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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生

2017-01-11 作者:吉信 来源:吉信投稿 阅读:载入中…

两生

  两生

  ——我们都住在梦里,只是偶尔探访现实

  1

  第十天,已经是第十天了。

  阿笙想,或许真要找个人看看了。找心理医生呢,还是算命先生?

  自然,阿笙只找得到心理医生,虽说她并没觉得自己有问题。

  而这一切,还得从十天前说起。

  那是个很平常的晚上,下着雨,阿笙参加完表姐的婚礼回来,淋了雨,有些感冒,早早便睡下了。那天晚上她梦见自己穿越到一个叫泽的朝代,第二天跟同事说起这事,还被吐槽最近穿越剧看多了,阿笙也没多想。

  可是,第二天,第三天……一直到第十天,每个晚上,她都在做那个穿越梦。

  故事连续,情节清晰,仿佛她昨晚真的生活在泽朝一般。

  阿笙有点忧心了,虽说梦里的生活锦衣玉食,新鲜有趣,可是这毕竟太不可思议了,简直就是不正常。

  她就是个平常人,虽然也期待发生点儿与众不同的事,可真正发生了,又难免惶恐。就像你很好奇这世界上究竟有没有鬼,可真看到了,还不给吓得半死啊。

  阿笙费了几番周折,找到市内一家小名气的心理诊所,医生的诊断结果是她很健康,除了有点轻微的强迫症。医生建议她,要不真找个术士瞧瞧?阿笙被他逗笑了,没想到心理医生也信鬼神。

  她是个怕麻烦的人,既然只是梦,又没影响到正常生活,渐渐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她想,能在梦里过着公主般的生活,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啊。

  2

  在梦里,阿笙是侯门之女,祖父安阳侯是先皇太傅,桃李天下,父亲任太史令,世袭爵位。她有两个亲哥哥,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虽都不是惊才绝艳之辈,但世家教养出来的子女,亦是儒雅端庄的。

  作为最小的妹妹,阿笙自是极受宠爱,她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登门求亲的人太多,无从选择罢了。

  那是入梦后的第十八日,阿笙和丫鬟云儿在院子里荡秋千,院墙外传来桂花糕的叫卖声,阿笙便拉着云儿去买。小贩已经走到了街头,她们只好追过去,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可等她们回去时,府外已围满了官兵。

  刀枪林立,铁甲森森。

  阿笙来不及想就要冲过去,却被云儿拦住,她躲在暗处,看着父母兄姊被押走,府里哭声震天。她看见一个满身是血的女人冲到门口,官兵大刀一晃,她便惨叫地跌了回去。

  短短半个时辰,卫家一门八十六口,再没走出一个活人。

  阿笙愣愣地盯着那扇门,无数次想冲过去,无数次告诉自己:没关系,这只是个梦。可是,她怎么也迈不开脚。

  如果自己死在了梦里,还会醒过来吗?

  突然,她开始害怕这个梦了。

  那天下午,她们扮作香客,躲在临近的一座寺庙里。皇帝昭告天下,安阳侯勾结豫王意图谋反,满门抄斩。云儿带回这消息的同时,也带回了两身粗布衣服,阿笙愣了一下,忽然笑了,摆摆手,说:你走吧,我不会为难你的。

  想来也是可笑,于她,这不过是一场大梦,可于云儿,却是整个人生

  阿笙换了衣服,用仅剩的钱在庙里租了个铺位,操着一口流利的川普,倒也没人怀疑她的身份。曾经无比迷恋穿越剧,无数次幻想自己能穿越到古代,可现在即便只在梦里,她对这样的朝代也充满了厌恶。

  皇权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临睡前,她一遍遍祈祷,赶快醒来。

  周一的早上,阿笙迟到了半个小时,一到公司就进了会议室,中午吃的乡村基,等再出来,已经是晚上七点。紧接着又是各种报表,年度规划,整个部门一起加班到凌晨。

  等她到家的时候,已是凌晨三点,倒头就睡。迷糊间想起昨夜的梦,阿笙挣扎几番,可抵不过睡意,哀叹着睡了过去。

  今日的寺庙冷清许多,阿笙吃完饭,在后院里发了半晌呆,一时间竟不知何去何从。直到听到香客八卦,说安阳侯一家今日午时要在东市被斩首,阿笙打了个激灵,跑下山,跟着一群看热闹呆老百姓跑到了东市。

