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仇恨
一天100多元,工期20天,满打满算,也就2000多块钱。钱,的确不多,但乡下人能看眼里去。
为了几千块钱,背井离乡,远走千里之外,其间的酸涩,不言自明。
话又说回来,一亩小麦,不才卖几百块钱吗?这几百块钱,还是销售额,而不是净利润。
刨除种子,化肥,农药,人工,请联合收割机的费用,还能剩几个钱?
就这,还得等好几个月。
恰巧,这个季节,地里没有什么农活,闲着也是闲着,能挣两个就挣两个,高低能补贴家用。
回来之后,刚好赶上豌豆成熟,再晚一些,便是麦收季节了。割完麦,接着种大豆或玉米,玉米之后,继续种麦。
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乡下人的生活,就在这周而复始的季节交替里,岁岁年年,年年岁岁,岁岁又年年。
我曾多次公开或私下说过,我并不喜欢我所在的那处村落。每次回村,总有一种无力感笼罩着我,让我想逃离。
尔后,终于逃离了,逃到了市区,可是又真切地感受到,冥冥之中,总有一种东西在拉扯着我,于是,去了又回,回了又去,如此反复。
我的老家很普通,与豫皖苏交界处的其他村庄相比,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如果非要说特别,那就是,它是王小二的老家.......
这几年,村里一些典型的人物及其形象,被我拿作素材,以正面或反面的方式呈现在日记里。
有的时候,我的确觉得一些人特别假,特别烦人。比如,这次采茶,母亲的压力还是蛮大的,毕竟,茶园方要求招工200多人。
刚过罢年,母亲便开始张罗这个事情,一天到晚,骑着电动三轮车,带着胖妞,嗷嗷叫地窜到各个村庄去招工,今天去王庄,明天李庄,后天刘庄......
胖妞所见到的,所经历的,或许恰恰会成为未来她写作的素材与灵感来源,而这些素材多半又是不可复制的。
当然,这是后话了。
乡下是有不少留守妇女,但也不是那么好招的。毕竟,有的在家带孩子,或照顾老人,走不开。
还有的人,今天说去,明天又不去了,后天又说要去,临出发又说不去了,反反复复,总是确定不了名额,着实让母亲煞费苦心。
跟乡下人打交道,不易,咱们年轻人的处事方式多半行不通,母亲跟村里的老娘们打交道,却游刃有余,从这一点来说,我不如我的母亲。
为什么说一些人很假?
就是,自己明明是想挣那几千块钱,却一个劲地说:我本来没打算去的,孩子他爹也不让我去,家里又不缺那三千两千的,没必要跑那么远干活,我主要是嫌在家呆着无聊,全当是到外面透透气。
我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这么去说?
到底是什么心理在作祟?
我很困惑.......
相对来说,我的姑姑就特别坦诚。姑姑今年都快70岁了,从十年前开始,每一年都跟着母亲去采茶。
近年,母亲总是劝姑姑不要去了,毕竟岁数大了。再一个,姑家虽不非常富裕,但也不愁吃喝。
姑的两个儿子,一个是矿上小干部,一个在省政府从政,每月都会给姑姑打生活费。
当年,姑父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复员之后,在国有企业上班,期间,企业效益不好,姑父响应号召回乡务农了,当了一名光荣的农民。
前些年,也不知道具体咋回事,可能上面有关于退伍军人的政策,现在每月的退休金接近4千块钱呢。
姑作为当年的家属工,如今每月也有接近2000块钱的退休工资。
本地农产品上市的时候,姑还去给人家干活,一天也能挣100多块钱,一个季度,赚几千块钱的样子。
总体算算,在本地,姑家的生活,还算不错吧?还去采个啥茶叶呀?!
姑这人执拗,非得要去。她的态度很明确:送到手跟前的钱,哪有不挣的道理?
你看,我就说我的姑姑坦诚吧。
年前,姑姑在市区买了房,50万的样子,全款付的,房子不大,但足够老两口居住的。
按理说,在乡下,像她这个年龄的老人,多半认命了,不会选择在市区买房。姑这人,一辈子心高,说啥都要离开农村,在市区买房。
我也明显地觉得,姑应该远离乡下。因为,她跟农村的那些长舌妇压根就不是一类人。
姑父有70多岁了,他跟很多农村老头也不是一类人。远了不说,姑父跟我的外爷都不是一类人。
注意:我用的关键词是:一类人,这是个中性词,双方并没有孰高孰低之分,只是人生轨迹不同,罢了。
姑父读书看报喝茶下棋,乡下70岁多的老人多半不会这样,所以说,根本就不是一类人。
正因为如此,他们在乡下的人缘好像不是很好。
因为,你不合群,别人就要挤兑你。
在乡下,有一种仇恨叫,你过得比我好!
刘强东一天赚1千万,我只羡慕,却不嫉妒。
倘若有一天,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发小突然飞黄腾达了,我特么一宿一宿地睡不着........
不光睡不着,还生闷气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