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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奶奶,“包治百病”

2017-10-19 04:44:41 作者:陈半 来源: 有故事的人 阅读:载入中…

我的奶奶,“包治百病”

  1

  在我家人眼里,我有一个毛病——挑食。

  虽然我从来不觉得那是一个毛病。

  是的,我不喜欢香菜、姜、葱、蒜诸如此类的,它们配到菜里不就是为了提味么,我吃的是主菜,为什么要吃它们?

  在岭南,有一道隔着屏幕都能闻到味道的菜,把姜、葱、蒜、香菜、酸梅切碎加花生油、生抽拌在一起,就可以上桌了。这是一剂预防感冒的良药,我习惯称之为“毒药”。以前家家户户到了天凉换季的时候都会这么吃,毕竟看病难,买药贵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

  爷爷奶奶对此是热衷不已,而我作为一个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的留守儿童,自然是深受“迫害”的了。

  爷爷是个厨子,十里八乡红白喜事,都会找他去掌厨。他有个大嗓门,最喜欢在厨房举着菜刀一副要劈了我的样子,瞪着眼睛吼我说:“再不吃等会儿我就一刀下去!”

  对于我而言,这可是童年的噩梦。把所有我不想吃的全放到一起,各种“香味”混合,要让我把它塞进肚子里,简直是比吃了苍蝇还要难受。我依稀记得,小时候张开嘴巴不小心飞进了一只苍蝇,一激动咽了个口水它就没了,确实没啥味道。

  “阿英,快点回来把它吃完去,不然等会儿你去耍回来感冒的话可没钱给你买药哩!要难受你自己难受去!”奶奶举着扫把在后面叫着。

  爷爷不在家,我应付一声趁着奶奶不注意的时候就偷溜出门,然后在拐角的地方偷偷吐掉,转身加大马力跑到小伙伴家漱口。

  “又跑出来啦,真有那么难吃啊?”阿力还坐在桌子上,乖乖地吃着他奶奶给他拌好的“感冒药”,嘟嘴嚼着。

  我不想继续回答这个问题,吐着舌头拿手扇着,努力驱逐那股萦绕在舌尖的味道,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你奶奶出门去了吧?”

  阿力的奶奶,可是比爷爷更不容抗拒的中央集权,要不然也教不出阿力这么乖的孙子。阿力指了指我身后,我扯着笑,僵硬地转过身子。

  “阿英又没吃啊,你个鬼灵精,活像打游击的。快坐下,我再给你拌一碗,跟着阿力一起吃!”

  2

  五岁被父母接去上学之前,我一直备受摧残。然后我终于发现了新大陆,原来预防感冒不过是一包板蓝根冲剂的事情,而即便感冒了,也不过是几粒药片就完事了。

  说出来可能没人相信,我六岁前在村子里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的日子里,确实没吃过药片。奶奶是远近闻名的仙婆,她在神台前念叨几句,恶灵就都退散了。生小病拉肚子、感冒、发烧之类的,爷爷就出门拔几棵路边的野草回来熬个汁,生个大病就去大队的诊所那扎个屁股针。

  “乖乖,别怕啊,一下就好了。”诊所大夫每次都这么说,而他为了安慰我而扯出的笑脸至今在我脑海挥之不去,我一直认为他拿着针筒是为了抽干我的血留起来他自己喝,毕竟他的两虎牙很是锋利,像极了那时候风靡一时的电影里的吸血鬼。

  大约是上了学就不能野了,过的太讲究,我的身体素质下降得很快,我开始过上了把药片当饭吃的日子,屁股被戳成了马蜂窝。这时我开始坚信“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这句至理名言,也十分想念奶奶的“毒药”。

  母亲说她也曾被奶奶的“毒药”摧残,不过是因为我。我母亲生我的时候是夏初,由此可知她是冬春的时候大肚子怀的我,正是容易感冒的季节。怀孕的时候她不敢随便吃药,怕生出来个歪瓜裂枣或缺胳膊少腿的我,于是就逼着自己吃奶奶亲手调制的“毒药”,以预防生病。

  好在安安稳稳地度过了十个月,我除了可能性别系统出了某些故障,让奶奶有些许不满意之外,怎么说奶奶还是抱上了一个十分皮实的大胖孙女。

  3

  03年,非典在全国蔓延,那是草木皆惊的一年,也是我倍受摧残的一年。

  药店里的板蓝根被抢购一空,因为据说它可以预防非典,父母亲也囤了一堆在家里。

  住在市区的四叔打电话回来,说城里人都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太出来走动,生怕在哪儿不小心就感染了。而在村里的人是不可能放下手里的农活的,谁知道它什么时候可以控制住呢?要是来个大半年的,怕是全家都要饿死了。

