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手解剖了女友的尸体（下）
Part.1
她笑得无奈至极，再抬眼看我一滴泪自右眼夺眶而出，带着多年沉积的旧恨：“如果当年我死在打胎的手术台上，你是不是也会这样责怪旁人？”
我心里一沉，没有想到她扯出这件旧事。但我对她的同情心此刻已经磨得没有一点剩余，我闭上眼睛，于心不忍：“你知道吗？如果你在食物里下毒，是会在碗筷上残留铬元素的。你敢不敢现在，让我去你家测一下？”
苏绾猛地呼吸凝滞了，半晌她才又笑起来。这次却笑得凄惨，“没错，我杀了她，杀了我最好的朋友，不行吗？”
我睁开眼睛望着状若疯狂的她，笃定道：“你还在恨我。”
“我恨，我当然恨！我怎么能不恨！”苏绾吸了血般的手指甲指着我，眼里的泪大把大把地掉：“是你让我怀孕，让我杀了我的孩子，这些年我*不得解脱，你却逍遥自在，凭什么？”
“你恨我，就杀了我，为什么要对西子下手？！”我也忍不住提高了音量，此刻已经顾不上在公共场合，一连串地对她
“为什么？”苏绾笑了又停，眼底淬了毒的怨恨：“因为她什么都有了，而我什么都没有。”
“西子有什么了？她妈妈很早就死了，父亲是个抢劫犯只会打她，她从小就你这么个朋友，你却杀了她！
而你，你家庭富裕，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为什么这点幸福都不能给她？！”一声声的质问扣在我心里，像是把弯钩毒刀猛地从心骨肉豁开一个口子。
“是啊，我什么都有，西子什么都没有，我恨她什么？”苏绾自言自语，捂着脸又哭又笑，半天才从手掌中抬起泪眼直直望着我：“可是，她有你。”
我猛地一顿，抬眼看她。
Part.2
“你们虽然经常吵架，可我还是看得出来你爱她入骨。就连陆品言……”苏绾没有说下去，只是捏了捏眉心继续道：“她从小处处低我一等，凭什么在这里占了上风？我一直在等你来北京找我，可你……却选择了她？为什么偏偏是她？”
“所以，你给她下毒。”我皱起眉头：“可是我不明白，你既然已经下毒，等她死就好了，为什么还要……”用东西砸死西子。
“因为下毒会被发现，可是，如果她不幸坐上杀人犯的车就和我没有关系了。”
苏绾擦了擦眼泪，也冷静了下来：“其实前一天我从外地回来坐了那个杀人犯的车，当时他已经对我有了歹意，但是我留了个心眼拍了车牌号而且一直开着窗。后来回去我就想到了把打死的西子放进他车里的主意……”
“这个戒指，也是你后来才给西子带上的。”我从口袋里捏出那个钻戒，仿佛看到了苏绾从西子手上褪下那个钻戒自己戴上。
苏绾看了一眼，扯了一下嘴角淡淡地转开视线。窗外车水马龙，行人匆匆，没人知道这个都市白领打扮，精致妆容的女子，会是一个如此心思狠辣的杀手。
“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我只是……”苏绾收回视线，毫不掩饰的欲望凝视着我的眼，沸腾着求而不得的怨气：“我只是，想试试看戴在我手上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想起许多年前，还是学生的我用可乐的易拉罐当做戒指，给穿着校服的苏绾套上了。她的手指很小几乎套不住那一圈可笑的易拉罐戒指，可是我们相互望着，不说话也心生欢喜。
那时，没有人想过，这段爱情最后，会用一条人命这样壮烈的方式收场。
我缓缓吐了口气，克制着自己没有告诉她，分手之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爱上任何人，我在等她回头。也没有告诉她，失去孩子之后我在西子的面前怎样失声痛哭。