  行刑已经开始,当最后一刀挥下来的时候,阿笙看着平日温和腼腆的二哥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刽子手颤了手,一刀没斩断,又扬手补了一刀……

  那几秒钟就像一个放慢的镜头,阿笙看着血从他后颈喷出来,伴着撕裂的叫声,脑袋歪到一边,整个身子痛苦的抽搐着,最后终于倒了下去。那头颅咕噜噜的滚了一截,就被官兵拎起来塞进了麻布口袋里。

  监斩官居高临下的站在台子上,说这就是欺君罔上的下场!现罪犯已经伏法,但他还有一个女儿叛逃在外,谁要是抓到了她,赏金珠五枚。

  人群开始欢腾起来,五枚金珠,能换他们几年的吃穿用度。

  阿笙从人群里一点点退出去,她觉得这个世界真是疯了,人们对死亡熟视无睹,心心念念着的,不过五颗金珠。

  她内心愤怒悲伤,惶恐又迷茫,可她发现自己竟然什么也做不了!这样的朝代,一个养尊处优的姑娘,当昔日的家世和荣宠不再,竟然就是寸步难行。

  她打听到,罪犯的尸首一般都会被丢在乱葬岗,那是她血脉相连的亲人啊,可她竟然不敢去给他们敛尸。

  天还没黑,阿笙就强迫自己睡觉,她要醒过来,马上,立刻醒过来!

  3

  睁开眼的时候,闹钟还没响,阿笙又闭着眼睛眯了两分钟才慢慢清醒。说实话,昨晚的梦境虽惨,但醒来后给她的感觉并不是太强烈,顶多就比一般的梦难忘记些。

  因为加班的缘故,领导给大家的上班时间延了一小时,阿笙本想睡个懒觉,没想到睡不着了,便起床煮了早餐。回忆着昨晚的梦境,她突然惊喜起来,干吗不把它写成小说呢?试想,多少人能有机会真正去体验古代的生活?

  阿笙想,或许这就是老天爷给她的最棒的礼物:创作的灵感。

  第二十一天的时候,阿笙开始写她的梦。

  还是那个寺庙,还是那个血淋淋的朝代,连梦里都没有奇迹。

  阿笙最终还是去了乱葬岗,却只敢远远地望着,天色乌沉,那乱石林立的丘地里一群乌鸦飞窜而起。尽管心中悲愤,可她实在没有勇气靠近那个地方,在现实的世界里,她甚至连死亡都不曾真正见过。

  回寺庙的路上,阿笙看到了张贴的黄榜,画像旁清清楚楚写着,只要抓到自己,赏赐金珠五枚。而那张画像,至少与她有七分相像。

  阿笙一下子就慌了,她在这里孤立无援,又成了罪犯,真是要整死人的节奏。

  该怎么办呢?

  阿笙陷入了沉思,而这时她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事:每当她思绪集中,完全抛却现实世界的一切时,很多记忆就浮了出来。

  比如:幼年的阿笙体弱多病,被送到气候湿的湖州,和祖父母生活在一起,直到十岁才被父母接到邑城,所以朋友不多。

  她自小不爱女工,偏爱经史子集,还曾扮作男孩到云塾院上过一年学。她和二哥关系最好,常央求他带自己出去玩儿,有时候玩疯了彻夜未归,一起被关禁闭抄佛经。

  二哥的志向是从戎,可一来他身体不好,二来他们本身在邑都就位高权重,若再有子弟手握兵权,更是树大招风……

  当阿笙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哭成了泪人儿,她摸着眼泪,第一次那么真切地感受到心痛和悲伤。一闭眼,就是刀斩下去的情景,血涌如注,撕心裂肺。

  不行,她得做点儿什么,不然她会疯掉的!

  即便,只是在梦里。

  当天傍晚,阿笙悄悄潜到市集上,用最后的一点儿碎银子换了零钱,随后找到一个看起来比较机灵的小乞丐,让他到赵府送一封信。这也是她刚听到消息,掌管西北军的赵禹回邑述职,早上刚到邑都,在阿笙遥远的记忆里,她和二哥曾救过他的命。

  可是,十年光景过去,他变成了怎样的人?他是否还记得当年的情谊?

