仅仅是爱情,而是电影中四处游走的吟游气质。吟游诗人以诗歌带给人们绵长的幸福与祝福,而吟游的歌声、乐声自始至终未中断过,电影如同吟游诗般歌唱一切,歌唱爱情,歌唱幸福,歌唱苦难,歌唱奇迹,歌唱漂流动荡,歌唱人生无常。这样的吟游气质和拥有这种气质的电影,只有帕拉杰诺夫能够拍的出,不管因其本人动荡的一生还是安定后依然动荡的心,都让人明白了电影所探讨事实上就是人生的吟游。

  最让人感受到导演天才展现的地方,是影片中那把萨兹琴,它仿若圣物具有灵性,而吟游诗歌亦具有生命和气节,它只为人生无常、经历动荡、苦难重重的人存在,只和吟游诗人相依为命,它具有那种民间的力量,更具有宗教信仰那般虔诚魅力。在吟游诗人眼里和手中,诗歌和乐器是一种生存和搏斗的勇气、一种甘愿经受苦难的信仰。

  就如同诗本身的丰富含义,《吟游诗人》这部电影是一首让人“百读不厌”的抒情长诗。

  《吟游诗人》影评(三):游吟诗人 的音乐

  (节译)帕拉杰诺夫的采访:关于《游吟诗人》的音乐

  《 黑体为采访者话语,紧邻其后的为 谢尔盖.帕拉杰诺夫(sergei Pradjanov)的答语)

  ...........谈谈Ashik Kerib 的创作么?

  我七岁时候扁桃体发炎,病中母亲给我读了莱蒙托夫的童话故事Ashik Kerib 。 这个故事不是那么有名,在学校里没有什么人看中它。一个高加索地区的土耳其妇女告诉了莱蒙托夫这个故事。莱蒙托夫是一个可以和普希金比美的伟大诗人。在孩提时候我就被他深深感动了。我还记得我哭了起来。Magul Migeri 在等待她的爱人。然而她不得不同一个男人结婚。她想自杀。她用剑和毒药来阻止对自己爱的背叛。但Ashik 回来了。最后是圆满的。一个好莱坞风格的电影结尾。

  我开始寻找我自己的Ashik Kerib,这个穆斯林游吟诗人在世上流浪为了挣到足够的钱来赎回Magul Miger 的自由。我刚好就发现一个年轻人,我的邻居,一个22岁的库尔德小伙。他是个恶棍。暴打警察。又为屋顶漏雨吧看守者也痛打了一回。偷车还和人家口角。然后我遇到了他。我问他你能否一年不做恶棍。他回答说我可以永远不做恶棍。当然这要看你给我提供的条件了。库尔德人不是穆斯林。他是一个基督教徒。但在影幕上他扮演的是一个穆斯林的角色

  Ashik Kerib的音乐非常精彩…..

  音乐并非来自高加索,而是穆斯林音乐。Muram, 一种古代穆斯林狂想曲。一个穆斯林游吟诗人歌唱着狂想曲踟躇于世界的四方.这个穆斯林来到格鲁吉亚,一个基督教的世界。就是片中“荒废的修道院”一章。这里信奉的是“一神论”----只有一个上帝。这就是格鲁吉亚人的主旋律意义:格鲁吉亚唱诗班,当唱诗班的孩子遇到被穆斯林人殴打的情况,他只能从他的同类那里挽救自己,以此证明“在敌人领域的就是我们的敌人”。也许你是我们的兄弟,并正在入侵敌人领域,但也因此你将成为我们的敌人。基本上这就是音乐所要传达的。

  我聘用的是一个很有天赋的阿塞拜疆作曲家。他叫Kuliyev。他能够领会我所要的。这是一件非常有挑战工作。我给他提出了很多困难,但他都把握的很好。我们甚至用了欧洲音乐:一段“万福玛丽亚”, 舒伯特,格卢克,“受难曲”中的主题动机。音乐流光四溢,非常的美,赋予一种现代感。我们希望欧洲观众在大脑里能够将万福玛丽亚同穆斯林时间联接起来。

  但我觉得我好像在影片里也听到了教堂音乐….

