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不住的春色（下）
文：榴芒鹿 图：网络
01
“还愣着干嘛！让夏小主好好收拾打扮，高公公申时会来接小主去华清殿。”
春儿送走小俊子，把消息告诉了自家小主。
夏知秋放下手中的茶盏，缓缓道，“该来的总会来，春儿，给我准备衣裳吧。”
“小主想穿哪件？”
“那件淡墨色的吧。”
夏知秋没有用晚膳，花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沐浴更衣，又在华清殿等了一个时辰，有了些许困意，简玉瑜才缓缓现身。
“奴婢参见陛下。”
夏知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
简玉瑜抬起她的下巴，仔细打量了一番，开口道，“寡人不喜欢墨色，侍女难道没有和你说吗？”
突然，简玉瑜笑了起来，缓缓说道，“不用怕，脱了便是。”
这一夜，小黑钻进了夏知秋的琴房，将古琴的一根弦咬断了。
02
经过那一夜，简玉瑜似乎对夏知秋很满意，又连着数日都召她侍寝，更是破格让她从才人直接提拔为婕妤，还特赐了一个宫苑，只是夏知秋婉拒了。
平日里冷清的院子一下子热闹起来，来送礼问候的宫人，来拉帮结派的秀女才人，络绎不绝，当然，这其中有多少人不怀好意，心怀鬼胎，就不得而知了。
简玉珩便几乎不再来了。
被小黑咬断的古琴，夏知秋没有心情弹奏，便也没有去修理。
春儿叫来了御医，方得知夏知秋这是有了身孕。
这一下，无疑是把夏知秋推在了风口浪尖上。
简玉瑜提出要让夏知秋搬到静心殿，她以想在这里安心养胎为理由再次拒绝了。
一开始简玉瑜还会派人来询问夏知秋的身体状况，送来补身子的东西，日子久了，也就渐渐没有人来了，很快，又有新的人得宠。
春儿对夏知秋的饮食格外注意，不论是哪宫娘娘送的补品，还是哪个秀女送的甜食，都会偷偷倒掉。
没有滋补的东西，夏知秋的身子就渐渐虚弱了起来。
于是简玉珩便每天安排下人在东门接自己回府，暗地里捎带补品转交给春儿。
“她还好吗？”
简玉珩把燕窝交给春儿，问道。
“回王爷，小主一切安好，只是近日天气炎热，御医嘱咐小主不能吹风受寒，小主在屋里闷得有些难受。”
春儿回道。
“春儿替小主谢过王爷。”
03
简玉珩从侍仆手中接过冰块，一路飞跑着，生怕冰块融化了。
小俊子奉了贵妃娘娘的命，来给夏知秋送金玉簪，竟发现了水渍滴了一路。
沿着水渍的方向往前走，正好停在了夏知秋的院子前。
不巧简玉珩给春儿送东西的一幕被小俊子撞见了。
“这些冰块放在器皿中，用扇子扇些凉风，切忌直接触摸和饮用，还有这些荷叶茶，一定要用温水浸泡过一夜后，再煎煮给你们小主喝。”
简玉珩嘱咐道。
春儿点了点头，想了想，问道，“王爷不进来坐坐吗？小主前些日.....梦见您了。”
简玉珩的身子顿了顿，终是没有踏出那一步。
小俊子在简玉珩走后，转送完金玉簪，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听完只是笑了笑，给小俊子打赏了十两银子，命他不要声张。
时间过得很快，夏天转眼就是秋天，秋天又转瞬到了冬天，夏知秋怀身孕已八个月有余。
这一日，难得的好天气，夏知秋让春儿给自己梳洗打扮了一番，还带上了贵妃娘娘送的金玉簪，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小主，您真是好久没有这么有精神了，您看看，只是稍稍这么一打扮，就这么光彩照人，贵妃娘娘送的这个簪子，也就您能戴着这么好看了。”
春儿夸赞道。
“又没有人看，打扮什么。”
夏知秋笑着回道。
“谁说没有人看的，说不定王爷......”
