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的狗

　　婆婆的家在很深很深的山区，汽车站下车后，还要换乘半个小时的摩托，再走半个多小时的山路，才能到达婆婆的家。

　　婆婆的儿子在十九岁那年，忍受不了山区单调的生活，外出打工了。那时，婆婆只有四十多岁。十年之后，她的丈夫因一场大病撒手人间。隔年，她已到而立之年的儿子有了结婚对象，是他务工的所在小镇一名当地女子。在婆婆眼里，对方是个吃国家粮的人，既有工作，又是当地居民户籍，了不得。所以，当儿子对她说未来的媳妇不愿意翻山越岭进入山区时，她很理解，表示只要儿子能结婚，完成传宗接代的大事，她就很满足，至于媳妇来不来山区见她，她一再表示没关系。后来，儿子真的在小镇结婚了，她也没去。因为儿子没说让她去，她也不提，她怕去了给儿子丢脸。因为自己脸上、手上都是黑黑的，皱巴巴的，还伛偻着腰，更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看到儿子结婚后给她带来的结婚照和一些小点心，她高兴得合不拢嘴。在她眼里，儿媳简直就是天上的仙女，穿的衣裙是她这辈子不曾见过的。儿媳虽没有一同来，但买来的食品和捎来的问候，让她一次次不厌其烦地对邻居说起。儿子临走给她留下一叠钱，并跟她说每年都会回来看她。她很满足，因为儿子有钱给她，她不用再去劳作（其实也劳作不了），有钱可以生活了。

　　婆婆的房屋附近只有几个住户。她买东西的小集市，要走十几分钟的路才能到达。婆婆经常去买些基本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反正只有一个人，吃、用都很少。

　　一天，她在集市看到一只饿得瘦骨嶙嶙的狗，她听市场的人说，那是一只被人丢弃的流浪狗，在市场找吃已经好几天了。她动了恻隐之心，将狗带回了家，从此，她吃的时候，狗也吃。她坐在椅子上吃，狗站在她旁边吃。没事的时候，狗就趴在她的身边。她常常一边抚摸着狗，一边跟狗说她儿子小时候的事，说他现在拥有的小家，有儿媳，有孩子。常常，说着说着，她就掉泪了。而这个时候，狗就站起来，往她怀里钻，用舌头舔她的手，仿佛在给她安慰。

　　儿子按照他所说的，每年都会回来看她，但儿媳和孙子她只能看照片。儿子说：“等孙子十五岁后再带他回来，这路途太跋涉了。”她点了点头，然后算着日子，盼着孙子快点十五岁。她每天都会对狗狗说一句话：“孙子十五岁就要来看我了。”而此时，狗狗总会扬起头，很同情似的与婆婆对望。

　　一天，她刚站起来，忽然一阵头晕，倒地昏迷。当时已是中午一刻，狗狗看见她倒下，刚开始在她身边吼叫，撕扯她的衣服，见她没有动静。狗狗跑到隔壁，用前爪子抓他们的门，并大声狗吠。一会儿没有动静，狗狗又跑到另外一家，同样抓门，吠叫。这一家开了门，见是婆婆的狗，忍不住骂道：“发什么狗疯”就去赶它，可它怎么也不走，还一个劲吠叫。那家人拿了一根棍子要打它。它叼了他们凳子上的一件衣服转身就跑。那家的男主人追了过来，发现倒在地上的婆婆。于是，叫上其他俩个人，把婆婆背下山抢救。狗狗一直跟着……

　　当婆婆睁开眼的时候，她第一句说的话是：“狗狗……”邻居告诉婆婆：“是狗狗救了你。”婆婆好像知道似地点了点头。后来，经过医院的允许，狗狗被带进病房，见到婆婆的时候，狗狗将头偎进婆婆伸出的手，仿若一个备受娇宠的孩子。婆婆却摸着狗狗的头，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