  阿笙一无所知。

  次日,阿笙早早到了近郊的柳亭,留了一封书信后,就躲在不远处的树林里观察。没过多久,她就看到一个男人策马而来,比约定的时间起码早一刻钟。看到他身边没带一兵一卒,阿笙稍微心安。

  男人在亭子等了很久,久到阿笙差点儿就忍不住跑出去,不过还好,他最终发现了那封信。

  离开的时候,男人朝树林这边看了一眼,阿笙心下一惊,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幸好他骑上马就走了。

  阿笙在信里写道:明日卯时,永安寺后山一叙。落笔,汝妹阿笙。

  赵禹没有失约,等阿笙赶到后山的时候,他已经在凉亭坐了很久。他穿着一身素服,长身玉立,眉目间有种凌厉的气势。只是,这气势在见到阿笙的那一刻,忽然柔和下来。

  “笙妹。”他朝阿笙拱手作了一礼,神色动容,“十年未见……吾兄,惭愧。”

  阿笙却忽地红了眼,在她看来,这明明只是一个多年不见的陌生人,是她在梦里久远到几近模糊的记忆,可此时此刻听到这样的称呼,她既委屈又感动

  她想,他该是可以信任的吧。

  那天,他们聊了很多,阿笙发现当她忘记自己是“阿笙”的时候,以前的记忆就全部浮了出来。那一年,二哥随父亲到湖州接她,返程回邑都的路上,他们途经蕲州,在蕲州府尹的猎场里,她和二哥救下了被当成猎物射杀的男奴。

  那时候,他还没有姓,大家便叫他阿禹。父亲带他一起回邑都,二哥似乎和他极有缘,一个多月相处下来,三人最后来了个桃园三结义。二哥排行第一,阿禹第二,她是小妹。回到邑都后,父亲带着阿禹了进宫,再出来,他已是遗落民间的八皇子,赵禹。

  可没过多久,这个来历不明的八皇子就被送到了西北,由他三叔荣王抚养。西北多战事,随着荣王年老,赵禹渐渐代他戍守边关,这一守便是十年。

  十年间,即便先皇过世,他也再没回过邑都。

  阿笙问他为何此时回来,赵禹冷笑了一声,说,如今豫王“叛乱”,咱们这个皇上哪儿还敢把我放在西北,好歹这邑都在他眼皮子底下。

  阿笙沉默了,她虽无心朝局,可好歹穿越剧看了几口袋,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她说:“我不信父亲会叛乱!”

  赵禹说:“我也不信。可是当年的夺储之争,只差一点,赢的就是豫王。而卫伯父一直辅助的,也是豫王。”

  阿笙张着嘴,惊讶地说不出话来。那场储君之争,明明已过去了五年,而她父亲为人刚直不阿,尽心尽力的辅佐着新皇,这是朝野上下有目共睹的事实。

  她想,原来电视剧里都是真的,这样的朝代太可怕了,只有成王败寇,赢了才能生,输了就必须得死!

  秋日的早上冷,阿笙坐在石凳上,感觉整个人都在发抖。赵禹取下披风给她披上,阿笙抓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我能信你吗?”

  赵禹心里一愣,她的神情明明迷茫无助,却又带着出奇的冷静,那不像一个待字闺中锦衣玉食养大的小姐。

  他点头,郑重地说:“可以。”

  阿笙松开他,略带歉疚地笑了笑,说:“那天,我并没看到大姐,我听人说,很多戴罪的家眷会被送送到军中,充当军妓。你能帮我找到她吗?”

  说实话,赵禹被她那样坦然的眼神看的有些无地自容,作为军旅之人,他自然知道有军妓这样一群人存在的,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从不提起。今日被问道,还是个姑娘,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了。

  他说:“官兵正在四处找你,外面太危险,你先跟我回府吧,后面的事我们再商量。”(感动的故事 www.wenzhangba.com)

  阿笙犹豫了一下,说:“可是,我怕会连累到你?”

  赵禹朗声一笑,说:“我赵禹十年戎马,身无长物,你便是想连累,也没什么可连累的!”

  其实,阿笙心里早乐开了,叙了这一上午旧,早盼着他说这句话了。想她这身无分文,又无依无靠的,得怎么过啊?

  即便只是在梦里,也得让自己过好点儿!

