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再说的话

　　你知不知道，那是我还想对你再说的话。        它老了，我带着哭红的双眼离开那里，对它唯一的懂得，就是它老了。        它不叫雅蝶，奶奶不喜欢这个名字，所以它叫小灰。        小灰，小灰。        它的姿态已是少年，棱角分明的脸庞离我只有两厘米远，好似精明的背脊与对面的山坡互相照应。        它在草坪上奔跑，在沙堆里扒沙子，还会光明正大地把我给它的鸡爪埋起来。        你不许打架，不许去咬鸡鸭。也不准，让我的话随风飘扬。        它又被奶奶用柴火棍警告了，小可爱的它在开心地摇着尾巴，好像很想说出哈哈哈三个字。        长大吧，要快一点，更快一点，这样你会变成力气更大，不怕伤害你的坏人，也不怕被被别的狗欺负。        你马上是一只大狗了，这是我跟你的约定，长大了，你更要听话。        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我只知道那条高速公路是他修的，不偏不倚，村里，只有我爷爷奶奶住的家要拆。家里那条已中年的狗，一定已经用它湿湿的黑鼻子嗅到了。        它很聪明，房子拆了一半，它没有地方住，奶奶在一个婆婆家把它原来的窝放在那里，它自己会在那里睡，有的时候它还会沿着那条路去原来拆了一半的那个家看一看。隔壁家拴着的狗受到欺负，它还会去帮它。        再见，我下次再来看你，要乖，不要乱跑。        我看出来了，它眼里的舍不得和失落，可是我真的要走，要走。        慢点吃，不要一口吞下去了，乖，我每次都会给你带。        给它买的肉，如果没有分成小块的，它都会一口吞下去。它吃肉带着杀气，身上有一种很多狗没有的屠性。        这时间人纵有千面玲珑，生灵也是一样，向着阳光的那一面明朗善良，朝着阴暗那一面邪恶残酷。        它可以如狼似虎，也可以誓死忠诚守家。        这是你的新家，以后下雨了，都进来躲雨。        它很懂事，从来不在家里或者院子里大小便，家里需要脱鞋子的房间从来不会踏进去，有人要从房间里出来会让下道。        它和别的同品种狗不一样，它不吃生肉，饭里要有盐巴，给它的骨头或者肉要拿在手上，而不是放在手心，这样它才会吃。        我可能要走了，小灰。这句话我没有说出来。如果可以，我想把你带走，但是我不能那么自私，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可是我也知道你对城市水土不服。        没有你，这城市的光突然暗了下来，这叶子为什么要在我头顶漫天飞舞。        没有你，这城市的光突然点亮，细雨被灯光照亮，这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我一个人在走。        我想你，我想看看你，我想给你带肉包鸡块炸串。我想摸摸你，我想在你趴着的时候搬一把板凳，坐在你旁边，把脚放你肚子上。        我还想跟你说很多的话，凝视你的双眼，仿佛看见了那个若即若离的天堂。        我不想这样流眼泪的，我也知道，这世间难免有痛苦和分离。          可是它老了，真的老了，看见我的兴奋的声音变沙哑了，快春天了，它还在冷得发着抖。        爷爷说，它快死了。        我不要啊，我在心里撕心裂肺着。我这样看得比较远的人，是自作自受。        好了，就在那里，别走过来。        我不知道这世界的尽头在哪里，在那彩霞或者树梢吗，在那草坪或者田野吗。        我会点几炷香，双手合十，一炷为你生而幸福而感恩，一炷为你老而忠诚而敬畏，一炷为你死而平静而祈祷。        之后，我没有在生与死的困惑中再挣扎，这月亮会升起，这星星会明朗，这世界会敞亮。        我最亲爱的你知不知道，那是我，还想对你再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