更不会告诉她，我给我们的孩子建了衣冠冢，每年都会去祭奠，这是我为什么不去外地的原因。
在她飞去北京的那天，我一个人在机场外等了一个晚上，可她的电话我始终没有勇气拨出去。
我放下那枚钻戒，推到她面前。看着她红肿的眼，我也没有告诉她，其实铬元素不容易残留，一般的洗洁精就可以洗掉。
我只是说：“去自首吧，这是你欠西子的。”
Part.3
两个月前，我在手术台上解剖了西子的尸体。
凶手一开始被认定为一个出租车杀手，在此之前，他已经抢劫了几个女生，并且是先奸后杀。西子是最后一个，在这之后他被抓了起来。但是我在解剖的过程中，发现了西子胃部残留的铬元素，和不应该出现在手指上的名贵钻戒。
在和杀人凶手的对话中，我发现了另一个可怕的事实：当时和西子一起上车的，是本该留在外地出差的好友苏绾。而过去的恩怨种种，让我怀疑苏绾才是真正杀害我女友西子的凶手。
在我的使诈下，苏绾说出了事实的真相：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等我回头，我却和她最看不起的西子在一起了。这份嫉妒让她每日在西子的饭菜中下毒，原本想不知不觉毒死西子。在出差之前意外逃出一个连环杀人犯的出租车，这让她想出了另一个完美的计划。
把已经死亡的西子放在杀人犯的车里，伪造成西子被他人杀死的假象。
可惜西子的家人看到自己的女儿有中毒的迹象，坚持要送来解剖，才让我发现了真相。否则对于苏绾而言，西子的死亡，简直是最完美的谋杀。
西子的葬礼那天，我也去了，但是我却哭不出来。哀莫大于心死，这是真的。看到了陆品言，他远远望着我，咬牙切齿。
他当然恨我。
苏绾因为我锒铛入狱，作为朋友，我本可以视而不见。可是我做不到，我恨杀了苏绾，为了那么多年前的旧账，伤害了我最爱的人。原本我们四个人都可以幸福，是苏绾，让我和陆品言都失去了最爱的女人。
后院里，陆品言揪住我的领子就要揍我，可是拳头到了我面门他却没有下手。只是咬牙松开了我，愤恨道：“你是不是疯了？为什么要让苏绾自首？”
我不回答，只是从地上拍拍尘土站起来。屋子里飘出般若波罗蜜心经，在这禅意一身中我并未觉出平和，反而觉得愤怒。
陆品言愣住了。
我们都知道西子有多可怜。
“是啊，她很可怜，可是你有保护好她吗？”陆品言不是质问，只是平淡地询问。
我恍然地摇了摇头。不错，我也没有好好保护她。
她父亲从小只会打她，生母早逝没人保护她，躲也没有地方躲。在那样的环境长大，她却从不怨恨任何人，她比谁都单纯善良，什么都写在脸上。开朗热情地对每一个朋友，周末还会去做很多公益活动。
就是这样一个人，被自己最好的朋友下毒，砸破脑门，塞进了杀人犯的车里。先奸后杀，抛弃山野。她这一生，轻飘飘一句话就过去了，谁也没有对她道歉。
杀人犯没有，苏绾没有，就连我……也没有。
其实，我才是杀害她的罪魁祸首。
Part.4
面对陆品言的质问，我才意识到如果不是我，西子就不会死。
我终于想起最后一次吵架是为了什么。
陆品言打电话约我们一起吃饭，西子却只想呆在家里玩手机。她不肯出去，也不让我出去，我觉得她未免霸道，于是就争吵了起来。一气之下，西子摔门而去。西子跑回了和闺蜜苏绾合租的公寓。
仔细想想，那段时间她几乎每天都要和我吵架，好像什么都能激起她的怨气。我只当她是心情不好，却从未想过她为什么心情不好。何况平时，我们也是这么吵，只是她好像很少这么气。
记得那天上班之际，我还买了一束鲜花打算登门去道歉，可是新送来的尸袋里，居然躺着西子早已冰冷的尸体。
我总觉得我们是吵不散的情侣，谁知道那一面，居然就是我最后一次见她。
陆品言看戳到了我痛处，也闭上嘴不说话了。拍了拍我的肩膀要把我带进去。这个时候一个小女孩拉住了我们，她看着我：“你就是西子姐姐的男朋友吗？”
