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少滨 ：微小说四题
打 凉 粉
01市场上卖的凉粉掉地上能弹起来，不敢吃。疑似勾兑上了添加剂。所以，借回家探视病重老人就顺便买了些许冻菜（石花菜）准备回去下厨亲自熬制。
临走前，妻子交待完熬制过程，还特意掐我的耳朵嘱咐一遍：千万别掉进头发！
门缝瞧人——把人看扁了。回到家，一天，抽空按照妻子教我的熬制步骤，从五张合并一起的海菜中先揭下一张垫纸上用锤砸，驱除杂质，洗净晾干。
下锅，倒上少许花生油，反复炒一会儿，再倒一点点醋，添上适量的水开始熬制。半个小时后，第一锅出来，由于水添多了，凉却后稀里咣当不成个儿，只好回锅重熬。随着熬制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看着水耗下去将近一半，第二锅箅出来，凉后还是不成形，这是怎么回事？
平时，妻子用同样一张海菜熬制出来，不但出数量而且坚挺。也是按照她说的方法做的，自己熬制的数量少不说，还不成形，真活见鬼了！
等了几个小时也白搭。蹲在盆前瞅了半天，眼前一亮，终于找到问题症结：在凉粉浮面上发现一根头发茬子。
“呵呵，没想到，匿藏背后闹妖的原来是你！”
不 喝 酒
02李强的爸爸六十出头，半年前老伴患忧郁症跳楼自尽，最近有人上门说媒，女方是他老家乡里的，比他小六岁，带一个出嫁的闺女，李强的爸爸看好了，但遭到子女强烈反对。自己跟谁说去，想起来他那个郁闷哟，不痛快就喝酒，喝高就哭。
这天，李强的爸爸准备了几道菜，打电话把薇薇的爸爸叫来，想和亲家好好说道说道，让他给评评理，自己错在哪里。
薇薇的爸爸一进门，见茶几上摆着酒肴，就摆手：“来玩玩，不喝酒昂。”
从爱喝酒的人嘴里说出不喝酒听起来就特别稀罕。李强的爸爸中午酒还没醒，就说：“喝。为什么不喝，早喝死早算完。”
一听这话就知道遇上了烦心事。两人坐下，薇薇的爸爸看李强的爸爸一脸不爽，便问：“亲家，遇上什么难事了？”
“别提了。我把他们拉扯这么大容易嘛！现在，剩我一个孤寡老头子，人家好心好意给我介绍一个乡下老伴，也是为了消除我心里孤独，可是他们死活不同意，你说，我的命苦不苦，干！”喝出杯里的酒他又哭起来。
薇薇的爸爸也被哭红了眼圈。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这些熊孩子，怎么这么不理解大人的心呢。亲家，李强我说不着，我回去做做薇薇的工作，我就不信你儿子不听我闺女的。”
两人喝到夜幕降临，薇薇的爸爸喝得晕晕乎乎，起身告辞了。送走亲家，李强的爸爸拿着空酒瓶子晃了晃，惺忪着酒眼，对着空酒瓶嘟噜道：“不喝酒，口口声声说不喝酒，这叫不喝酒，酒来，酒哪去了！”放下空酒瓶，摇摇晃晃倒在沙发上，转眼工夫“呼”过去了。
次日，李强的爸爸急火火的打电话问亲家：“薇薇和李强说了没有？我儿子又是怎么回答的？你快点过来，我等着你。”
“跟你说，有言在先，过去也不喝酒，光说事。”那边已经把话挑明了。
薇薇的爸爸过去，叨叨了半天，亲家听得云里雾里，但当打开的一瓶洋河原浆再准备倒时已光光的，他一步三晃，往瓶口里瞄了一眼，又把酒瓶底朝天，在半天空中还特意空了空……
薇薇的爸爸临走前，对亲家笑着说：“想开点，别一回一回的老电话叫，我走了。”话毕，推门走去。
望着亲家的背影，李强的爸爸跺着脚，大声喊了起来：“孩子不理解我，你也耍弄我。我的娘唉！我这是惹谁招谁了，你说，你说呀！……啊……啊……”
看 书 的 保 洁 大 姐
03医院病房三楼保洁大姐干活很麻利。往走廊的地面上泼上清洁溶液，白花花的，推着拖把赶着泡沫走，人过地面湿，打头至尾捋一遍，然后回头再捋一遍，地面基本上就干了，而且干净得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一天三次，早中晚，每次拖完走廊和大厅地面都累得满头大汗。