  于是,当天下午阿笙就收拾东西搬到了将军府。而此时的她并不知道,她所有的人生,都在这一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4

  六月的时候,阿笙写完了《两生》,在文化公司和她工作的背景强大的企业策划营销下,小说爆红。半个月不到,纸质书出版,影视版权被争相抢夺,阿笙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文艺小青年变身为人气作家,喝白开水都能喝出蜂蜜味儿来。

  而距离她第一次入梦,已近半年。

  羌人入侵的时候,阿笙正陪赵禹在整顿西北边防。此时,距他们离开郢都已经三个多月,赵禹帮她找到了大姐,可她不堪受辱,已投河自尽。那段时间阿笙一直住在将军府,查找父亲被杀的真相,可没想到,真正当事实摆在眼前时,阿笙宁愿自己从来也不知道。

  安阳侯确实叛变了,璃宫狩猎时,他联合豫王暗杀皇帝,不幸失败

  阿笙仰着头问赵禹,要把她交给皇上吗?原来,她确实是乱臣的后人。

  赵禹生气地打断她,说她胡闹,自己何曾是那种人!

  阿笙就摇着头苦笑,说:“在你们这里当一个逃犯活着,太难了,我还宁愿给一刀砍了。”

  赵禹一时无话,半晌,摸摸阿笙的发顶,说:“那就跟哥去西北吧,那里天大地大,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两个月后,老荣王因病过世,赵禹趁此上书回西北奔丧,皇帝虽生性多疑,倒也还算清醒,深知边境不可一日无帅,便准了赵禹的请求。

  一路奔波,回到西北的时候,已是初夏。

  边境荒凉,不比郢都繁华,只一座西凉城矗立在边防要塞,城里多是将士的家属。老荣王终身未娶,无儿无女,死后便将一切财产留给了赵禹。

  午夜,赵禹和阿笙站在城楼上,头顶繁星如瀑,远处高山巍峨,他看着城内零星的灯火,说,从他来到这儿的那一天,老荣王就告诉他,他注定了要在这儿守一辈子。

  阿笙说,一辈子那么长,你怎么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赵禹就看着她笑,神色宠溺,说如果她玩够了,呆腻了,天大地大,只要她想去的地方,只要他力所能及,都送她去。

  可他没想到,阿笙竟然迷上了军事。排兵布阵,出谋划策,当她站在城楼第一次看着浩大的军队演练的时候,胸中涌出万般豪情,那是她在真实的生活里,永远触摸不到的东西。

  阿笙参军了。

  她渐渐爱上这大西北的广袤恢弘,骑在马上想跑多远就跑多远,没有城市的高楼林立,寸土寸金;这里的人们大碗喝酒吃肉,大着嗓门儿吵架拉家常,然后一顿酒又和好如常。

  这是她不曾体验过的生活,衣食精致长大的城市姑娘,每一步都走的规矩有礼,却失了畅快。

  可即便在梦里,真实的生活也远比想像惨烈。

  和羌人的那一战,整整打了一个月。羌人新任的大王才能卓绝,即位不到一年,便以雷霆之速联合散落的各族,组建了统一的小朝廷,这期间又恰逢荣王病逝,赵禹被诏回郢,羌人的气焰可算达到了史无前例的高潮。

  这一战打得精疲力竭,朝廷的援兵姗姗来迟,最后连西凉城的半大孩童都提着油桶上了城楼。阿笙每日听着杀喊声,看着血火烽烟,渐渐都麻木了。她不是惊才绝世的小说女主,想不到一举退敌制胜的办法,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和西凉城的妇女一样,给大家准备好吃食,衣药。

  最终,这场战争以赵禹惨胜结束,皇帝派来的援军只赶上给收了个尾,还居功自傲地驻在最好的营区。赵禹疲惫地摆摆手,说先这样吧,好好整顿安抚,这会儿谁还顾得上这些。

  阿笙去书房找他,看见他整个人瘦得不成人形,见到她来,仍是勉强地笑了笑。阿笙看在眼里,一时心酸,问他何必,赵禹倒笑得宽和,说,这天下不止是皇帝的天下,也是他们的家。

  阿笙便不再问,沉默着给他提了一壶烈酒,一篮子肉,两人对坐而饮。

  赵禹问她是否累了,要不要去江南一带游玩,这些年,他倒是结实了一些朋友。阿笙就瞪着眼生气,说他要赶自己走,说他不守信用,故意说得赵禹又急又气。

  两人喝得畅快,最后,阿笙醉醺醺地枕在他腿上,神色迷茫,说:“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去哪儿,其实,我根本不属于……”还没说完,就打着呼噜睡着了。

