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回头看看您

　　因在异地工作，且今年着实比往年要忙碌，自打五一回老家后，就再也没有回家看过母亲。已是深秋的国庆长假，打算和妻儿一起回家看看，却因要担负值班任务，直到六号才匆匆赶回。

　　母亲平躺在床上。站在母亲的床前，双眼几近失明、因病生活已不能自理的母亲竟然没有发觉。清了清哽咽的嗓子，大声叫了一声妈，母亲也大声答应着，略显浮肿的脸上立刻显示出了激动的红晕，母亲挣扎着想坐起来，我半跪在床边轻托母亲，才发现母亲已瘦得皮包骨头，禁得我不敢用力托扶。妻给母亲披上外衣，母亲连忙说不冷，用那双干了一辈子农活而今因病已严重变形、梅枝般的枯手，紧紧拉着妻的手，反复说路上累了，示意坐在床边休息。

　　农村讲究在闰月给老人买东西，能给老人增寿。妻拿出为母亲新买的衣服，让母亲试穿。这次母亲没有象以前那样嗔怪我们乱花钱，她高兴地穿上新衣，直夸色气好、面料好（其实她根本看不见）。

　　午饭时分，天气转晴，我想用轮椅把母亲推到院里晒晒太阳。母亲要让保姆移她下床。在我的一再坚持下，母亲不再反对，却反复提醒我，说我腰不好（腰椎间盘突出），别太用力，她慢慢可以挪到床边。

　　饭后围坐在母亲身边，阳光暖暖地直泄下来，穿过母亲稀疏的花发，落在她安详的脸上，有一句没一句的与母亲拉着闲话，感受岁月静好，惬意至极。说了西邻的老人，又说了东邻的小孩，最后话题还是说我们兄妹。母亲说，南瓜能治糖尿病，给你大哥说多吃南瓜；母亲说，吃烟对身体不好，不吃少吃；母亲说，感冒了多喝水、揉迎香穴，能缓解鼻塞（因母亲不识字，故意问她迎香穴在哪里，母亲很认真地指给我，并用残手教我按揉）；母亲说，你腰不好，要注意保暖；母亲说，饭菜少放盐，能防高血压……。 (励志文章 www.wenzhangba.com)

　　我问母亲这些医学知识是哪里学的，她自豪地告诉我，从收音机里听学来的。母亲因病致残行动不便后，便不再与离老家百里开外、城里工作的儿女同住，怕添麻烦，与保姆相守于老家。人老瞌睡少，视力不好的母亲就把收听收音机当成了打发时间的最好方式。问起母亲的身体，她轻描淡写地说，这病（类风湿）是不死的癌病，世界上都没办法，不过现在的疼能忍受得了；母亲一生信佛，就问她现在还念经不念，她自嘲地说，不大念了，一是气短跟不上，再就是声不好了。或许是怕我们担心，她马上念了一小段，还补充说，其实经文都是教人向善。我还想再问，她说现在能吃能喝就是动弹困难，叫我们不要操心，又急忙把话题岔到她那些孙子孙女和重孙女上，问问这个工作，问问那个学习，乐得合不拢嘴。

　　转眼间到了下午三点半，保姆提醒母亲，在轮椅上坐的时间长了，劝她上床休息，母亲坚决地拒绝了。我们也劝母亲上床躺一会儿，她说等我们走了她就上床。保姆说，只要听说你们要回来，母亲总是很早起来穿戴整齐，天气好时一定要坐在门口等候。突然间泪水溢满眼眶，因为多少次我都因为俗务失信母亲，让她空等。

　　马上就要离开老家了，母亲叮咛这叮咛那，仿佛忘记了我都四十好几了。猛然母亲想起忘了给我拿浆水菜，我们一再推说不要，母亲坚持说，这盆浆水菜都是野菜，吃了保健。

　　刚走出家门，母亲在后边喊，路上车多，开慢点。泪水再次涌出，我不忍回头，害怕看到微风吹动着的母亲的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