休息空隙，闲来无事，有的时候大姐会倚靠走廊过道的门坐在凳子上抱一本书看，打发时间。
弟媳眼尖，爱琢磨事，笑着提醒我，你看，那位大姐很有意思，捧着本书老点头，她是在看书呢还是在打瞌睡？
话音未落，只见她一点头，书从手里滑落地上，看到这一幕我们都笑了。
听到哗啦一声，她赶忙弯腰从地上捡起书，面对自己的强迫症，她朝看过来的人额首低眉不好意思的笑了……
大 眼 大 夫
04老爷子被确诊脑死亡送进重症监护室经过一个多星期的抢救，至今仍无知觉无意识，跟死人一样。
ICU就是个砸钱的地方。一天五六千，不出院不给报销，资金一时无法周转，如此下去砸进去再多的钱也不够用，弟弟有点急眼。让弟弟更窝火的另一层原因，就是病人的真实情况大夫不告诉你。
决不是给大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门口墙上的承诺服务牌上说的明明白白，其中一条“为病人保守秘密”，这话你理解去吧，怎么说都医院有理，明是霸王条款还名正言顺公然上了墙，文字游戏昭然若揭，贻笑大方。
病房规定探视一次一人，那天因多一人弟弟跟护士吵了一架，这两天上火，嗓门也高了许多。
在大夫护士眼里，弟弟问这问那，鸡蛋里挑骨头，就是无理取闹；而在弟弟目中，大夫护士就是医院“捞钱”的机器，特别看见实报实销的离休老干部，反正花国家的钱，恨不能把所有的仪器设备全给病人用上，也不管哪些该上哪些不该上。
弟弟对大夫有太多的成见。这天，弟弟要找大夫讨要说法，他按响对话门铃，过一会儿传出一个女护士的声音：
“什么事？”
“等一下。”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这一等，就将近等了半个小时，找个大夫干么这么长时间，是不是心里有鬼在商量对策。过一会儿，当班大夫敞开门把弟弟和我叫了进去。面对当班大夫，弟弟问老爷子现在心率是多少，血压是多少。大夫回答，心率92，血压120——80。
这不是正常人的血压吗？
大夫是位男士，年龄四十上下，大高个儿，黝黑肤色，一脸疙瘩，一双鼓眼泡子大眼睛，贼亮，凶巴巴的。开始，他口气很硬，不解释，让弟弟到楼下去问医保处。弟弟当仁不让，嗓门一下提高八度，在你科室抢救治疗你不解释谁解释，别推来推去的，我问过了，医保处说就问你们。作为病人的家属，我们有知情权，你有责任告诉我们。
大眼大夫碰上了“愣头青”，直愣愣地看着弟弟，口气软了下来，你什么意思，说吧。弟弟道，老爷子住进ICU一个多星期至今未见好转，我的意思是你们不能因为他实报实销，有用的没有用的仪器设备一呼啦全上，该输的不该输的药液全输。没有用的该撤的撤，该减的减。像降温冰帽，一个星期都过去了，病人没有苏醒过来，戴着还有什么用？一天300多。既然我爸爸现在没有自主呼吸能力，你们给他戴呼吸机是不是多余的？就是因为没有呼吸自主能力才戴呼吸机帮助他呼吸，大眼大夫辩道。得了，都没有呼吸了，还帮助啥，别在这里瞎胡扯了。还有中心静脉单独测压，这几样仪器设备都是好几百的收费，有用没有用你们心里比我清楚，弟弟与理据争。大眼大夫拿眼盯着弟弟，心思半天，想问，什么该撤什么不该撤，又不敢问。不敢问，让人一看就藏着猫腻。他对弟弟说，等一会，我把护士长找来让她跟你沟通，然后借机溜号了。
护士长来后，弟弟跟护士长对完药费账单，两人沟通过后对设备用药部分撤减意见达成一致，因为没有费多少口舌，反而更坚定弟弟对医院藏有猫腻看法的判断。
从大夫办公室出来，弟弟心中疑虑始终没有消除，便来到ICU病房外按响了电子对话门铃。
“什么事？”传出护士声音。
“我是王功臣家属，麻烦问一下我爸爸现在血压是多少？”
“156——56”对方说。
怎么跟大眼大夫说的不一样呢？
见弟弟一怔，就听门上的电子对讲话筒“咔嚓”一声扣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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