  没错,风琴的声音。基督的教堂音乐。在“上帝是唯一的“那一段里------在格鲁吉亚,那里可以听得到多和弦的意大利教堂音乐。其余的都是穆斯林muranm。 公众是否能够理解这部影片又是另一回事情了。在影片中歌唱的孩子们来自于一个孤儿院。孩子们从省里,从山区里,从大草原上来到学校学习muram。歌唱的孩子能够加深影片的情感深度

  只有很少几部电影跨越了两个世界。也只有几个导演可以做的到。Yilmaz Geney 就是其中一个。来自东方的他却能够为欧洲人拍电影真的让人惊讶。这种文化跨越了东西方的界限

  《吟游诗人》影评(四):天才的顶峰:论帕拉杰诺夫的诗人电影

  首先要澄清一下,帕拉杰诺夫的电影主题,并不是诗而是诗人。比如说这部《阿舒格·克里布》的主人公就是诗人。还有苏亚·诺瓦、以及被遗忘祖先,都是讲述诗人(或说是民间诗人)。

  因为,帕拉杰诺夫的电影并不是在内容上接近诗而是诗人的灵魂——他的叙述主体是人;是一切诗人——它的外在的表现,也不是“诗电影”而是传奇电影。

  “阿舒格·克里布”的传说

  莱蒙托夫的原著不必讲了,那只是传奇故事。重要的在于,谢尔盖•帕拉杰诺夫在影片中,将诗人的精神,表达了出来。也就是,纯。诗人是单纯的,这主要反映在他的感情的单纯。他的爱情不涉及财富、地位,而是直抵本能一般的纯粹的欲望。于是,诗,才能从画面中脱颖而出。因为,诗是宇宙秘密的起源。她通过(原始)宗教祭祀的唯一表达形体;她不脱离于人民;并成为人民与神中介的灵媒——具有神秘的魔力和不可言说(解释)的神圣性。因此,诗人的生命本质,便是只能从人民中获选而出的人与神的中间人。这具有神圣性。是奇迹。这种生命必须被放置在人民的(原始)宗教的广泛形式中才能体现出诗人的价值。而这,也就是阿舒格象征性地渡河后复活仪式上所体现出的含义。

  因此,阿舒格•克里布的生活道路,就不是去给人家做长工挣钱,而是流浪。在这部作品中所表露出的,诗人生命的本质,在不断地升华中亦不断地加以凝结为一个根本概念:诗人与世界没有矛盾,与死亡没有矛盾,与爱情、金钱没有矛盾。总之一句话:诗人的生活所以是和谐的,是因为这是被神灵赐予的祝福。而作为诗人来说,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在大地上奔走。以流浪和吟游的方式将这份神给予的幸福和爱,播撒到人间,播撒到穷困的人民中间去。诗人始终都与神灵和人民站在一起,不论是财富、权力以及阴谋诡计,都不能阻止诗人完成自己的使命。因此,当,阿舒格最后乘坐飞马返乡之后,他便在众人面前展开了自己的奇迹。治疗母亲的双目和证明自我的存在——这两件奇迹都是直接在神力下,完成的。是神灵直接介入人间,赐福于诗人的神话……“只要神一开口,一切都将不同”。

