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昨天的故事

　　娟子是李员外家的小丫鬟，她四岁没了爸妈，被姨妈买身奴。如今年芳十八，是一个姑娘最好的时候，但是委身与员外家，没人把她当姑娘。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并不是从小为丫鬟就信了丫鬟的命。她觉得自己比那些她见过的小姐都漂亮，身量也更匀称，舒展。她觉得她能过的比现在好，能吃上李家小姐平常吃的白馍馍，饭后还能喝带油花的疙瘩汤，夏天能穿绸子做的短衣，一直露到大胳膊弯。她只需要一个能赏她好日子的公子爷，她觉得不出多久就会有人找李员外说亲。然后他就天天洗衣做饭，伺候老爷奶奶小姐，就这样等着。李员外家对她挺好，不经常打她，小姐也还小不会欺负她，其他姐妹也相互之间没交情，毕竟丫鬟一个锅，多了少了都是些记恨。还有李员外会偷偷摸她的脸蛋，耳朵，一直到脖颈，谁让她出落的最好看，最惹人爱呢。她不愿意，倒不是因为李员外不中她的意，她还能指望什么，像李员外这种男人，稀罕她，不管稀罕她什么，她都愿意跟他。不过他夫人是个泼辣户，怕她知道了将她撵出门，还有可能把她卖给哪个长工做老婆。娟子觉得自己活的可以，并不是因为她有一个老天爷打了保票的公子爷，也不是因为到现在为止夫人没有动棍子打她，而是因为丫鬟的南屋门口有条狗，狗被一根短绳子拴着，橛子在丫鬟住的南屋门口。那条狗没有名字，因为老爷没给他起名字。娟子在心里唤她做桃桃，他是只公狗，因他很长得可爱，身子小巧，嘴脸很甜，还有个尖而短的鼻子，所以唤做桃桃。娟子每天干完活都去喂他，会用手摸摸他的头。桃桃习惯了娟子的照顾，知道娟子好，每次娟子从他身边过，他都跳来跳去，跳的老高老高，尾巴摇的可欢了。只有对娟子，桃桃认作自己的主人。桃桃身边的人多数时间不关心他，看都不看一眼，有时候是路过，踢一脚，还有就是夫人经常拿着扫帚教训他，嫌他吵了清净。每次夫人都是拿扫帚棍，一边扯着狗绳子，一边打，打着还骂着，扯着嗓门。跟教训丫鬟不一样，教训起狗来，很多时候，像要把他打死才解恨，除非你不信狗也有五脏六腑。狗嗷嗷的叫着，躲着，每一下都揪着娟子的心，夫人打几下后，娟子就扔掉手里的活。“夫人，您别闪着身子！”然后抢过来扫帚，用扫帚头，呼扇呼扇的拍打，小声抿着嘴唇“你这个畜生，扰了奶奶睡午觉！”狗跟人一样，过着看人脸色的日子。但狗过不下去的时候，没有人过不下去的时候多。那天太阳很好，娟子洗了两大盆衣服。老爷在石桌上晒太阳、品茶，他毫无顾虑的瞧着娟子，微微隆起的胸部，晾衣服时露出的平坦的小腹，挽起的袖子，光滑的手臂，他甚至看到了娟子耳鬓上的汗珠。娟子没有等到她的公子爷，李员外是不会让她等的。后来李员外尝到了甜头，只要夫人出门，他就强迫娟子，没多长光景，娟子就怀孕了。这过程没有激烈的抗争，娟子还小，她也不知道老爷要干什么事情她怎么能不让他干，或者说李员外答应娶她为妾。员外还允诺，最不济，等孩子生下来，给她娘俩一些钱，让她们去别地谋生路。她觉得也不错。娟子都想好了，夫人是容不下小妾的，等有了钱，她要带着孩子，还要买下桃桃，回老家。娟子是端着汤碗的时候被打的，夫人从后面喊住她，擀面杖打在了肚子上。奴性真的是根子上的，她慢慢放下汤碗，这疼痛还没有钻心，汤碗一着地，她就跟着趴下了。夫人在她背上使劲的打，喊着“婊子养的！吃我的饭，还勾引我男人！”打了一会又想把她蹬翻过来，好打她的肚子来解恨。娟子哪里还能翻过身来，她就这样摊在地上，呜呜的哭着，怎么踹，怎么蹬，都压着肚子。桃桃在一旁着急的叫着。橛子几年前就扎在院子里了，像是地面的一部分，深的很牢固的很，桃桃挣脱着，不停左右跑动。当娟子哭声越来越大，变成嚎啕大哭时，桃桃就朝着娟子方向冲，四脚死死的撑着，身子一下一下的向前，直到绳子被挣断。桃桃在娟子身边焦急的叫着，他不懂娟子为什么会趴在地上不起来，为什么不跟他一样挣脱开。那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狗竟然跑到了一个丫鬟前边，挨棍子。他挣脱了绳子去挨棍子，在场的人都不再在乎娟子是不是正在被打，他们更想继续看狗替丫鬟挨棍子。夫人不亏是个泼辣户，狗挡着道，一并打，往死里打！那天娟子第一次叫狗的名字“桃桃……桃桃……”那天过后，夫人气得不轻，病在床上好几天。狗是死了，有五脏六腑的，隔层皮，不死也奇怪。娟子打傻了，员外养着她也白添张嘴，最后把她送了给个光棍。孩子当然是没了，这个年代，丫鬟的身子不该想孩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