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蔓草

　　打蔓草

　　山东 魏国华

　　小时候最重要的一项工作就是打“猪草”，除打“猪草”外，还打“鹅草”，打“牛草”。“猪草”打得很杂，有各种各样被称为“草”的东西，也有各种各样被称为“菜”的东西；“鹅草”“牛草”都是同一种草——蔓草，鹅吃嫩的，牛吃老的。

　　春天，蔓草丛生。绿油油，柔嫩嫩的，正好采来喂养小鹅。我家靠近黄河，地势低洼，河湾水沟多，家里常年养着鹅鸭。鲜嫩的蔓草切细，拌上玉米面，长着黄黄绒毛的可爱的小鹅就哒哒哒的吃起来。伴着蔓草的清香，毛绒绒玩具似的小鹅变成了一只只昂首阔步、气度非凡的“白天鹅”，仰着头，伸长脖子高声叫着，似乎在宣告着自己的长大。长大了的鹅鸭就开始下蛋了，鸭是晚上下蛋，早上一撒窝，就跑到水湾里，我们只需用耙子把六七个淡绿色的鸭蛋从窝里扒出来即可；鹅是白天下蛋，大概隔天下一个，白皮个大，非常喜人。鹅蛋、鸭蛋拿到代销点换来油盐酱醋和我们上学用的纸笔，来客人时也能炒上一盘，黄澄澄，香喷喷，好不诱人。麦收前两月，腌上一坛，过麦时正好流油，沙沙的红蛋黄和洁白细腻的白蛋清，时劳累的庄稼人难得享受的美味。现在回味起来唇齿间还留有余香。后来用不着养鹅鸭换钱后，家里还留下一公两母三只鹅，既看家护院又可下蛋。

　　夏日，阳光充足，雨水充沛，蔓草发疯似的生长。天气越热，长得越快，所以又管这种草叫“热蔓子”，这就到了我们打“老草”的时候了。约好小伙伴，中午放学后挎起篮子就往玉米地里跑，顺着田垄，先用镰刀砍断蔓草的根部，然后用手一拉一扯，长长的蔓草就哧哧啦啦地全部被带出来了。蔓草主根不是太发达，茎叶更是纤细，它采取多头并且稳扎稳打的方式向前延伸。伸出一段，就在茎节处扎下一根。不深，只是小手似的抓住地面，以此获取更多养分。一经拉扯，小手就松开了。我很喜欢听拔老草时这种哧哧啦啦的声音，也很喜欢这种拉拽的感觉，像小朋友之间歌唱做游戏。在闷热的玉米地里，红头涨脸，汗流浃背，胳臂被玉米叶划得生疼，哪有游戏歌唱的美好！唉，苦中作乐嘛！(心情日志大全 www.wenzhangba.com)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草也该装满筐了。收拢在一起，沿着篮筐壁一圈一圈装，装成圆形，满满的、结结实实的一直塞到提梁。提起篮子倒扣在肩上，踉踉跄跄的扛着回家。头、脸、上半截身子都埋在草里，眼睛从草缝里看路。回家后趁着毒日头把老草晒上。新鲜的老草马上晒干后呈现淡绿的色泽，有着青草的清香；如果糗得时间长或者太阳不好，草就发黄，有霉味，牲口就不爱吃了。

　　我少年时期整个夏天差不多都是从事这项活动，午睡是从来没有过的。虽然劳累，但成绩斐然，而且直接关联到未来的幸福。晒干的老草垛成一垛，外面抹上黄泥，年底卖给生产队喂牛，能卖个十块八块的钱。这钱父母是不要的，说自己的辛苦钱自己拿着买布做衣裳。于是，我和妹妹大年初一就高高兴兴、鲜鲜亮亮的出现在众人面前了。

　　草，向来不被人重视，甚至被鄙弃，我却对它充满感激，尤其是蔓草。它让草根一样的我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生活有了一点点改善，精神上页有一些启迪：不论多么卑微的事物都有它的价值，人更不可自我抛弃。

　　已经多年不打草了，每每在路边看到它时，都很亲切，常常有采拔它的冲动。我知道，草，已长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