  在伟大的《阿舒格•克里布》中,人们不开口说话的细节,解释了一个疑问。那就是,诗是依赖于语言的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诗不依赖于言语,诗是超语言的。她直接呈现为一种民族的意识。并且常常从(民间)民族乐器中奔涌而出。一开始,阿舒格表达自己喜怒哀乐的是无弦的萨兹琴,而到了最后,当他成为一位杰出的吟唱诗人之际,萨兹琴有了琴弦也就是说,直到这一刻,阿舒格•克里布的诗人资格方被承认——在他漫游整个国家、整个高加索,遇到穷人富人和当权者并矢志不渝坚持自己的本真之心——在遭遇了考验,在忏悔祈祷之后,终于被上天所认可为超自然的诗人了。于是,诗人生命的本质:爱;在镜头下具象化为最纯洁的象征,爱情。在一千个昼夜的等待之后,作为民族愿望化身姑娘,终于获得了只属于她自己的诗人。诗人的民族属性,永不可变更。

  《阿舒格·克里布》的表现形式

  这是具有特殊意义的伟大作品。伟大已经说过了,这是一部直达诗人生活本质的作品。而其特殊,就在于它积累作者过往的所有尝试和发现,终于在这里开花结果

  谈论这部影片,我们不可避免地要谈论音乐。布列松讲过,不要出现音乐——他,所指的,是惯常现身于各种桥段里的配乐。然而,《阿舒格·克里布》则不在这一指责范围里。因为,本片没有配乐。反过来说,本片的音乐就是电影主旨的重要构成部分;是不能从电影主旨中剥离出去的。这从始至终都存在着的音乐是一首乐曲完整的一个乐章。它是诗人阿舒格·克里布与世界对话的言说方式,因此它没有断续。它是诗人自己的传记、故事和传说,所以伴随在诗人的左右。其次,音乐始终都是从萨兹琴中流淌出来的,而不是用画外音的手法强加上的。这一点很重要。无论是从画面的自然主义拍摄要求上看,还是从音乐流出的具体形式上看,都极为重要。布列松所言的“不要音乐”的含义也就在于此(另一个意思就是不要用音乐遮挡画面表达)。但,在《阿舒格·克里布》这里则很特殊。呤游诗人必然要高歌,要弹唱。乐器是他的组成部分之一。因此,音乐反倒成为非常重要的表现手法。这,在诗人复活后出现在盲人及聋人婚礼上的画面中,特别显著。没有音乐,这两场婚礼(以及所涵盖的意义)就无法表现出来。没有音乐,他阿舒格·克里布都不能称得上是一个诗人。

  象征下的印象

  粗糙的布景,这是不能不提及到的一点——纵然有着政治上的因素经济上的拮据——但,影片没有因为粗糙的布景而使得整体印象下滑到不入流水平。应当反过来说,影片进了最大的努力,使得整个形象保持在伟大传奇的水平以上。自然,本片没有华丽的服装、道具和特效,很多东西粗糙到让人感到滑稽(尤其是那吃人的老虎)。但,从印象论的角度来看,本片丝毫不比巨额投资的史诗片差半分。它的好,在什么地方呢?

  毫无疑问,就是拍活了诗人的本质,那种连接泥土与天堂的诗人精神的内核,在画面中熠熠生辉。这光芒完全盖住了简陋的道具和一切物质上的缺憾。甚至进一步地讲,也正是由于这些粗陋的道具、布景,才衬托出电影艺术精神的奇伟来。这份拍摄的真诚与诗人之真的恰合,是任何大投资,精良的业内制作,都无法比拟的。就是说,它达到了艺术上的美,而非布景、道具、化妆和服饰上人工“美”。

  仅此一点,本片就足以胜过绝大多数的那些所谓电影的东西。只因为,她是一件艺术品。

  《吟游诗人》影评(五):谢尔盖·帕拉杰诺夫忘我的狂欢

  文_唱唱反调

  [吟游诗人]是谢尔盖·帕拉杰诺夫最后一部作品,与前三部形式复杂如迷宫的作品不同,这一部显得更为朴实。在这场独属于吟游诗人的人生梦境中,我们看见了帕拉杰诺夫对亚美尼亚民族深切的热爱,那些被遗忘的祖先的阴影,被一寸寸深烙于诗句中,被一帧帧雕刻在流动的盛宴中。

