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背山
2014年夏季，我刚刚大学(大专)毕业，山东的一个滨海小城租了一个三室一厅的房子，月租金1300元。不久后就招到了一对情侣（女同）入住。他们是情侣于是我就把主卧让给了她们。 阳台非常大，客厅和主卧的阳台是打通的，主卧与阳台之间只有一个不隔音的推拉门。也就是说，如果我在客厅，可以非常清晰的听到她们正常说话的声音。 介绍一下她们两个吧。我不懂该怎么称呼她们的角色，扮演男生那个姑娘叫做小凸，是一个吉他店的老师，教小孩子弹吉他，发型和柯震东那个经典的发型非常像，如果不是脸上非常白嫩的皮肤和胸前的隆起，我一定会以为是个标志干净的男生。 另一个姑娘叫做小凹，她们来看房时，她一头黑直发，穿着简约，看着就像是大学未毕业的样子，她在一个连锁酒行做店员。 我自己做的是销售工作，仿佛工作中把我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一样或者是因为销售从业者工作时说话就是要赚钱，下了班再说话好像会亏本一样，所以在家里基本上很少与她们交流攀谈。 周日单休，每个周六晚上我都会去大润发买一瓶红酒，买一些鸡鸭鱼肉。用酒肉度过一个个的周末。 偶尔我做完菜开了酒端着回卧室的时候，会看到她们两个依偎在沙发上看着我做完这一系列准备，然后关上卧室门。后来小凸对我说，每当周末的这个时候，她们俩都会暗骂我一声奇葩，怎么会有这么没有礼貌的人，为什么客气都不客气一下。 就这样过了大概三四个月吧。小凹因为晋升店长要去四川培训一个月，家里就只剩下我和小凸了。 正好赶上中秋节放假，我还是一如既往的买了酒肉回家做菜。 回到家后，看到在沙发上看康熙来了的小凸正在盘着腿吃外卖，与在超市感受到的浓厚节日气氛产生巨大落差。突然想起了龙门客栈里的一句话：浮萍漂泊本无根，天涯游子君莫问。 我默默的做了足够两个人吃的菜，但是与工作时和客户谈笑风生，为了取悦客户各种段子满天飞的劲头不一样，下了班的我，面对所有人，就像是一个孤僻患者，不敢说话，也不知道怎么说话。我想要很自然很大方的对她说，今晚我们一起吃吧。可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在厨房磨磨蹭蹭也不知道怎么办。 万般无奈之下，只好端着比平时多了一倍的菜往卧室走，在端第二次时。小凸可能是知道了我的意图或者她实在是受不了中秋节一个人只吃泡面的落寞。 她对我说：小j，你今天做这么多是要祭月亮吗。我们老家中秋也要祭月亮的。 我：这，我，呵呵，我不祭。你吃饱…… 小凸：我吃饱了，但是我怕你浪费，我帮你！ 说着她站起来从我手机拿过盘子端到了茶几上。 我也把所有的菜都端到了茶几上。 两个人喝了两瓶酒，一瓶今天买的红酒，一瓶以前留下的汾酒。 她不停的和我说话，我没想到喝醉的女人话这么多。我好像是现在一条上下不得的船上。不想继续不停的和她聊天，也不好意思打断她的兴致。 或许是因为她公开她的性取向少了很多家人朋友的支持，或许又因为我对她们的若无其事，让她觉得即使我不和她们交流她也会觉得很舒服，很温暖。大概就是这样，同性恋也许最需要的并不是大家高喊支持，而是和所有异性恋一样，别人若无其事去我无关。 她说着说着就靠在了我的身上。沉默。 整个房子只剩下康熙来了小s疯狂的笑声。 这个时候越发显得寂寞。 两个孤独到要死的人，在一个最不应该孤独的节日里，互相靠在一起，却无法相互取暖。哪怕只是一夜的暖，或者半个小时的暖。 我没办法让自己不被她依靠。如果她突然起身，我该怎么办？洗碗？然后一个人回卧室？ 我不是已经习惯了吗？可是这两瓶酒的热闹，让我一下了不习惯了。这两瓶酒的热闹再长一点吧。 她的手机响了。小凹的电话。 “嗯，我也想你” “我自己在卧室，准备睡了。” “……” 她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我趁机打量她。其实以前也有机会仔细看她，只不过没什么兴趣。而酒精，节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些东西仿佛是一个春药，让我可以装着胆子仔细打量她。 她真的很好看。但是没有化妆，也没有女生该有的媚气，也没办法用美去形容。 窗外的月亮很圆，圆到像一个洁白的大圆床。 她酒后的脸通红，由上到下，一直到锁骨，红色渐渐消失。 这颜色太诱人了。 我不敢看下去。端起半杯白酒一大口喝了下去。 仰头躺在沙发上。 她还在打电话。 一分钟。 两分钟。 我要起来睡觉了。看了一眼她。 她背过去了。 穿着宽松的睡衣。可是我好像有透视眼，能看出来她腰有多细。 耳垂红彤彤。 天哪。 我从后面顺着她的腰搂住了她。 亲到了她的耳垂。 “我先睡了。晚安。” 她挂下电话。 任由我胡来。 第二天早上。 我仔细的回忆昨天发生的事情，我喝多了。她一直打电话不和我说话了。我呆着没意思，于是回去睡觉了。嗯，就是这样。 我们之后谁也没提起这件事。