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儿 | 陆小丫“克死”老公的背后
克夫的陆小丫
文：沐儿
她有两个姐姐，原本指望她是个男孩，生下来能传宗接代，却又是个丫头。爹娘连名字都懒得给取了，就叫小丫。
小丫出生后，她娘没出一年就又怀上了，这次是个儿子。
吃饭时，她的碗常被爹娘劈面夺下：“一副吃不够的样子！省一口给弟弟吃能饿死你？”
饥饿和打骂，并不是小丫最苦命的地方。她的苦命，是从家里来个算命的瞎子那天开始的。
那天农闲，小丫爹娘在门口陪儿子逗乐。一个算命的瞎子用拐杖敲打着地面，朝他们家走过来。小丫她娘对待外人，却是极其温暖的，起码比对小丫要温暖。
她走过去搀扶了一把：“大兄弟，当心。”
瞎子感动了，干瘪的眼窝几乎要冒出泪花来：“老嫂子啊，你心眼这么好，我今天给你免费算个命。”他慷慨地说。
一听说是免费的，小丫爹高兴了。刚好小丫在旁边，他就把小丫的生辰八字报给瞎子。
瞎子的拇指在其他几个手指的关节上掐算了一通，大惊失色：“是闺女还是小子？若是个小子，指定官运亨通。这命硬得很。若是个闺女，就麻烦了。在家克父，嫁人克夫，若是将来生了个儿子，还会克子。”
小丫爹一巴掌扇在正在剥毛豆的小丫脸蛋子上：“看看，我就说你是扫把星！”
他转过脸看着算命瞎子：“有什么破解的方法没有？求你指条生路，我给你包赏钱。”
瞎子慢悠悠地说：“说过免费算的，赏钱不需要了。破解的方法倒是有一个，那就是找个命贱的，把她许配出去。这样才能保你平安。我一路算命过来，这附近方圆十里之内，只有王傻子的命，是最贱的。只要你让这丫头跟王傻子订婚，你这辈子，就高枕无忧了。”
“听你的听你的。”小丫爹点头跟鸡啄米似的。
瞎子走后，小丫爹即刻让人根据算命瞎子给的地址，找到王傻子家。去的人给王傻子的父母捎信儿，说邻村的陆家，愿意和他们结成儿女亲家。
王傻子的父母大喜过望。他们家穷得叮当响，加上儿子又是个傻子，想着这下是断了香火，没想到居然有人主动要联姻。
他们赶忙拿出全部家当，换了礼品，去陆家提亲。
自从小丫爹听说小丫克父克夫之后，看她更不顺眼了。只可惜她还没到出嫁年龄，否则他一天也不想把她留在家里。
小丫认命了。知道对方是傻子，她也不哭不闹。反正，这个家已经像地狱了，哪儿也不会比这儿差。她只想早点脱离苦海，过上不挨打不挨骂的日子。何况自己克夫，嫁个傻子，万一克死了，自己心里的愧疚也会少一点。
陆小丫刚满18岁，就嫁到了傻子家。嫁过去之后，陆小丫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因为，那个算命的瞎子，是王傻子的姐夫。
原来，瞎子想娶王家的大闺女，可是王家说，儿子没讨到老婆，他们是想用闺女给儿子换个媳妇的。瞎子没有姐妹，只好承诺，他帮他们诳个儿媳妇。事成之后，他们把女儿嫁给他。
王家只以为瞎子是忽悠，没想到还真把这事儿办成了。王家父母去过陆家，见过陆小丫，小姑娘长得眉清目秀，是十里八村少见的美人儿。老两口满心欢喜，回来就把大女儿嫁给了瞎子。
瞎子其实不知道忽悠过多少找他算命的人。有几家听说要把女儿许配给傻子，直接把他打跑了。只有小丫的爹，信了他的话。
小丫哀怨地看看瞎子怀里的婴孩，又看看坐在旁边的傻子他姐。傻子姐姐一点儿也不傻，长得浑圆结实。瞎子倒是羸弱瘦削，一副风都能吹倒的样子。
他姐嫁了个瞎子，不也过得挺好嘛。小丫安慰着自己。她想，自己和傻子，应该也能过得不错吧。
傻子确实是傻，高兴时只知道嘿嘿地笑，生气时就絮絮叨叨一个人讲个没完。但他对老婆却知冷知热，每天晚上，他都帮小丫把洗脚水倒好，给她搓洗擦干。冬天天冷，傻子把小丫的脚揣进怀里，呵呵乐着给她暖床。
傻子再傻，那事儿也知道做。他不懂技巧，不懂前戏，但他有蛮力。小丫躺在他壮实的臂弯里想，总比瞎子姐夫一副得了痨病的样儿强。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小丫踏实跟傻子过起日子来。小两口一块儿上山干活，一块儿回家，倒是有几分恩爱。傻子其实什么都不会，但他听话，尤其听小丫的话。