  石榴的颜色

  在1968年谢尔盖·帕拉杰诺夫闻名全世界关于石榴颜色的研究里,我们得知洒满地板的绯红色石榴汁可以与滴血的利刃并置在一起,这种一反常态的独特妙用让人联想起利刃的创痛,也让人联想起戏外帕拉杰诺夫“生活和内心都充满痛苦“的一生。在20年后的[吟游诗人]里,谢尔盖·帕拉杰诺夫向我们展示了对道具石榴更加深入成熟的研究成果。

  在片中石榴不仅作为殡葬、洗礼、婚礼、节庆等宗教民族仪式的贡品之外还变换多种颜色以对应不同的指涉,更为重要的是它作为始终跟随吟游诗人离家经历一切磨难的唯一见证者被有意无意的存在于整部影片之中,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它存在的意义远大于[石榴的颜色]中的惊鸿一瞥。少年阿舒格因生活贫穷被心上人马古拉的父亲所唾弃,受生活的逼迫他以游吟歌手的身份踏上了行吟四方的漫漫长路。在出发之初阿舒格便遇到了磨难,他的衣服被纠缠不休的情敌库尔舒德骗走,后者把他的衣服带回了村里,谎称阿舒格已经溺水身亡。当噩耗传来,母亲手中的红色石榴瞬间变成了黑色,随之马古拉哭喊道:“从今天起我就穿上他的黑衣,等他一千个日夜”。在经历了孤独与苦难之后,阿舒格依旧身无分文,不能回去娶妻,绝望的阿舒格在被毁灭的寺院里哭泣和祈祷,他的经历感动了上天,一位骑白马脖子上挂着石榴的圣人把阿舒格带回了故乡,原本准备在第1000天的最后一夜自杀的姑娘扔下了毒药和利剑。

  这是谢尔盖·帕拉杰诺夫对人们的美好期许,但也并不意味着与现实等同,同样溢满银幕的诗意也并非现实本身。虽然[吟游诗人]甚或是谢尔盖·帕拉杰诺夫的所有作品都被称为“诗电影”,但这种近乎于浪漫的美妙词汇都仅限于电影风格而言。而故事却浸泡在流浪的苦难之中,阿舒格不是中世纪潇洒的骑士也不是浪漫的歌者,他生于黑暗的日子,在黑暗的道路上彷徨。你很难把这种因生活所迫而出发的游吟称之为抒情的行走,相反它是一种来源于谋生与追求的强烈诉求,是如同祭礼般的长途跋涉。[吟游诗人]也绝对不是特例,和他自身的命运对应,帕拉杰诺夫的作品永远也逃不开游吟和离家的母题。[被遗忘的祖先的阴影]里伊凡和玛丽奇卡之间的爱情因家族的怨恨而走到了难以调和的境地时,伊凡愤而选择出走寻求生存的方式,以期许在流浪中完成身份以及自身境况的根本改变。[苏拉姆城堡的传说] 里的下层青年为了赚取心上人的赎金被迫出走,而他曾经的主人却夺回了许诺赠予他的骏马,连他视为珍宝的自由也被唾弃为“下贱的”。

  从诗歌口头流传的起源来看,吟游诗人所创作的诗是真正用来“歌”的,吟唱特洛伊故事的诗人是生于地中海的荷马,在这些诗句之中凝聚的是人类最本真的美好情感,它具有非凡的感染力,传达着空旷的孤独、对真理与生命的热爱以及对阶级意识形态的颠覆。

  阿舒格的行吟之路传承着民众的心声,这位原本孤独的流浪者被戴上了救世主的光环,带着神的祝福,去到民间为劳苦大众带来光明、幸福与爱。他去教堂探望濒死的长者,并为其举办了葬礼。他去瞎子的婚礼弹奏萨兹琴,所有被蒙上眼睛的人们都面朝着歌声走去,跪倒在他的面前。但他为聋哑人吟唱时,这些不幸的人都因他的歌声而起身,一齐围绕在他的身边,,也随着诗人的起身而起身,在荒原的坟墓中行走。