  赵禹无奈地看着她,末了,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他说,既然你无处可去,那就留下来吧,我来守着你。

  没想到,第二天阿笙就病了,可能是这么多天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下来,加上她本身体弱,又没适应这大西北的气候,这一场病来得气势汹汹,她整日都昏昏沉沉的,发烧,多梦,不吃不喝一睡就是一整天。

  偶尔清醒,她说想吃冰镇西瓜,等赵禹给她寻来,她吃不了两口又吐了。她拉着赵禹的袖子,可怜兮兮说她是不是快死了啊,被赵禹粗蛮地瞪回去。

  是啊,不能死呢,她好像有点儿喜欢上他了,死了,就没法喜欢了吧。

  5

  近来,阿笙开始失眠

  也是,她要忙着公司的事,要抽时间飞往各地开签售会,还要和影视公司的商量剧本改编,便是一天恨不得掰成三份儿用。

  成名后的日子并没有想像的那么美好,微博,公众号要定时更新,以确保粉丝数量;合约公司的各种聚餐要盛装出席,以确保手上的人脉;新书要赶紧开始动笔,以备这一段火过后有后续话题;任何有瑕疵的过去都要毁尸灭迹,以防被热心的网友挖出来黑料……

  渐渐地,阿笙发现自己都没法畅快地跟朋友撸一顿串儿,没法没心没肺地一觉睡到中午,心里太多事,压力就越来越重,身体也开始出毛病。

  首先是感冒,发烧头痛一轮轮来,整天都处于昏昏欲睡的状态;感冒好了又开始焦躁,工作没做好,稿子没写完,灵感找不到;然后就开始失眠,整夜整夜睡不着,对着电脑一坐就是半宿,屏幕上没落下一个字。

  阿笙又去找那个心理医生了,她说,这次我好像真出毛病了。医生擦了擦镜片儿,瞅她一眼说,怎么感觉你特想自己出毛病呢?阿笙赶紧摇头。

  检查结果依旧正常,医生说她就是压力大,运动少,每天出去跑几公里就好了。阿笙将信将疑底取回报告单,正要走,却又被医生叫住。

  他说:“你还在做那个梦吗?”

  阿笙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说没。

  医生说:“你撒谎。别忘了,我可是心理医生。”

  阿笙顿时就焉了,垂着头,长长地叹了一声。她说:“一直在梦着呢,可是,我睡不着觉,就怎么也梦不了了。”

  医生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没病,你只是想回去,但回不去,这就是你觉得自己生病的根源。你来找我的目的,不是为了看病,而是想回到那个梦里。”

  阿笙有些恼怒,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拆穿了,她鼓着腮帮子生了会儿气,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那天下午,她给医生讲了一个故事,从她成为安阳侯府的二小姐开始,最后是西凉城的那场重病。当她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来叙述这个故事时,才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当她在梦里醒着时,梦外便睡着;当她在梦里睡着时,梦外就一直醒着。

  比如,现在。

  为了验证这一切,医生甚至给她打了一剂安眠针,而事实证明,她确实从睡着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做梦。

  正常来说,一个人每晚做梦的时间其实很短,通常也就几分钟,最长也就间断持续几个小时。可是,阿笙的梦却是从一入睡就开始,直到醒来才结束。而根据她的故事来看,梦里梦外的时间,完全对等。

  走的时候,医生给她开了一些安神助眠的药,他说:“注意身体,也注意安全,哪怕只是在梦里。”

  看着阿笙离开的背影,他忍不住叹了一声。

  真是可怜的姑娘啊,这一场人生已经要历经重重苦难,她却要经历两场人生。

  6

  双星大楼的顶层,入驻着c城最神秘的一家企业——“莫扎特的玫瑰”。他们发明了一种药丸,食用后可以让人迅速入梦,在梦境里经历现实生活中不可能拥有的体验。他们将这种药丸,命名为“莫扎特的玫瑰”。