再三确认，我的印象里未见过这个小女孩。对方笑了笑：“你就是薛青哥哥啊，西子姐姐给我们看过你的照片。”
我们？看着她干瘦的脸庞，我才想起来这是西子经常去的孤儿院里的孩子。这个小女孩应该是其中一员。“怎么了？”
“西子姐姐之前说过，如果她不在了，要把这个交给你。”说完小女孩就从书包里掏出了个文件袋。
陆品言凑了过来：“这是什么？”
我回答不知道，但既然是西子的遗物，我就不会当众拆开。回到家里打开后，才发现那是一张证实铬中毒的检查单。看来西子在死前，就已经意识到自己中毒了。不知道她知不知道是自己的好朋友动的手？
在那个检查单之下，还有一张“不立案告知书”。
上面记载着西子状告陆品言强奸，但是证据不足不给予立案的通知。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了，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才确定上面写着的，确实是陆品言的名字。
这么大的事，我一点都不知情。
薄薄一张纸，在我手里却沉重得举不起来。我呼吸不上来，一时之间，头脑之间只剩下空白。
陆品言，强奸了西子？
这是我第二次去探监，苏绾剪了短发，看上去很干净利落。不知道在监狱里过得怎么样，但是比之前消瘦了许多。听我提起陆品言强奸西子的事情，苏绾冷笑了一声，却不说话，只是噙着笑望着我。
我急了：“到底是不是真的，你说啊！”
Part.5
“真好笑，你嘴上说着多爱多爱西子，却连她每天承受什么样的煎熬都不知道。”苏绾一根根地抚摸着自己的手指，笑起来的样子有点癫狂：“西子喜欢你，想嫁给你。却不知道，陆品言比你更渴望得到她。这种渴望，几乎要把他逼疯了。”
“不，”在我惊愕的眼神下，苏绾更正道：“是已经把他逼疯了。”
“可陆品言不是……”不是准备和苏绾在一起吗？我的大脑迟钝地疼着，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感觉什么呼之欲出。过去种种细节开始一点点地抽丝剥茧，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其实，陆品言比你更早遇见西子，只是很早很早之前，西子就喜欢你了。”提起从前的事，苏绾眼底的光渐渐暗了下去。
从苏绾的口里，在西子死后，我终于知道了整个故事最开始的样子。
初中的西子是学校的纪委。陆品言最喜欢违反校规，西子每天光是记他名字都记得顺手。后来看到陆品言经常和我勾肩搭背进出篮球场，西子还让陆品言送过两次情书。
陆品言肯定没有给我，因为我从来没有收到过。
不久之后我和苏绾谈恋爱，谈得热火朝天。西子就默默地结束了这场暗恋，接受了我成为她闺蜜男友的事实。陆品言一直以西子的朋友自居，从不敢开口说自己的爱意。
陆品言去了北京回来，原本鼓足勇气准备告白，却发现西子和我在一起了。也就是在初中同学聚会那天晚上，看着我带走西子，陆品言在酒店照顾了苏绾一晚上。
他们两个成为情侣，因为家室匹配也进入了婚嫁。陆品言始终没有克制住自己的爱意，在我们四个婚礼将近之前和苏绾提出了解除婚姻。并且找到西子坦诚了自己多年的爱意。
西子拒绝了他。
于是，陆品言就强奸了西子。
难怪那段时间西子听到陆品言的名字就暴躁，而我从来没有想过深究。我只当，是她心情不好。
如果说是苏绾用重物砸伤了西子的后脑勺，那个司机杀人犯又再砸一次，时间上似乎能够配得上。可是伤口的重击程度却是不合理的，苏绾比西子矮小，前一个伤口的角度怎么可能是自上而下的？当然，也不否认苏绾站在高处砸下来的可能性。
我捏紧了坚硬的大理石台面，恍然大悟：“毒是你下的，人却是陆品言杀的。”
