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天狗》
我说《天狗》
二十多年前，我接受了董子竹先生的建议，将贾平凹的中篇小说《天狗》改编成了山歌剧。
舞台剧的第一稿是在常州完成的，住在妻的二姐家，是一个叫做龙船浜的地方，紧邻运河。白日里，亲戚一家人上班、上学了，我站在五楼的窗前，望着运河上那拖挂了很长的船队，在“不，不，不”的汽笛声中来往穿梭，脑子的思绪就渐渐虚幻开来，回归到陕南山地的那个天狗身上。夜里，一家人睡静了，我开始伏案写作，写那个善良、贤惠、美丽的五兴娘，她是天狗的师娘，更是他心目中的菩萨和月亮。但是，在师傅塌伤瘫痪后因为日子过不下去，却要天狗来做她的丈夫，并以此为由而挑起一家人的生活重担。生活的重担，天狗是义无反顾地挑在了肩头，可要他和师娘做夫妻，这让天狗的灵魂倍受煎熬，同样善良的他，怎能跨越这艰难的一步呢？于是，笔下就出现了一段段自鸣得意的唱段：“菩萨般的女人，她是你的师娘；你的那个师娘，是你心中的月亮。如今要你把丈夫当，看你天狗怎收场？”女人呢，也是柔肠百结。她在寒夜里等待，“关上了门儿又把栓儿松，女人她泪眼婆娑对着孤灯。……”两个人，虽已领了结婚证，却还各自睡在自己的老地方，漫漫长夜，辗转反侧，“炕是从前的炕哪，枕是从前的枕，为什么今夜睡得浑身疼？”人都说，天狗是要吞月亮的，可是，“天朦胧，月初上，山村秋夜分外凉；不见天狗来吞月，巷陌上走回牛和羊。”天狗、五兴娘、李正，三个人的情感如藤蔓一般交织纠结，我的心儿，也被人物的心绪所熏染，蒙上了一种沉重而又崇高、圣洁的云翳。人的自然属性，与其所扮演的社会角色的属性，在此展开了最具张力和典型性的冲突，我终于发现了人性的美好之处，仿佛自己的灵魂也得以升华，变得高大起来。我感谢贾平凹的原著，给了我这种力量。半个月以后，我兴冲冲背着《天狗》的剧本回到西安。
改编好了，拿回来却没人排演。1989年我在上海戏剧学院进修时，当做毕业的作业，又进行了认真修改。记得，上戏的老师是给了我95分的最高分数的。可是，剧本依然在抽屉里躺着。到了1992年，商州区文工团要参加省第二届艺术节，苦于没有剧本。时任团长王俊杰找到我，就把《天狗》拿到宣传部和文化局去讨论，没想齐声说好，于是进了排练场。经过了九九八十一难呀，《天狗》总算排练上演了，在东关影剧院连演13场，得到了许多人的好评。可是，《天狗》因种种原因还是没有翻过秦岭，终被搁置了下来。谁料时过境迁，在18年后，人们似乎还是不能忘记《天狗》。在一次聚会的饭桌上，霍秉全与孙见喜听到王俊杰哼唱《天狗》的主题歌，顿时心血来潮，当下煽风点火，鼓动现今的商州区广电局书记王俊杰，将《天狗》重新策划上马。没想到王俊杰汇报给宣传部长谢成早，谢又提交了常委会，于是，定下了“实景商洛花鼓山歌电视连续剧《天狗》”的投入拍摄。我在心中庆幸：《天狗》不死，《天狗》有命！
《天狗》的投入拍摄，得益于商洛市提出的以“秦岭最美是商洛”为主题的旅游开发宣传的大背景，得益于商州区委和政府领导的高瞻远瞩。这是《天狗》喜逢了好机遇。
电视剧和舞台剧一样，都属于综合艺术。所谓综合艺术，牵涉的部门必然很广，各个艺术门类，都有自己的创造权力。而每个艺术门类的主创人员的创造，又都是按照自己对艺术的理解去发挥的，因为艺术修养并不在一个层面上，于是免不了有许多分歧产生。在以导演为中心的影视行业，导演的意志，必然会决定艺术作品的基本格调与走向。然而我的深切体验是，许多影视行当的所谓导演，除了那些大家以外，并不一定懂得文学。文学是什么？是情与境交融之后所制造的更具意味的感悟，是事件、细节、乃至生活表象背后的深层潜流，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知，是一团气，是一股烟，是现象组合之后而形成的内在魂灵，是感受之后的感染和感动。“沧海明月珠有泪，蓝田玉壶生紫烟。”谁见过珠子的泪？谁见过玉石的烟？这些东西，一般的导演想用他的所谓镜头语言去表述，那是很难很难的啊！电影《城南旧事》的导演是懂文学的，所以就拍出了那种意味；还有大导演谢晋，他的《牧马人》、《天云山传奇》，以及《徐茂和他的女儿们》的导演等等，都会将文学的和诗化的意味深藏于镜头与画面中；颜学恕的《野山》，也有这方面的追求。而我们的创作班底，连同我自己在内，都处在同一起跑线上，可谓“知道一些”，却并非“知道一切”，属于“半罐子”而已，缺少能够浑圆地统领一个艺术创造团队的权威或大家人物。“半罐子”们的执拗坚持，常常自以为是，而都可能是盲人摸象。然而，我们又别无选择，我们选择了“实景商洛花鼓山歌电视连续剧”这种形式，并在限定的经费和时间内完成，就只有仓促组织起导演、演员、摄像、演员、音乐、美术、道具、服装等等方面的同仁一起介入而共同创造了。意见和分歧在所难免，坚持，有时倒成了制造矛盾和阻力的根源。不要说大的风格把握、情节编排了，即便一个画面，一句台词，一件道具，一个细节，一招一式，乃至一个字的使用和读音，或在一句话中应将哪个字放在重音上，等等这些，我以为都不能似是而非，大致看似对了，实则相去甚远；缺乏精准、严密、细腻、恰到好处的把握，虽说差之毫厘，最终失之千里，必然影响艺术的整体感觉。这些，我们创作团队的灵魂人物都不一定懂得，缺少了这方面的严格而刻意的要求。加之，影视艺术也确实是遗憾的艺术，过后发现了什么，却往往已难以补救了。所以，关于电视剧《天狗》的得与失，我实在不愿多说什么。我只能在心中庆幸：它总算是拍摄完成了，而且通过了审批，并赢得了不少观众的好评。这算是在王俊杰等人的努力辍合下，完成了地方政府的重托，了却了我的一桩心事。对于平凹，也是个交代。平凹是开通的，《高兴》拍成了那个样子，与原著相去甚远，他却说：“没想到，艺术还能这样表现。”(人生格言 www.wenzhangba.com)
我要说的是，电视剧《天狗》在实地拍摄中，映现了商州山地的秀美、朴质与厚重；在弘扬善和爱方面，在揭示人性的美好、展现感恩的主题、表现凄美的艺术风格等方面，都还基本保持了原著与剧本的精神风貌，所以，这个剧获得了它应有的成功。做成一件事情不容易，各部门都尽心尽力了，水平归水平，努力是显而易见，功不可没的。音乐对全剧的增色，可谓点睛提神了。我对其他创作力量的辛勤付出，对地方政府的关怀与支持，一并表示衷心感谢！
亲爱的观众同志们，你们用心去看吧，好与不好，你们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