  每次“莫扎特的玫瑰”推出新品时,c城都是万人空巷,因为它每年只产一千粒,均价1万,也就是说这坐几百万人的城市,每人只有千分之一的机会得到它。

  当然,它还有另外一个业务:为你量身定制梦境。

  小雅到莫扎特面试的时候,恰巧他们经理外出,人事小姐微笑地道歉,说要不请她明日再过来,他们经理估计五点才会回来。小雅看看表,两点不到,可她们学校偏,倒了好几趟公交才过来,便说自己不着急,能不能在这儿等。

  人事小姐会心一笑,将她带到等候室,沏了茶,说可以在这儿休息休息。

  小雅坐在豪华的等候室,满心欢喜,她从外地来c城上学,为的就是能进莫扎特公司呀,三个多小时算什么,四年她都等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小雅躺在沙发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口水流了一大片。她慌忙扯了纸擦沙发,一边擦一边骂自己蠢,抬眼,却看到对面坐了一个女子。

  小雅一惊,连忙站起来道歉,结结巴巴地红了脸。

  对方却只是笑笑,问她梦见了什么,小雅红着脸说老妈做的红烧猪蹄。

  女子又是一笑,说真好,她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也经常做各种各样的梦,可惜,她已经好久不做梦了。

  小雅惊讶地抬起头,这才看清女子的样子,白肤红唇,柳眉杏眼,明明不过二十几岁的模样。

  女子问她为何来这里面试,小雅的话匣子顿时打开了,说自己从小喜欢做梦,喜欢写故事,脑子里有用不完的天马行空的想法,后来知道竟然有这样一家公司,专程跑到c城求学,为的就是能进这里。

  能为别人制造梦境,这是多么有趣的工作啊!

  女子看着她神采飞扬地描述着,眼神晶亮,眉目飞扬,那灯光笼罩下的小小身子,像是发着光一样。

  真像多年前的自己。

  小雅被录取了。

  半年的试用期过后,她开始跟着团队接客户,做项目。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她接下的第一个客户,便是当初在等候厅见到的女子,也是莫扎特的老板之一——阿笙。

  小雅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说:“你就是十年前写《两生》的那个作家?那是我最最最爱的一部小说,也是我最最最喜欢的作者,你你你……小雅激动地都结巴了,抱着笔记本直跳脚,说老板您先让我缓缓,我得好好缓缓……”

  阿笙失笑,倒也真喝着咖啡等她缓过来,又被阿笙用崇拜的小眼神望着,问了一大堆问题,最后才终于进入正题。

  “您说,您再也没做过梦吗?”小雅小心翼翼地问到。

  阿笙点头。

  “那,您吃过……”

  “没有。”

  “为什么?”小雅不解地望着她。

  阿笙问她,是否还记得《两生》的结局,小雅连忙点头说当然记得,小说里,“阿笙”找到了掌管梦境的异兽,梦貘,以生命为代价,永远留在了梦里。她和赵禹一生守护着西凉城,多次击退外族,保梁国百年安宁,后被封为西凉王,名垂青史。

  阿笙摇摇头,苦笑一声,可惜,那只是故事啊。

  她说,你想听听真实的版本吗?

  小雅点头。

  真实的版本里,没有梦貘,没有赵禹,没有了她曾经想逃离的梁国的一切。

  那一场大病痊愈后,赵禹就向她求亲了,说等他为老荣王守完三年孝,便娶她过门。可以说,那是她整个人生里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可惜,好景不长,第二年的冬天,羌人又一次大举入侵,不幸的是,她被抓了,成了羌人的俘虏。

  那个世界其实很残忍,真的,比这个世界更加残酷。她终于理解大姐为什么会自尽了,她们一直活得太骄傲,骄傲到不堪受半点凌辱,不能有半分污点,哪怕只是在梦里。

  她死在了那个梦里。

  梦醒后,她仍然活着,名利双收,炙手可热。

  可是,从那以后,她便再也不做梦了。

  十年来,再无一梦。

  她和当年的医生一起创立了莫扎特,她写过千千万万的故事,造过千千万万的梦境,却怎么也不能为自己造一个梁国,一个赵禹。

  她说:“你为我造一个梦吧,不求荣华,不论苦难,只要那梦里,有我的赵禹。”

  那一天,小雅在图书馆看到一本书,残破的封面上落着几个字:莫扎特的玫瑰。她用一个通宵看完,合上书,却早已泪流满面。

  “我们都住在梦境里,只是偶尔探访现实;若有一天,这梦境不在了,我们该拿什么,去度过这漫长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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