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蓄谋已久的假离婚。
01
老曹提假离婚这件事时，脸上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都有些随意。
他说，我认识个开发商，可以给内部优惠价。咱俩要不假离婚，给儿子们多弄套房？
徐兰一边往脸上敷面膜，一边说，假离婚？不少人弄假成真呢。我说老曹，你该不会是动什么歪脑筋吧？
老曹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他叹了口气说，我就是提个建议，你考虑下就是。不愿意就算了，没说一定要这样做。
说完，他起身去了书房，留徐兰一个人在那消化这个提议。
其实徐兰，是有些动心的。
这一年，她和曹进结婚20年。小曹变成了老曹，他们的两个儿子，一个20岁，一个15岁。再过十年，就进入结婚生子的年纪。手里多点房产，娶儿媳妇时也多点底气。
闺蜜说，你还是别冒这个险了，再好的感情也是经不起考验的。
徐兰并没有听进去。
倒也不是觉得她和老曹的感情，有多牢不可破。而是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在银行身居高位的老曹，是不会轻易离婚的。
到了一定年纪和一定位置，名声很重要。这算得上她握在手里的一个筹码。
02
徐兰和老曹去领了离婚证。
一切看起来照旧，没人知道他们在法律上已经不是夫妻。
老曹还是经常应酬，经常出差。她还是每天和太太们搓麻将，做美容。而小儿子住在寄宿学校，大儿子上了大学，都她不用操心。
人人都说，徐兰好福气。那时候的徐兰完全没意识到，等待自己的是一场暴风雨。
她是在别人口中，得知的一些真相。
那天，徐兰和闺蜜逛街。累了，在咖啡馆休息时，碰到老曹的同事。
徐兰在聚会上见过她，看到徐兰，对方一脸惋惜地说，真不知你家老曹怎么想的，大半辈子做到那样的位置，多不容易啊？说辞职就辞职了。
徐兰一时没控制好面部表情，辞职？她怎么不知道？
还是闺蜜反应快，她替徐兰附和说，是啊是啊，老曹这人就喜欢不按常理出牌，不过只要他喜欢的，徐兰向来都支持。
幸好有闺蜜在，要不然徐兰无法想象自己有多狼狈。找了个借口逃出来后，闺蜜说，我就说吧，假离婚肯定没那么简单。
是啊，一切并没那么简单。老曹拼搏奋斗到现在的位置，其中有太多的艰辛，就这样轻易放弃，原因何在？
03
徐兰给老曹打电话确认真相时，手是发抖的。
老曹说，等我晚上回来说。
徐兰朝他吼，你他妈的给我赶紧滚回来，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这是假离婚后，老曹第一次早回家。他说，对，我辞职了。这些年，我太累太累，想休息一段时间后，转行做点小生意。离婚这件事，是我骗了你，我是想真离婚的。怕你不同意，所以只好出此下策，对不起。
老曹说这些的时候，特别平静。
在这之前，他有过挣扎和犹豫，但徐兰这么一吼一闹，他也就一鼓作气地全都说了出来。说完，松了口气。
结婚二十年，他太了解她，如果不用假离婚做幌子，大概她是会耗一辈子，也不会放他自由的吧。
徐兰开始砸东西。
半小时后，家里一片狼藉。老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叹气说，徐兰，我是真的过不下去了。真的，求你放过我。
徐兰尚且还在梦里，她不相信老曹会用这样的招数骗她离婚。老曹不是这样的人，但这个男人却亲口告诉她，他没办法，只能出此下策。
她怀疑老曹在外面有女人。
但老曹说，我真要有女人，你会不知道？我的办公室和车，不都被你安装了摄像头吗？
这是他第一次戳穿她。
是的，事业如日中天的老曹，让徐兰没有安全感，她总是胡思乱想。于是她用了各种手段监控他。真要有女人，她不会没有察觉。
为什么要离婚？
老曹说，人生前四十多年，我都在为父母为孩子而活。不论是辞职，还是离婚，我都只是想让后半辈子换个方式来过。
他说得那样认真而绝望。徐兰第一次坐下来，用旁观者的角度来打量她和老曹20年的婚姻。时光没有让他们变成亲人，而是让这个男人选择了逃离。
徐兰在满腔愤怒之后，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04
其实结婚这20年，徐兰说过无数次离婚。每次，都只是开玩笑或者吓唬他而已。
老曹只说过两次离婚。两次，却都是认真的。
上一次，大概是在十年前吧。公公做完胃癌手术后，要定期来上海化疗。徐兰不喜欢陌生人住家里，所以她去旁边的酒店给公婆开了个房间。
结婚这些年，不论是老曹还是徐兰家来亲戚，她都是这样招待。可公婆并不是普通的亲戚啊，他们是他的双亲。她的父母过来，怎么就没住酒店？
起初，老曹有意见。家里并不是住不下，让他父母住酒店，说出去多难听。