  当面对权势的时候,阿舒格摇身一变成了英雄和颠覆者。在强权者纳季尔帕希的领地宁愿将琴摔破也不肯弹一个弦:“我宁愿为盲人和聋子演奏,也不要作金笼里的百灵鸟,我将边走边唱直到草原尽头,沐浴着神的恩宠慨然长歌”,在季尔帕希一系列威逼利诱的考验之后,他在纳季尔帕希的女仆们的帮助下挣脱了金色的脚镣,变成了超凡脱俗的诗人。结尾阿舒格向众人展现了自己超自然的能力,人们见证了双重奇迹——哭瞎的老母亲取下黑纱布后复明,她手上死去的黑石榴变成了青色。

  [吟游诗人]的叙事既不像毫无章法的[石榴的颜色],也不像漩涡式推进的[被遗忘的祖先的阴影],相反这一部被普遍认为是谢尔盖·帕拉杰诺夫最通俗易懂的作品。但[吟游诗人]的平凡朴实正向人们说明了诗人的日常和本质,受生活境况的逼迫而出发的阿舒格虽然旅途中会遇到草原空旷环境所带来的孤独与旅途艰险随时可能丧命的风险,但一旦他成为神旨的传达者,为劳苦大众送去音乐、诗歌与鲜红的希望,他便会获得超凡的神力,这股力量能将变黑的石榴起死回生。

  被遗忘的祖先的阴影

  吟游诗人所吟唱的是对于前方未来的一种期许与等待,可是他的心中还有一个叫做祖国的存在,因为四处漂泊的出走,他的内心时刻装着它,这也从侧面表明了吟游诗歌在体现着人类本能的浪漫和真诚的同时,也装载着民族与国家的苦难。

  在[被遗忘的祖先的阴影]开头字幕写道:“第比利斯山脉,南方的大门,那里的居民仿佛卡吕普索(希腊神话中的海之女神)一般与世隔绝,就连上帝也遗忘其存在”。[吟游诗人]的地理语境也是这片土地,那里是亚欧的分界线——雄伟辽阔的高加索山脉和绵延无尽的亚美尼亚平原,因比邻伊朗和地中海的亚美尼亚、格鲁吉亚,而显出一股神秘莫测的巫术氛围。重要的是,那里躺着深埋在帕拉杰诺夫心中的对于被遗忘的边陲文明的眷恋。

  亚美尼亚是一个饱受磨难与痛苦的民族,它的历史错综复杂,在相继受到罗马帝国、伊朗萨珊王朝以及其他欧洲国家对高加索、中东地区进行争夺和瓜分后,各种矛盾交织在一起,造成了长期的混乱和纷争。这些苦难的叠加直接触发了他们凸显自身特色的强烈意识,亚美尼亚古文明高度发达,音乐、绘画、建筑、雕塑这一切在[吟游诗人]中都得到了细腻的展现。得益于帕拉杰诺夫自觉传承民族集体记忆的意识,我们才有幸见到亚美尼亚边陲民族的绚烂古文明,这些上下没有定性逻辑的拼贴时常让我们为自己的无知和思维定势而感到羞愧,即便不能参透艺术符号背后的深刻涵义,也不得不被眼前奇妙而诡谲的他乡文化所臣服,拜倒在形式奇观和诗意境界之中。

  在[吟游诗人]构造的绚丽迷宫中,亚美尼亚奇妙的艺术世界被分成一个个琐碎的瞬间。帕拉杰诺夫直接将宗教题材的绘画植入镜头,它体现出亚美尼亚民族的审美意识,在长者去世的段落里被刻在石头上的商队壁画作为承上启下的转场定格画面,比电影中的商队还更早出现。在纳季尔帕希的领地,阿舒格因不肯歌颂权贵的所谓善而被打上了金枷锁,画面剪切到了一幅狮子咬幼鹿的镶嵌画。片中的绘画既承担了对亚美尼亚民间艺术正面描绘的功能,同时也是完整电影表达中无法忽视的隐喻成分。