小凹回来后，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互不理会。 只是每次回家看到她俩依偎在一起，她看我的眼神多了一些嘲讽，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我不懂。 我越来无法接受小凸的样子，如果她有一天的穿着多了一丝丝女人味，那天我会非常高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2015年元旦之后，我辞掉了山东的工作，准备年前回内蒙。 可能是没有工作之后，我的话无处发泄。在家里变得越来越贫嘴起来。 小凸每天的穿着，我都会点评一两句。这里好看，那件不行。总之有意无意的希望她穿的更女性化一点。也开始用说女人的词夸她。美，漂亮，骚。等等。 很快，该回内蒙了。 本来归乡的心，突然变得忐忑起来。本来回家是很有安全感的一件事。可是现在，突然觉得离开这里以后一点都不踏实，一点都不安稳。 我不明白为什么。焦虑。不安。又让我变回了那个沉默寡言的我。 临行的这几天内，不再和她们开玩笑说话。 归乡后等待我的是什么不重要。 归乡后做什么工作也不重要。 归乡后和发小朋友聚会也不重要。 可是什么这么重要，让我这么…… 早上的火车，先去青岛。从青岛坐火车回，一天一夜。 屋里没声音。 大概出去了吧。 我不知道在气什么。摔门的声音大到像跟整个山东道别。 中午，坐上了青岛到包头的火车。下铺。 车水马龙。 我看着窗外，仿佛能看到百公里之外我生活了五年的城市。 酸楚和失落能留在这吗？ “喂，你早上是要拆家吗？门都被你摔烂了” “你，怎么…” “老娘想去看看套马的汉子行不行” 说着小凸放下了粉红色的女包，收紧了百褶裙，伸直穿着高跟鞋的小脚，坐在了我的旁边。 这些天要离开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我终于明白这些天我在烦恼什么。剧烈的心跳告诉我这件事对我来说是多么大的惊喜。“怎么？你不开心呀”“没有，我……”时至今日，我依然清楚的记得当时她对着我说话时阳光在她脸上随着火车的前进移动的样子。她靠在我肩膀很笨拙的想要脱掉从来没穿过的高跟鞋。我已经反应过来她的这身穿着和上了这趟列车意味着什么。我不想问小凹该怎么办，她同小凹是怎么解释的。和我去了内蒙她心里有没有打算，能呆多久。宁愿空间定格在这列火车上，时光在飞逝，而我们依偎在一起，我们可以看外面的世界，但是那与我们无关。没有起点，更没有终点。结局我们回到包头后，迅速热恋了。但是，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我明显感觉她和我在一起虽然很开心，可是在床上，确实感觉自己力不从心，不是自己不行，是怎么也没办法get到她的点。我有个发小，女生，从小玩到大的那种。因为她来这里没有一个朋友，就带她认识我的所有朋友。一来二去。终于让我发现了，她和我的发小好上了。我的发小有男朋友，和我关系也不错的。很抱歉没有那种开心的开始一段一龙二凤的故事。因为，我始终相信，性是人类爱情的基础。但是她出轨女生总比出轨男生好接受吧。我忍了。结果，换来的是一而再再而三。我终于明白，我没有那么大的能量改变一个人的性取向。她也没那么大的能量强迫自己不做自己。从包头回来大概一年半我们就分手了。她的母亲从山东来找我，跟我谈了很久，希望我不放弃她。我了解一个母亲的心思，虽然她早已经接受了女儿性取向的问题，但是好不容易看到改变的曙光，不能就这样结束了。我也不想放弃她，可是我更不能放弃我自己。爱情这东西，我要全部，少一点都不行。更何况是背叛。刚分开的那段日子，我难受的要死，甚至想过变性，这样我们就能真正的在一起了。可是还是克制住自己不再给她机会，也不给自己机会。她在包头一个人又住了一年。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网上给她买各种女孩子穿的或者性感或者温婉的衣服。她走了以后，我去收拾房间。(她一直住在我们一起租的房子里，分手后我就搬出去了。)进了空荡荡的房间后，看到我给她买的所有衣服，都整整齐齐的叠好用床单盖着。留了一张纸条。“我走了，谢谢你给我买的衣服，我每件都穿过。可是我真的，如果你看不到，我真的不知道该穿给谁看。所以索性就不带走了。亲爱的对不起，我没做好准备就闯进了你的爱情里。我………原谅我，忘了我。”后记如果不是为了写这篇文章，我恐怕连小凹都忘了。2019年春节也就是前几天的事，我在小凸几年前的微博评论下面找到了小凹的微博，私信给她，问了小凸的近况。小凹说，小凸回到山东后，也没有再谈恋爱，她也只有在小凸的朋友圈里面看她偶尔晒照，一会儿男装，一会儿女装的。小凹对我说，这件事全都怪你，如果没有你，小凸现在会很幸福。明明自我肯定的人，你一定要让她对自己产生怀疑。大过年的，我坐在车里趴在方向盘上一直哭，好像要把几年的不舍，愤怒，留恋，自责全都发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