春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乖乖闭了嘴。
夏知秋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忽又兴起，让春儿取来许久未曾弹奏过的古琴。
春儿愤愤地说道。
“罢了，修修便是了。”
夏知秋找来另一根琴弦，换了断了的琴弦。
他站在院墙外，拿出随身携带的玉萧，缓缓相和。
04
连着几日，夏知秋都会在院子里弹琴，简玉珩在院墙外以箫相和。
这一天，院墙内的琴声突然戛然而止，随后传来春儿焦急的呼叫声。
门被打开了，春儿一脸的惶恐。
“小主......小主出事了！”
他立刻抱起了夏知秋，往御医院跑去。
太医检查后，发现夏知秋动了胎气。
考虑到孩子已近九个月，御医准备为她接生。
简玉珩站在门外，听着夏知秋撕心裂肺的呻吟声，紧紧地攥住了拳头。
简玉瑜知道后，大喜，打算为这个孩子封官授爵，升夏知秋为贤妃，可偏偏贵妃娘娘手下的小俊子揭发，夏婕妤私下与祁阳王交往甚密，诞下皇子那日，许多宫人更是目睹了祁阳王抱着夏婕妤跑去了御医院。
正逢邻国起兵攻打边境，祁阳王简玉珩为证清白，自愿请兵。
简玉珩带兵出城那一日，夏知秋被简玉瑜封为贤妃，安排住进了未央宫。
那一日，夏知秋剪断了所有的琴弦，把琴留在了那个院子里。
05
这一年夏天，全国半数地区发生旱灾，百姓名不聊生，然而明武帝带着后宫众妃嫔和众皇子前往避暑山庄纳凉。
从边疆战胜归来的祁阳王直接带着将士杀进了避暑山庄，砍下了明武帝的人头。
众妃子看着明武帝滚落在地的头，惊叫出声，一些妃子妄图逃跑，却被在场的士兵直接一刀砍死。
哭喊声瞬间四起，妃子们有的抱着自家的皇子，瑟瑟发抖，有些已经吓得晕了过去。
夏知秋把四皇子简萧护在身后，看着眼前这个血色染甲，眼含杀气的男人。
“好久不见。”
“好你个乱臣贼子！不仅与嫔妃私通，还弑杀天子，其心可诛！”
一旁的贵妃怒斥道。
忽然，他笑了起来，手起刀落，上一秒还在出言咄咄逼人的贵妃，下一秒已经变成了一副冰冷的尸体。
“传本王的命令，避暑山庄内，除了贤妃娘娘和四皇子，其余妃嫔皇子，格杀勿论！”
“简玉珩！你疯了！”
夏知秋站了起来，对着简玉珩喊道。
“我早就疯了，早在你被送去侍寝的那个晚上，我就疯了！”
夏知秋愣住了。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隐忍，你以为在边疆的每一天，我是怎么度过的！凭什么，这么一个贪图享乐，视人命为草芥的昏君，可以每晚抱着你入睡，而我只能靠着对你的想象发泄欲火！”
简玉珩几乎是嘶吼着喊出每一个字。
“你变了。”
夏知秋颤抖着声音说道。
这些年的夜晚，自己何尝不是想着他入眠的，只是眼前的这个人，不再是从前的简玉珩了。
“是，我变了，不再是你心中那个谦谦如玉，温文尔雅的公子了？可你知道吗？漠上花开了，寸草不生的荒漠，在我离开的前一天，开了一朵花，所以我不想再逃避了。你说过人总是胆小，才寄希望于别的事物上，枯木逢春，漠上花开，我不会再放手了。”
说完，简玉珩一把拉过夏知秋，让副将抱过六皇子，带着两人离开了。
身后是遍地哀嚎和尖叫，转眼间血流成河。
06
庆佑十年，明武帝荒废朝政，被其弟祁阳王弑杀，同年十月，其四皇子简萧继承皇位，年仅8岁，其母贤妃被封为太后，因新皇年幼，特封祁阳王为摄政父王，辅佐其治理朝政。
身边的人翻了一个身，一手把她揽入了怀里。
“再陪我睡会儿。”
简玉珩迷迷糊糊地说道。
“今日不上朝吗？”
夏知秋想了想，缓缓开口道，“你不怕他长大后，会像你那日一般，杀了你为父报仇？”
简玉珩睁开了眼，看着眼前的人，问道，“那你会舍不得吗？”
夏知秋抚了抚简玉珩额上的碎发，叹了口气道，“你那日不该如此狠绝，杀了所有的人，只剩我们母子俩，你可知那么做，又会有多少有关萧儿的流言蜚语？”
“那又如何？无论他是谁的儿子，这皇位，他都坐得名正言顺，还是，你怕了那些有关我们的流言蜚语？”
简玉珩说着，牵过夏知秋的手，轻吻了几下。
“我呀，是怕了你才对。”
夏知秋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简玉珩又亲了亲她的额头，说道，“你还记得怀萧儿的时候，动了胎气，差点保不住他吗？其实是贵妃在送给你的金玉簪里涂了麝香，而那些妃嫔送给你的食物里，几乎都下了药，她们一个个的，本就没安什么好心，她们的皇子若活在世上，只会对萧儿的皇位产生威胁，我本就是一个弑君造反之人，再多背几条罪名也无妨。”
“你呀，怎么倒还得意起来？”
“是吗？不过这么多罪名里，我最喜欢的还是私通太后，淫乱后宫这一条。”
07
春儿扶着夏知秋，在宫中缓缓散步。
“太后，奴婢听说昨日摄政王带着陛下去打猎了，陛下猎到一只小野兔，可把他高兴坏了呢，我看这摄政王的和陛下的关系，是越来越好了。”
春儿说道。
“如此便好。”
夏知秋缓缓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自己以前住的院子。
院子里，一个宫女正在给那棵枯树浇水。
“参见太后。”
宫女见到夏知秋，立刻欠身行礼。
“是谁让你在这里浇水的？”
夏知秋问道。
“回太后，是祁阳......摄政王殿下。”
“哦？怎么回事？”
“回太后，摄政王殿下自多年前请兵离京那日，便吩咐奴婢来给这棵树浇水，奴婢也不知这棵树都枯死了，殿下为何还让奴婢这么做。”
“哀家知道了，从今日起，你便不用再来了，春儿，命人把这棵树移到未央宫，再给她在后宫安排一个好差事。”
夏知秋说道。
“奴婢谢过太后娘娘。”
夏知秋走到那棵古树前，一寸一寸地伸手抚摸着干枯的树皮。
幸得我之于你，偶逢漠上花开，恰若你之于我，终遇枯木逢春。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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