苏绾在玻璃后面带着嘲讽的笑意，仰着下巴俯瞰着我：“我刚只是给你讲了个故事而已，不要当真啊。”
看着她得逞的笑意，我忽然就冷静了下来。我呵了一声：“你一开始就知道，你什么都知道，你只是想替陆品言顶罪。我拿了你的照片给孤儿院的小孩看了，他们告诉我，是你给的文件袋而不是西子。”
苏绾愣住了。
我毫不留情地揭穿她：“你对我最大的报复，就是让杀害西子的人继续活着。”
Part.6
苏绾没有说话，我想她不愿意在*之下说太多，给我留下证据。
“你给西子下毒，又帮助陆品言……欺凌西子。表面上你还是西子的好朋友，带着她去检查身体，带着她去公安局立案，帮着她隐瞒这些事情。
在12号那天晚上，你把求爱不成的陆品言放进来，看他在你面前杀了西子。你早就想好了，万一不幸被抓就掩护陆品言。把这些材料交给孤儿院的孩子，让他们葬礼上交给我。
你知道我看到这些一定会来找你求证，这样你就可以欣赏我狼狈的样子，看我想报仇可是没有办法的样子。”我捏着拳头，让怒火在胸口灼灼燃烧着，我从不知道我可以这么恨一个人。
“这些，只是你的猜测。”苏绾闭着眼睛听我说完，再睁开眼睛之后仍是带着浅浅的笑意。
“或许吧。”我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要面对曾经爱过的女人，这样丑恶的一面。
苏绾说的对，都只是猜测。
西子已死，没有办法活过来告诉我真相。至于陆品言强奸西子，我就算去问他多半也会否认。就算承认了又怎么样？我没有证据，他永远不会受到法律的制裁。至于西子后脑勺的致命伤，苏绾有千百种理由为陆品言推脱。
要为西子报仇，除非我亲手杀了陆品言。
而这，正是苏绾的目的。
我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让胸口那阵沸腾的怒意缓慢下来。再睁开眼睛我已恢复了清明：“苏绾，我一直想问你。这些年，你到底是恨我，还是恨你自己？”
“你什么意思？”苏绾警惕地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盯着我。
“如果我恨一个人，我一定会过得很好，比我恨的人过得更好。我绝不会为了任何人放弃自己的人生。”我苦笑一声，只觉得荒谬：“你恨的不是我，是当年意志不坚定打掉孩子的自己。”
“不是的！”苏绾吼了起来，前所未有地激动。我踩到了她的痛处。
是的，那个孩子的死亡一直在折磨着你，你必须找个人来承担这份内疚。于是你把责任推给了我，你希望我过得痛苦，让我尝尝失去挚爱的味道。
于是你对西子动手。只有我过得不好，你才觉得是为我们的孩子报仇了。也只有这样，你才能好过一点。
我凝视着已然疯掉的苏绾，只是淡淡的笑着，心里对她最后一点爱意也被磨损得一点不剩。
我轻轻地揭开她的伤疤，状似无意地在她的伤口撒盐：“当年我明明说了我要留下那个孩子，是你自己不敢承担责任非要去打掉的。如果真的需要杀了谁为那个孩子报仇，那第一个该死的就是你。”
我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身后发狂尖叫的苏绾。她最后还是被自己的愧疚折磨疯了。
至于陆品言。
我不会杀他，我不愿意让我宝贵的生命，为这样肮脏的家伙白白浪费。我只是去找了一伙黑*，把陆品言打了一顿，打得他不能人道确保他不会再去害旁人。
这是我能为西子做的第一件事。
而第二件事，就是好好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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