后来也就习惯了，他拗不过她。
公婆知道自己不受欢迎，所以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很少来上海。生孩子时，徐兰请了两个阿姨帮忙，对婆婆说，妈，带孩子多累啊，您就在家好好享福吧。
其实婆婆一直盼着带孙子，徐兰没有给她机会。
这些，老曹全都看在眼里。他和徐兰生过气，也和徐兰心平气和地聊过，可惜全都没有用。在徐兰眼里，这是她和老曹还有两个儿子的家，神圣的领土不容侵犯。
可是有一次，公婆来的时候，正好赶上有个大型会议在上海举办，家旁边的酒店全都爆满。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也没让公婆住进家里。
老曹只好请朋友帮忙，住在朋友家。
为这事，两人大吵一架，老曹有些心寒地和徐兰提离婚。
当然没有离成。那时候，大儿子10岁，小儿子5岁。老曹舍不得让孩子在单亲家庭的环境里长大。所以离婚的事，不了了之。
05
时间往前推十年。
徐兰在老乡会上认识老曹。对，那时还是小曹，工作没几年的毛头小子。但她认定，他是潜力股，对他倍加关心。
有一次，老曹生病，在单位宿舍发高烧，徐兰二话不说赶过去照顾了两天。她给他倒的那杯白开水，暖了老曹的胃，也暖了他的心。
他们开始谈恋爱。
恋爱后不久，徐兰怀孕，结婚的事摆上日程。是在结婚前几天，徐兰才和老曹坦白，在这之前，她有过一段短暂婚史。
至于为什么闪婚闪离，徐兰只是说，双方性格不合。
公婆一听说徐兰离过婚，坚决反对这门婚事。那时的老曹，也是有些犹豫的。
倒也不是对离异的人有偏见，而是他后来从朋友那无意中得知，徐兰上一段婚姻之所以失败，是她脾气太暴躁。动不动摔东西，大吵大闹，对方受不了，干脆及时止损，离了婚。
老曹以为在婚姻里失败过的人，会更加懂得爱。所以在犹豫了一天之后，他到底还是决定娶她。毕竟，她的肚子里已经有自己的孩子。
老曹找了很多理由去说服父母。
公婆最终妥协，却还是让徐兰对公婆有了意见。他们的关系一直不咸不淡，有点像陌生人。徐兰和老曹是老乡，但每次回老家，她很少去公婆那。
时间久了，老曹的心，也就寒了。特别是那次订不到酒店，她也不肯让公婆住家里，他对她仅存的那点感情，也被消耗殆尽。
心寒了，大概就很难再焐热吧。
06
在万分确定，老曹不会回头时，徐兰冷静下来。当务之急，是要争取到最多的财产。
实际上，老曹并没有和她争。他把财产的三分之二给了徐兰，房产全都留在了她的名下。
有人说老曹傻，你又没做错什么，财产是可以对半分的。
老曹说，我做得最不对的事情，是用假离婚骗了她。算是对她的补偿吧。
这话传到徐兰这里时，她是红了眼眶的。这个男人，对自己是有多绝望，才会放弃权高位重的职位，换个城市重新开始？
老曹去了温州，和朋友一起做点小生意。
两年后，他再婚。妻子并不是年轻貌美的小姑娘，而是和徐兰年纪相仿的女人。甚至，她还没徐兰保养得好，看起来也没徐兰有风韵。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但大儿子每次放假，都会跑去温州找他爸和后妈，而不是回上海看她。
有次大儿子回来，徐兰从他进门开始，就不停地数落抱怨。一向话少的儿子终于忍无可忍地说，妈，你知道为什么我爸要和你离婚吗？这个家，真的太冷了。你要是有我那个后妈一半好，我爸也不会走的。
徐兰在这番话里愣住了。
她一直以为，儿子还小，什么都不懂。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不仅是大儿子，还有小儿子。自从他爸离开这个家之后，每次放假，他都找借口不回家。
是在这样的景象里，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把一切都搞砸了。
儿子说得对，她喜欢抱怨数落，她是老曹和孩子的差评师。老曹工作忙，她羡慕别人有老公陪。可谁家新买了房子和车，她又怪老曹工作不卖力。而两个儿子，也只是她用来攀比的物品。
老曹说过一句话，当你的老公，真的挺累的。
他累了，所以他逃离。
有一种女人在婚姻里，大抵是怎么都不满足吧。她最初嫁给他的时候，是想过要一辈子珍惜他的。
那时候她给他那杯水，也没指望他能还给她一汪大海。可后来，她要的越来越多，而他能给的越来越少。
即便有20年的感情打底，他还是决定后半生为自己而活。
07
后来，听说老曹胖了十斤，听说老曹很幸福。
她是真心替他高兴的吧。如果不是他勇敢的离开，大概后半辈子，他们都不快乐。
能有一个人快乐，这场假离婚就是值得的。
她也该在两次失败的婚姻后，重新审视自己。余生还长，但愿还有幸福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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