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起的麦瑟尔夫人&火花 | 真正的喜剧，只属于愿意展露
这是我们的第99篇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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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我看完了《The Marvelous Mrs. Maisel》（《了不起的麦瑟尔夫人》），这部刚获得第75届金球奖最佳喜剧剧集的作品，讲述了一位上世纪50年代的纽约地富裕犹太姑娘米琪·麦瑟尔，因丈夫出轨而改变了人生轨迹的故事。
这剧看点满满，其一是被出轨不一定要苦情的剧本，女主头也不回地反而找到了另一种精彩生活，打工赚钱、练脱口秀，在越变越好的路上一刻不停。其二是很多美妆、时尚博主早已写过的“精致到极点”，女主容貌精致来自自律，生活习惯精致来自家教，气质精致靠衣着加成，她还有最难得的，骨子里的精致！米琪·麦瑟尔好奇心旺盛，谦逊有想法，身处女性思想被束缚的社会里敢怒敢言，敢做敢当。加上毫不含糊的配角人物，机关枪似的幽默对白，麦瑟尔夫人的人生，正如剧名所说，奇妙、了不起。
可能是因为看了太多剧评，所以第一集女主记录身体数据、深夜卸妆清晨化妆的桥段对我来说已经不算新鲜，我真正被这部剧一击即中的地方，是第一集末尾，女主被丈夫出轨的事实震惊，一气之下去到Gas light酒吧，冲上台就抢麦讲话的桥段。
那几分钟的即兴片段里，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做的是脱口秀，只是头脑一热发发牢骚，没想到逗笑了酒吧里的观众，越讲越兴起，她忘乎所以手脚并用地仿佛全情投入一场喜剧表演，全然放下了一个优雅端庄的女士身份，甚至无所畏惧地扒下了自己的睡衣，于是被警察以“扰乱公共秩序”的罪名带进了局子…但也是这天开始，她上过法庭，认识了Susie，和脱口秀结下不解之缘，原本完美平顺的生活开始了剧变。
就是这一段脱口秀，我被这部剧折服，决定把它追完。她的无知无畏，让她第一次站在那个舞台上，发射出前所未有的、无心插柳的巨大光芒。
她可能没有意识到，她喝醉上台说脱口秀的这次，也是她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始终无可超越的一次。
因为，她呈现出了真正的喜剧人的所有特质。
看到舞台上和清醒时判若两人的麦瑟尔夫人，我的思路触电般跳到了另一部八竿子打不着的、豆瓣9.3的、可能一生仅此一部的日剧——《火花》。
一部讲述名不见经传的漫才艺人师徒，神谷和德永，在搞笑的路上一同沉浮、各自成长的故事，全剧自始至终都在探讨“什么是真正的漫才”和“选择媚俗还是坚持自我”这两个问题。也是第一集，阿呆二人组的神谷和Sparks的德永在热海花火大会的漫才表演后一起喝酒，有点颓丧又互相打趣着的两人，神谷对德永说了一番关于漫才师的话，正是麦瑟尔夫人第一次登台讲话的状态，虽然她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所谓的漫才，不是属于能想象到有趣事物的人，而是属于愿意暴露出毫无矫饰的真实姿态的人，必须面对欲望拼命坦率地活着。”这句话撼动我好久好久。
德永有才华，内向，木讷，向往这个为了漫才，万物皆可抛的神谷，德永拜他为师，答应为他写传记。两个有才华有热血却无处施展的灵魂相知相伴，是《火花》描写的冰冷现实里最温情的一霎。
那位喝醉后会把平时压抑已久的真心话夹杂脏话一起倾倒出来的麦瑟尔夫人，和《火花》里总是不按常理出牌的神谷，就这样产生了奇妙的关联。神谷在旁人看来是个天真矛盾的疯子，毕生追求颠覆常规的漫才，追求一切打破这美丽鲜活世界的方法。只要能作出真正好笑的段子，性和暴力的话题也从不避讳，临场换段子的情况也时常发生。他有充沛的才华，有温柔待世的真心，他是那么想成为真正的漫才师，想上电视，但，他又是那么不在意他人的评判。
他讲漫才从不穿死板的西装，一头乱发，也不对观众点头哈腰作迎合状。他的意识走得太前，对自己，对漫才都看得太透彻，是观众的幸运，也是他的悲剧。
“把准备好的段子拿出来发表的人虽然了不起，但也有的人压根儿就没感觉自己是漫才师，老老实实地去卖品质优良的蔬菜，这才是漫才中真正的装傻。然后，有个心眼明亮的人一个人上台嘲弄说，我这个搭档生下来就忘了自己是一名漫才师，他傻到现在都没发觉，还在那卖菜呢。真见鬼，卖什么菜呀？！这才是真正的吐槽。”
在漫才大赛上，神谷和搭档的“阿呆二人组”临场换了段子，收获全场爆笑，连后台工作人员都笑得不知道手上停了一只虫子，比赛结果却没有预期的优胜，神谷以一句“搞笑之神才不管完成度呢”轻轻带过。讽刺的是，那场比赛的第一名，是个肢体夸张、但表演几乎没什么内容的年轻后辈。