  父母亲照常出门,爷爷奶奶也照常下地,我呢,也还继续放养着,区别就是他们天天早上都要让我灌一杯板蓝根下去才放我出门玩耍。

  当村里出现了疑似案例的时候,爷爷奶奶都慎重起来,第二天早上他们就进山里挖了一些我不认识的草药,不止是熬成苦汁内服的,还有每天泡澡外用的。

  泡药澡的时候,爷爷喜欢把我、堂哥、堂姐三个小孩像拎小鸡仔一样,丢在一个盆里,谁要是闹腾就顺手往屁股上来一下。

  最让我无法忍受的是,那道“毒药”成为了每天都上桌的家中常备菜。

  “我不要吃,不要吃,已经吃了那么多难吃的了,这么难吃的东西拿出来干嘛呀!”我看到那盘菜的时候,果断选择滚到地上赖哭。

  “你不吃,不吃明天就要到山上去跟祖祖们一起守捻子了!”听到这句话我默默地爬回凳子上坐下。

  捻子,是一种我很喜欢的野果,吃多了会便秘,多长于坟边。

  爷爷并不算是中医大夫,可是从我有记忆起,上门来找他拿草药的人似乎从来没少过,他们来说个症状,爷爷进山里就可以带出来他们想要的草药。

  “四爷啊,你们家最近进山里带出的东西,也给我们捎一些出来呗!”在这种人人自危的关头,为了保命基本上“传说”中有用的东西都有人跟风。

  以至于那段日子里我感到最安慰的,就是全村的小孩都陪着我一起来接受味蕾的挑战。

  4

  04年,晚了我六年出生的弟弟也被丢回去给奶奶带了一阵,我虽然幸灾乐祸地想看热闹,但可惜他的童年并没有留下和我一样的阴影。

  时代在进步,家里的条件也好了起来。父亲把弟弟抱回来的时候,对奶奶嘱咐道:“以后别给孩子吃那些乱七八糟的啦,要去正规医院看医生,那些偏方没有科学依据,使不得。”

  于是乎,爷爷奶奶这半吊子大夫就光荣下岗了,金贵的弟弟从来没吃过那道大杂烩,也没喝过那些诡异的药汁。

  有一次弟弟夜里发高烧,我和父亲母亲都在另一个镇上,奶奶打电话过来对父亲说:“老二啊,孙儿发烧啦,这可怎么办哟,要不我先给他熬个退热的……”

  “不行,妈,你找人把他送医院去,我们这就赶回去。”父亲截住了奶奶的话回道。

  奶奶怕弟弟烧坏了脑子,急忙着要找人送他去医院。她给我住街上的五叔打电话,他是我们唯一一个买了小轿车的亲戚,没睡醒的五叔一口拒绝了。

  以至于奶奶后来每次提起五叔的时候都有些微词,总是会念叨:“他最好以后没事求我哩,见死滴哩,还好我家金孙没事啊!”

  那天夜里,她骑着那辆堆在角落很久了的大二八,抹着眼泪,叮叮当当的响了一路去到了医院。

  等我们赶回来的时候,弟弟的烧已经退了,小身子蜷缩成一团躺在病床上,脸蛋红红的,一看到母亲进门就委委屈屈的开始掉金豆子:“妈妈,我疼。”

  我们家的人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我和我弟弟的性别对调了。我小时候是满村子乱跑,摸鱼打仗搞坏蛋无所不做,生病回家一口把药汁干了,第二天依旧活蹦乱跳。而弟弟就像是守在家里的小媳妇儿,跟陌生人讲个话都要躲在我身后扭捏好久,吃药要人哄着好几次才吃完。

  毛主席说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于是乎我把这个现象归因于,他没有经过奶奶地狱般的磨练,连本钱都没有,怎么可能跟我比呢?

  5

  小时候吃糖坏了牙齿,爷爷奶奶又没注意换牙的事情,现在我嘴巴里就是原装正版的一口烂牙。

  初中的时候去看牙医,医生说带个牙套吧,三千多块钱。父亲陪我在诊所里等着,母亲已经去隔壁银行取钱去了。忽然,安静的诊所响起了锯齿的声音,吓得我少见的眼泪不要钱似的喷了出来,脚不受控制地夺门而出。

  奶奶知道后说:“不乐意就不干咯,吓孩子干嘛咧!”这件事便这么不了了之

  跑来湖南上了个大学,上吐下泻是常事。对于这边忽冷忽热的天气实在无法抗拒,然后免疫系统就宣布罢工了。雪上加霜的是,这边除了辣椒其他都是配菜,那口烂牙也罢工了。

  到医院打个吊针,半个月的生活费就这么没了,委屈得我掏出手机给奶奶打了个电话就开始抱怨:“奶奶,我生病了,牙疼感冒了,没钱了!”

  “你自己平时不注意点咯,平时自己拿姜、葱、蒜、香菜、酸梅回来拌着吃,就不会感冒啦!”

  “没有酸梅。”光听着奶奶说,我的嘴里已经分泌出了恐惧的唾液,赶忙找着借口。

  “那拌其他几样也行啦!”

  “我不会拌,奶奶我想你了。”我试图转移话题

  “那你自己难受咯,反正又不是我疼。”那头利落的挂了电话。

  几天后收到家里寄来的包裹,是一把晒干的穿心莲还有一把治腹泻的黄花根。我牙疼是因为体质易热上火,穿心莲性寒,对我来说可谓是特效药。

  大约是因为爷爷奶奶惯出来的毛病,我吃西药总没中药好得快。

  很苦,我却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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