  仪式是民族的一种生活方式,帕拉杰诺夫对于仪式的迷恋到了近乎疯狂的地步。吟唱诗歌的阿舒格一路上经历了洗礼、祷告、献祭等宗教仪式以及婚嫁、送葬、节庆等民族仪式,这些仪式被融进了故事里。但另一方面当你将这些仪式与现实相提并论时总会发现一种不切实际的疏离感。纳季尔帕希摒弃运动镜头,让这些穿着夸张浓烈色彩衣服的亚美尼亚人被固定被拉远的镜头注视着,盛大的仪典在空旷的沙漠地区,或在[苏拉姆城堡的传说]的发生地高加索山脉上举行,自带一种庄严肃穆的美。帕拉杰诺夫对构图的均衡有着惊人的执念,这让人联想到米克洛斯·杨索,但不同于后者调度复杂的长镜头,同样在自然舞台上运动的人们都围绕着吟游诗人这个中心点,他们没有太多三维的运动,举手投足都被局限在画框内的水平线上。因为各司其职,服装相同且面无表情,看不出个体之间的差异,他们的社会心理同样被抽离,你看不到每个人脸上自然的喜怒哀乐和悲欢离合,这些人远离了正常的社会交往和琐碎自在的生活,他们只是华丽背景的点缀,人偶般投入这种表演形式当中,仿佛被吸走了体温。然而一旦重回到吟游诗人的正常世界里,群众演员的温度又回到自己的身上,如若没有这些民众(小孩、仕女、追随者)的帮助,吟游诗人是不可能抵达圆梦彼岸的。

  在[吟游诗人]里民族记忆与仪式形成一种交互与渗透。《社会如何记忆》中保罗·康纳顿提到:“仪式之所以被认为有意义,是因为它们对于一系列其他仪式以及整个社群的生活,都是有意义的。仪式能够反映价值和意义赋予那些操演者的全部生活”。这就意味着仪式具有储存民族历史的功能,是古老文化信息的绝好储存库。为确立当代亚美尼亚人的民族身份,帕拉杰诺夫通过电影的方式让人们穿上盛装站在亚美尼亚的土地上,重演古老的仪式,这种时空的交合构成了记忆的宇宙,它能唤起人们对被遗忘祖先的阴影的记忆。

  苏拉姆城堡的传说

  [吟游诗人]注定与三位吟游诗人相关,其一是原著的作者米哈伊尔·尤里耶维奇·莱蒙托夫,其二是帕拉杰诺夫自己,最后一位诗人是帕拉杰诺夫的同门兄弟安德烈.塔可夫斯基(帕拉杰诺夫与老塔早年师从亚历山大·彼得罗维奇·杜甫仁科)。三人虽然命运各有不同,但都在对俄罗斯复杂的情感上趋于一致,他们的精神世界里都充满着丧家的感受和家园毁灭的悲剧。生活在俄罗斯动荡不安的时代下,他们或写下隽永的诗歌,或留下诗性的电影,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祖国,就像[苏拉姆城堡的传说]中将自己埋入墙内,以献祭来拯救城堡的男孩祖拉布。

  米哈伊尔·尤里耶维奇·莱蒙托夫是在俄罗斯诗歌史上与普希金齐名的伟大诗人,与专职诗人普希金不同的是,莱蒙托夫是在高加索山区屡经枪林弹雨的少尉军官。早年丧母,父亲出走的童年经历在他心中深埋下了漂泊的种子。他笔下的主人公均是毅然出走的抒情浪子,他的诗歌赋予了俄罗斯文化精神中的漂泊意识。《吟游诗人》的原型是一个高加索地区的土耳其妇女对其讲述的童话故事。莱蒙托夫在主人公阿舒格身上寄托了自己的期许,丰满了这个吟游浪人的形象,这同时也折射出19世纪30年代俄罗斯知识分子在特殊年代的精神状态。

