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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扉旧事(60)沿着校园熟悉的小路 | 张国领专栏

2018-11-10 20:17:16 作者:作家方阵 来源:原鄉書院 阅读:载入中…

柴扉旧事(60)沿着校园熟悉的小路 | 张国领专栏

  柴扉旧事(60)

  沿着校园熟悉小路

  张国领

  调到北京工作之后,我上班的单位在长春桥路上, 长春桥路其实就是北三环路向西的延伸线,顺着北三环向东走四公里,就到了北太平庄。

  北太平庄和北京的其它地名一样,就是个平平常常的地名而已,可每当我从这里路过,就有一种特别亲切感,因为北京电影学院就座落在北太平庄的小月河畔

  我不知道读过两年书的学校算不算母校,如果算的话,北京电影学院就是我的母校。

  但说来惭愧,在北京工作二十多年了,我回母校的次数也就那么两三次。母校对于我来说,除了那些建筑依旧,其他早已物是人非

  彼时教我们摄像的张会军老师,是当年学校里最年轻的老师,后来当上了学院院长,可见近三十年的时光里,世界发生了多么大的变化

  没去过不代表想念,工作在北京的电影学院同学,每年都会相聚一次,每次聚会谈论的主题,都是学院,都是同学,都是校园岁月美好时光。

  说实话,上电影学院的时候,我们班是个大专班,也是个大龄班,已经二十九岁的我,年龄班里,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小的,与那些本科班的同学们相比,我们都可以称得上是叔叔阿姨辈儿的。

  我们班也有别的任何班级不能比的优势,其一就是我们都带工资上学,每月有人发工资,有足够放开吃的全国通用粮票有钱有粮票才能买到饭票,食堂只收饭票不收钱,有的人有钱,却不一定能搞到全国粮票,因为那是按标准供应的。部队工资相对地方工资略高一些,因此在学校我们这些大专生被称为“大款”生,每天食堂开饭的时候就能看出来,走在前面的有不少是我们班的学生,落在后面的,都是本科生。因为在前面排队能吃到质量高的饭菜,这些饭菜相对价格就要高些,有工资的学生吃饭不会抠门儿,有时还专拣好菜买。如果排在前面却买便宜的饭菜,不但同学看不起,就连卖饭的师傅都不爱搭理你。当然故意往后排的学生,是个别家庭条件不好的。尤其是那些表演系的学生,不但人长得又帅又靓,基本也都是有钱的主,上学时就摆出一副以后要当大明星范儿

  比我们班更有钱的是证书班,这些班里的学生都来自影视界,他们都拍过不少影视剧,为了拿个专业资格证来这里学习。从剧组出来的人,很多已是万元户。

  带工资上学,还不是最惹人羡慕的,别人最羡慕我们的,是穿着军装大学。为了便于学校统一管理,入学前上级有关部门专门下通知,不着军装入学,可到学校报到时,仍有人是穿着军装入学的。学校也都知道我们班大部分军人,军人即使是不穿军装,言谈举止也与地方学生不同

  记得我到学校报到那天,两只手提着鼓鼓囊囊的行李走到登记处时,看到办手续新生很多,轮到我办手续了,那位戴着深度老花镜老太太,没问我是什么专业的,就从几本登记薄中抽出了一本。我扫了一眼登记薄的封面,上面写着摄影武警大专班的字样。我顿时感到很诧异,我身上并没有任何军人的符号标志,她怎么就自信地断定我是来自武警部队呢?她仿佛看出了我的疑问,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当兵的走起路来就和别人不一样。”我问她是怎么看出来的,她说你们军人走路脚下生风。我没觉得我走路和别人有多大区别可能是平时的齐步、正步走惯了,不自觉就带出来了吧。

  不过听了她的话,一种莫名自豪感心底流过,同时也暗暗佩服老太太观察力,我甚至怀疑她学过摄影,因为摄影师最不能含糊的是对准焦距,观察力强的人焦距才对得准。

  大专班里的同学从全国各地集中到一起,有的来自消防部队,有的来自边防部队,有的来自解放军,也有来自团中央和西藏电视台的同学,不过大部分都是军人。由于我们这个班人员组成特殊性,校方对我们的管理也有别于其它班,对我们在校纪校规方面要求自我管理,因为校方充分相信我们的自律能力政治觉悟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越管得严,越有逆反心理,就想生着法儿向纪律挑战。真的让我们自己管自己了,同学们就表现出了高度的自控能力,宿舍收拾得干干净净,书桌上摆得整整齐齐,虽然住的是上下铺,大家还是把被子都叠得跟豆腐块似的。

  电影学院是亚洲最大的电影艺术学府宏伟教学楼与所有的附属建筑,都被镀上了一层消色,仿佛这里是所有摄影师曝光时的最基准亮度,又仿佛是中华电影界所凝聚的一个银色梦幻。走进V字型的学院大门,处处都突出着视听艺术的特征

  这里的学生穿着打扮言行举止无一不标新立异烘托着一种艺术殿堂高贵脱俗而神秘梦幻的气氛。我们班的直线加方块,在学校是很另类的,就是这种充满正气的另类,惹得别的系的学生常来这里参观

  那时的电影学院不像现在名气这么大,走在大街上有人看到我们胸前佩戴着“北京电影学院”徽章,还问我们“电影学院是不是培训电影放映员的”。电影学院的老师教学都很严谨,像教古典文学的马修文考师,教政治经济学的季伟老师,教摄影的穆德远老师,教摄像的张会军老师等等,听他们的课时课堂上常常是除了老师的声音鸦雀无声。不过电影学院的老师也有个特点,这个特点我始终没有弄明白优点还是缺点,那就是骄傲自负,除了自己,看不上任何人。我们上课时老师就会问:“正在公映的电影XXX你们看过没有?”我们要说看过,他就把脸一扭,很认真不屑一顾地说一声:“没意思,真没意思。”我们要是说没看过,他就会立马兴奋起来,用很内行的口气说:“那片子…”,停顿片刻接着说:“真叫棒!”