德永去染了一头银发，像变了个人。“这个时代已经不重视表演内容了，最重要的是个人风格啊！”Sparks的经纪人说。
但神谷说：“乍看之下很有个性，但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想要而做的话，就不能说是个性，只能说是模仿。”
剧场里的观众常常对一些无聊的段子笑得见牙不见眼，但我在屏幕之外很想哭，为神谷真挚却无人理解，为他对真正的漫才的坚持，到了他说“普通”的话时，别人也会以为他在装傻的地步。
麦瑟尔夫人呢，在几次脱口秀之后发现刻意讲段子只会冷场，自己无意间蹦出来的真心话反而被观众买账。她在大大小小的派对上，一直验证和探索着自己身上“一开口就能引人发笑”的能力，在一场重要的脱口秀里，她没有用之前练得炉火纯青的段子，反而即兴地说起了女性为什么不能表里如一地做自己的话题，揭露了一个著名女喜剧人的表里不一，这个禁忌话题使她失去无数机会，几乎被封杀，尽管那一次，也是她获得呼声最高，最震撼人心的一场秀。
颠覆常识，打破束缚，在大多数人眼里是可怕的，甚至是不允许的。真正的有趣内容，也会慢慢为了博取大家的好感而让步。麦瑟尔夫人是那个愿意为自己和真实发声的人，神谷则是那个即使不被观众需要，也不讨好任何人，不改变为了漫才战斗的姿态的人。《了不起的麦瑟尔夫人》故事未完，但愿第二季麦瑟尔夫人也可以坚持自己，做真正自由的脱口秀。
而《火花》一集一年，看完已经十年。十年磨砺终成一剑的结局？抱歉，没能发展成那样。十年间，师徒神谷和德永的生活，充斥着无尽的平淡、无数杯啤酒、积累一本本传记、表演偶尔进步、偶尔干得不错、偶尔错觉自己即将走红、随后就是现实的反转，和不予回复……
所以不成功，是因为不够努力吗？同一个鹦鹉段子，德永在澡堂天天练天天挂在嘴边，讲到连澡堂大叔都能自然地接过话茬倒背如流。十年过去，他们已经能自如地把段子说溜，节奏张弛有度，笑点拳拳到肉。
还有红帽子打太鼓的小哥、街头卖唱的吉他小哥、出租屋里堆满了待修理电器的老人、靠深夜工作赚钱养着神谷的真树小姐，在这部剧里，每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都正在用五倍力气，只为了拥有普通的幸福，也尚未能彻底实现。而像神谷那样试图颠覆什么，更是究极艰难的。
和神谷的坚持一样，《火花》是一部愿意暴露出毫无矫饰的真实姿态的剧，叙述着搞笑艺人并不搞笑的日常，当追梦人从心感叹一句“好想红啊”，却只追到事与愿违，是生活最荒诞和真实的写照，让每个有故事的人在被窝里哭湿膝盖，听到鹦鹉段子时又能会心一笑。如一位网友所说，“希望你永远也不用看懂这部剧”。
在喜剧的本质上有了交会之后，《了不起的麦瑟尔夫人》和《火花》的走向就错开了，麦瑟尔夫人身边的人给她许多助攻，她身上散发这一股让你相信她能成功的气息，而我也真的愿意相信。但《火花》那两个家伙？除了会讲好笑的段子以外一无是处，德永用了十年时间，去推翻“努力必定有回报”这句美好的话语，输给了世俗，输给了大众。神谷，在坚持自我十年之后也终于迷失了自己，为了上电视，该迎合观众吗？该模仿别人去赚笑声吗？神谷向来清澈的眼睛，罕见地蒙上了一层困惑。
这部剧像对我们的一个灵魂拷问，如果你知道十年后你依然走不出一些怪圈，如果你不对现实妥协就无法成名，那这十年你还愿意不顾一切地努力，去追那个绚烂的梦想吗？
电视上、舞台上那些备受追捧的人，一个人就像一场烟火大会，而神谷和德永，则只能算是花火大会散落下来的一朵小火花。神谷在台上用颠覆常规的方法表演漫才，是他全力燃烧自己的时刻，评委脸黑、批评也不重要，他不在乎（他其实在乎，但他更在乎漫才）。德永拒绝和制作人吃饭，于是再也没有上过电视。这两朵攒了好久的火花，转瞬就被捻灭。他们后面，还有无数个满腔热忱追梦的人，被梦想荒废许多个十年，就像只过了一瞬那样。
《火花》的原版小说作者又吉直树说：“没有被禁止努力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神谷先生在这里存活着，在呼吸，心在跳。神谷先生几乎令人厌烦般地全心全力地活着。只要他还活着，就不会是坏结局，我们仍然在故事的中途。”结尾，主题曲《I see reflections in your eyes》一响起，一切都无所谓了，即使在不太顺利的日子，我们还是可以再努力一下，再一下。
etflix在日本首部原创剧集，剧本演员拍摄台词，每个细节都处理得近乎完美。最后sparks组合解散，德永在房产中介里工作，开车到吉祥寺故地重游，经过小时候和搭档练段子的公园、修电器老人开的小店、那位吉他小哥又重新站到了街头唱歌，这次终于有几个听众了……你看，人是会成长的，不管有没有变成你想要的样子。
即使你唯一的成长，只有“推翻”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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