  莱蒙托夫创作的《吟游诗人》感动了幼年的帕拉杰诺夫,多年后他创作的[吟游诗人]是对当年土耳其妇女所讲述的童话故事的第三次创作,它固然是对于莱蒙托夫的诗意传承,但更多的精神元气恐怕更属于帕拉杰诺夫自己。在莱蒙托夫的笔下,阿舒格是一个“享受孤独”的抒情主人公,他否定了自己的国家,阿舒格的出走是自愿的,是一种解脱,是“自由的被祖国放逐出去”,奔向“高加索的高墙后面”,投奔进高加索神秘的大自然的怀抱中去的浪漫行为。而[吟游诗人]中的阿舒格则渗入了帕拉杰诺夫的个人喜好和私我哲学,他将苦难看作是获得自由与幸福的必经之路,如前文所说,出走的最初原因就是生活境况所迫,阿舒格没有那么潇洒到亡命天涯不复回,他游吟四方正是为了来日能够重回时刻牵挂着的家乡,与还处于禁锢之中的心上人重逢。

  与此相对应的是帕拉杰诺夫自己“生活和内心都充满痛苦”的一生。塔可夫斯基与帕拉杰诺夫有一段著名的对话,老塔问帕拉杰诺夫:“成为导演我还缺少什么?” 帕拉杰诺夫答道:“你还缺少牢狱之灾”。从1948年到1984年,帕拉杰诺夫四次入狱,一次被流放到西伯利亚,期间他的妻子因从从穆斯林转到东正教而被谋杀。他的电影被当局视为另类,历尽了诸多坎坷,被改得面目全非才得以与观众见面,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像莱蒙托夫一样将祖国斥之为“污浊的俄罗斯”。相反他更加热爱俄罗斯和自己的民族、宗教,他没有像其他俄罗斯导演被迫离开祖国,因为他深知离开了这块土壤,他便丧失了创作的全部意义。他留了下来,用影像为亚美尼亚保存民族记忆,用影像与当权者对抗。

  可惜的是,这部[吟游诗人]是谢尔盖·帕拉杰诺夫的遗作,在影片的末尾,一只白鸽突然飞到了正在拍摄的摄影机上,黑屏出字幕“深刻悼念安德烈·塔可夫斯基”。这是另一位苏联时期的电影大师,他有着与同时期许多苏联文化精英相似的命运,也是帕拉杰诺夫深刻悼念的“吟游诗人”。

  塔可夫斯基于1982年赴意大利拍摄[乡愁]时就决定终生不再返回故乡,他的出走是出于对当时苏联政治环境的反感与对随时丧失创作权利的恐惧,在他的血液中有一股莱蒙托夫式的厌弃周围现实,走出围城的流动欲望。他远走他乡踏上的是为探索真理而自愿放逐自身的永无止境的精神苦旅。但他无法做到无牵无挂,像吟游诗人阿舒格一样,他的心中时刻装载着祖国,他在[乡愁]里将自己包装成他人的样子在三重叙事里抒发乡愁,因为意大利美丽的清晨,联想到“莫斯科的秋天”和“童年时呼吸的空气”,他必须面对自己无法遏制的对家乡的思念,举着烛火在没有水的温泉里走过一遍又一遍。他是不幸的吟游诗人,是没有遇到骑白马圣人的阿舒格。1986年老塔在巴黎病逝,在追寻遥远的地平线上倒下,客死他乡。

  [吟游诗人]结束在亚美尼亚人民忘我的狂欢之中,一反帕拉杰诺夫以往作品的残酷结局。这样的设置与其说是遵循了原著,不如说是对如吟游诗人一般活着的俄罗斯知识精英未来之路的祝福,也是对今后俄罗斯发展的基本信任与期许。

  本文刊于《看电影周刊》,转载请务必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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