  电影学院的老师们不但是专业知识传播者,也是专业理论实践者,大部分人都有自己的影视作品。如果讲课需要例子,一般情况下播放的都是他们自己参与拍摄影片。后来我就想,他们不是自恋,也不是要给自己的作品做宣传,电影本身就是宣传,为自己宣传也没有什么不好,最重要的是他们在讲解自己作品的时候,能把一个镜头、一个画面前因后果,从思路细节再到形成银幕上的效果,说得很清楚,因为那是出自他手,如果讲别人的作品,那就要从影片的表象判断猜测

  在电影学院上课的最大好处,是每天都能看电影,甚至每堂课都能看电影,中国的、外国的、古代的、现代的,都是老师们认为的经典作品。据有的老师说,我们这个班是最亏的,因为我们的身份特殊,有不少影片不能让我们观看,这对我们的艺术创作是个不小的损失

  电影学院是被外界传说的四大最开放大学之一,我不知道这个“最开放”指的是什么,只知道电影学院的周末舞会是开放的,每当周末的晚上,我们平时就餐的大食堂,里面的桌子椅子就被腾挪一空,晚饭过后舞会准时开始。人员之多,可以与北京火车站广场媲美。舞会不用电灯照明,点的都是蜡烛美其名曰烛光舞会”。

  一开始我不知道什么是烛光舞会,以为点上蜡烛跳舞就是烛光舞会了,后来发现我错了,所谓的烛光舞会是蜡烛燃完之后,不再续点蜡烛,全场就变成了“摸黑”舞会,那场面是看不清楚的,那气氛却是异常火爆的。这时候艺术的风雅完全看不到了,原始的美好全都涌动起来。周末舞会名气远扬,有一个时期,周围的商贩和一些单位的年轻人,也有冒充学生来跳舞的,由于人满为患领导怕出问题,最后采取了严格凭学生证进场的措施,才杜绝了非本校人员的参与。

  有天中午,大家都在午休,我突然感到天花板上吊着的日光灯晃动了起来,我惊呼一声“地震了”,其他同学都笑我在瞎说,我说灯都晃了,说着就往外走,他们看我出来了,有两个也跟着出来了,等我们跑进楼道时,已有成群的学生在往楼下跑。楼前的空地上站满了惊魂未定的学生们,大家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说着地震时的感受,谁都不愿上楼去,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看没有了动静人才慢慢散去。那时还没有手机,不能即时查看新闻,等到晚上看新闻联播时才听播音员播报,张家口发生三级地震,北京有震感。

  我上学期间正赶上亚运会在北京召开,那是中国第一次举办亚运会,举国上下都很重视国家想借此次盛会为申办奥运会造势,所以各方面都在追求尽善尽美,有些观众少的比赛项目,学校就给我们发票集体去观看。看比赛就耽误了课程,老师说看比赛是为国家增光,学习是个人的事,让我们务必要分清轻重。我是认真地观看了比赛,尽管有些项目到底我也没有看明白,但不管是哪国的运动员,我都热烈地为他们鼓掌,因为我相信我的态度就代表着中国的态度。

  两年的学习时间,是极其短暂的,毕业之后同学们又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岗位上,说实话,同学们都很努力,也都很有想法,可因为所处的环境不同,学到的很多知识,在工作中用不上,或发挥不出来。除了北京电视台的毕鲁克每年都编导春晚等众多的大型晚会,沈阳军区的王沛毅拍过几部电影,其他的要么是转业到地方工作,要么是在本职退休了。班里三朵金花,夏春晓毕业后一直在文工团团长,亓玉美转业到山东出版社,宋萍萍回到云南总队干到退休。

  我调回河南郑州之后,曾和同学吴龙在一个单位共同战斗了两年半时间,我们合作拍摄的纪录片,有26部在中央电视台播出。后来我调进中国武警杂志社,算是把学的专业给半途而废了。

  虽然离开电视圈子很久了,但电影学院我却时常想起,因为它教给我的不仅仅是光和影的运用,色和彩的调和,构图与聚焦的技巧,我觉得更多的则是胸怀视野以及艺术人生的艺术感觉

  至今每次路过北太平庄,我都要凝神注视北京电影学院,回想校园小路上,我那曾经留下的串串足迹,我的思绪,又一次沿着校园熟悉的小路,延伸到无边无际

作者简介

  张国领,河南禹州神垕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理事,丰台区作家协会副主席,原《橄榄绿》主编、《中国武警》主编,武警大校警衔。出版散文集《男兵女兵》、《和平守望》、《和平的断想》,诗集绿色诱惑》、《血色和平》、《铭记》《千年之后你依然最美》《和平的欢歌》等11部,报告文学集《高地英雄》等2部,《张国领文集》十一卷。作品曾获“冰心散文奖”,“解放文艺新作品奖”一等奖、“战士文艺奖”一等奖、“中国人口文化奖”金奖、“群星奖”银奖、《人民日报》文艺作品二等奖、“2009中国散文排榜”第六名、 “河南十佳诗人”等多个奖项。作品被收入军事文学年选》《我最喜爱的散文》《中学生课外精读》等三十多种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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