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永远不知道谁曾与你并肩坐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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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活在世，活在时间里，浸在其中，与之漂流，无法轻易捕捉到它从我们身边经过的痕迹。时间却绕过看上去千百年未曾变过的风景，一块石头，一棵树，一堵墙，或者是一幢房子，它在每一个角落里丢下属于那个年代的故事，让这些无感之物成为时间的见证者，上帝的备忘录。
所以老房子连墙角的青苔都会讲故事，历史的遗迹会被开发成景点，人头攒动里每个人都企图管中窥豹，站在幻想的过去里，想象曾经风光无数的场景，每一个你停留过的长廊都曾有人在你并肩之位长久地伫立，退回百年千年，成为历史的见证者。
荣获2016年安古兰漫画节大奖的图像小说《这里》，就尝试展现了这样的概念。作者理查德·麦奎尔像一个料理大师，以家族的老房子为背景底料，用电影蒙太奇的手法把时间切片，将数百万年来的这里发生的故事剪辑拼接在一起，让它们交错、应和，形成一部烧脑有趣又意味深长的视觉盛宴。
《这里》内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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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德·麦奎尔这种把多时间切片重叠压缩进同一空间内的想法在1989年就有了雏形，当时的《这里》还只是一部六页的漫画，搁置十年之后，麦奎尔又将它捡起，拉宽时间在这栋房子上的跨度，从公元前这里一片混沌到千百年后这里重归一片荒地。
（左）理查德·麦奎尔
（右）理查德·麦奎尔2014年为《纽约客》绘制的封面故事
在创作《这里》的15年中，麦奎尔的父母和姐姐相继离世，使得这本书在家庭与亲情上的感知相比1989年的版本有了更深层的解读，失去亲人，失去家，对整本书的情绪有很大的影响。
《这里》内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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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时间轴毫无逻辑可言，它没有按照事件发展编排，也不是依赖时间顺序布景，前一页1971年的派对还热闹非凡，后一页就跳转到2014年麦奎尔家族搬离这里后空空荡荡的景象。这里曾人声鼎沸，这里也曾寂静如初，新生与死亡，喜悦与哀伤，作者用漫画、插画、水彩的多种风格去阐释同一主题——沧海变桑田，一切都是捕风，一切都是捉影。
《这里》内页
但那些若袖上灰尘轻掸即消失的细节实则都暗藏玄机，在麦奎尔的精心布置下，每一小块时间切片都有迹可循。
1775年马车上的对话会使你恍然明白，数十页前那幢没缘由着火的房子原来属于本杰明·富兰克林，从花草到树叶到纯色的墙纸变化暗示着每一任屋主的交替，还有2005那段发生在沙发床上的父子对话，让你猛地想起《这里》开篇时那张空荡荡的沙发床，才发现，那张看似毫无意义的空床或许暗示着麦奎尔的父亲在那一年长别于世，仅剩沙发床在风的抚摸下空落落地存在着。
“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药—在—桌—子—上。”“有一天你也会老的。”
“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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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本书内容太丰盛，主题太宏大，总会让人有冷漠且毫无情感波澜的感觉，《这里》却暗藏着激烈又温柔的讲述。
一只1983年的棒球意外打破了屋内的平静，早已沉淀静置的意外与冲突在时间的池水内激扬，这些片段被切成小格，像时空漩涡里的入口，按位置排列在一起。争论，打斗，七嘴八舌的辱骂，掉下的镜框，打破的酒杯，踩空的人字梯，甚至是2111年破窗而入的洪水，它们从四面八方涌来，世界末日般将这里包围，随后风将纸张吹散，一切戛然而止在《这里》开篇讲述的那场意外的结尾处，咳嗽的老人终于向后倒下......
我没有见过比麦奎尔更会带节奏的贝斯手（麦奎尔曾经是Liquid Lquid乐队的贝斯手），老人倒下后，一个跨越时间维度的问题被抛向了空中——“你丢什么东西了吗？”
有人在这里丢了钱包，有人丢了钥匙，有人丢了魂儿，有人失去了听力，每个时空的人接过这个问题后，又抛给了另一个时空，每一个回答都是一个故事的引线。作者却将背景时而拉回到公元前五十万年的混沌之初，时而推移至2113年海平面上涨后将这里淹没的景象，不论你我都化成宇宙尘埃，这里的一切终将被抚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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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奎尔曾说创作《这里》就像作曲一样，“它有开始和结局。我把整个作品挂在我工作室的墙上，去找出其中的某种流动性。”在这种流动性中《这里》没有所谓的正确打开方式，可以正着看，倒着看，从中间开始看，跳着看，或者可以从蛛丝马迹中理顺作者散落的故事线，你会发现麦奎尔早在那里等着你了，《这里》并不是杂乱无章的图片集。
一桩谋杀案，一次不公平的交易，一支不知所踪的飞箭，一通没有应答的电话，按照时间的步调，你会在这里找到一种神奇的上帝视角。你看见有人亲吻，有人掩面哭泣，快乐和愉悦，悲伤和痛苦，一幕幕上演，上帝拿起时间的水泥腻子把它们一点点抹平。
2015年，这里被遗弃，仅剩废墟一堆。
我们也将变成遗迹的一隅，反复被人讲述。
提到书中描绘出的未来环境时，麦奎尔曾坦言“这本书涵盖了一个重大的年代时期。”我想他提到的就是从2111年洪水淹没“这里”到2313年“这里”被某种有害物质污染这一段时期，看似残酷又绝望，麦奎尔却温柔地在某一页的角落里，为22175年的“这里”画上了大朵的热带植物和飞鸟。
《这里》结束时，又出现了和第一页一样的场景，只不过这位女士（推测是麦奎尔的母亲）已经找到自己想要取回的东西了。
合上这本上帝的备忘录，脑海中浮现本杰明.富兰克林在马车上对孙子说的那句话：“Life has a flair for rhyming events.”
人生总是充满彼此呼应的暗合。我们会被时间抹去存在的痕迹，却永远不会被这里遗忘。
- 互动 -
你身边最有年代感的物品是什么？
（那大概是我自己吧）
最近未读有本新书
值得你注意一下
编辑=月亮代表陈豌豆的心
投稿/合作 unreadsky@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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