“傻子，去割一捆草喂牛。”傻子就去割草喂牛。
“牛要喝水了。”傻子就把牛牵去饮水。
“把这桶猪食倒进猪槽里。”傻子乐颠颠又去喂猪了。
小丫指挥，傻子干活。半年过去，小丫的肚子鼓起来，一个新的生命孕育着。
公婆看在眼里，乐在心里。他们对小丫自然很好，因为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儿子傻人有傻福，能讨到这么好看又能干的老婆，大概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吧。
小丫觉得日子这么过也不错。她不懂什么爱情，一家人把她捧在手心里，比以前在爹娘面前，自在多了，这就够了。
可惜好景不长。
陆小丫生了个大胖小子之后，傻子非要去岳父母家报喜。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傻子爹去寻，小丫爹娘说，昨天后半晌就回去了，傻子把报喜的公鸡放下，就说要回去，水都没喝就走了。
“看看，这丫头果然克夫！还好把她及时嫁了出去。”傻子爹前脚走，小丫爹就跟老伴说。
难道我真的命里克夫？老天连个傻子也不愿意留给我？小丫一半是哭走丢了的丈夫，一半是哭自己的命运。
小丫给儿子取名王振家。自己的名字太敷衍，傻子都没个大名。这个儿子，她得好好给他取个名字。“振家”，是把这个家重新支起来的意思。
公婆对孙子很看重，他是这个家的香火。看在孙子的份上，他们对小丫，倒也还过得去。
只是，他们对小丫提防得紧。这么个年轻的寡妇，村子里不知道有多少汉子虎视眈眈地盯着。不能让她改嫁，改嫁了家里的活儿没人手，孙子可能也要受委屈。
婆婆有了新任务，眼睛跟着小丫走。婆婆看到过有单身汉给小丫献殷勤，也看到过有妇之夫试图揩油。小丫倒是很规矩，整天冷着一张脸，谁也不搭理。
可婆婆还是不放心，她召集了老头子、女儿和女婿，跟他们商量：“这是我傻子刚没，她还老实；要是过个一年两年的，她这年纪轻轻的，难免不偷汉子。你们可得趁早想出个主意。”
瞎子一想，这年头，什么能吓着别人？村里人怕死，那就继续用自己之前的招数，到处宣扬小丫克夫就好了。这下还有了石锤，你看她，嫁给了傻子，就把傻子克没了。
于是第二天，全村就传开了。王家的傻子媳妇克男人，谁靠近她，谁遭殃。一时间，男人们都开始避着小丫。小丫倒不在乎，乐得清静。
她去地里干活，把小振家放在地头，一边跟他说话逗他玩，一边飞快地挥舞镰刀䦆头。
小振家一点儿也不傻。他跟小丫一样不爱说话，但是精明得很。三岁时，他听到奶奶说妈妈不好，就拼命瞪奶奶，踢翻瓦罐子，不让她抱自己。
“这小混蛋。”奶奶骂他，“跟他娘一条心。”
就在村里的男人们，都对小丫避之唯恐不及的时候，到底还有走夜路不怕天黑的。
那是个三十岁了的光棍，叫来福。有名的游手好闲，谁家有红白喜事，就去人家吃几天。平时去附近的镇子里游荡，不知道靠什么生活。
来福懒，却过得比村民们舒服，皮肤也不像他们黝黑。加上他膀大腰圆，一张嘴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小丫并不十分讨厌他。
他总是在小丫锄地的时候，出现在地边，给小振家带根儿5分钱的冰棒，有一搭无一搭地和小丫说话。
一开始，小丫不理他。慢慢地，小丫就接茬了。
“你不打算改嫁了吗？”他的桃花眼直往小丫胸脯上瞟。小丫被他瞟得浑身不自在，好像有个什么开关按钮，被他打开了。
“不打算。我克夫。”她低着头说。
“我不怕。”来福坚定地说。
“我有儿子。”
“儿子带过来。”
“你靠什么生活？”
“我……我可以跟着你种地。”
麦子快要成熟了，有半人高，金色的麦浪翻滚着。来福看着小丫脖子上小麦色的肌肤，吞了吞口水。他毫不掩饰他对她的渴望。他火辣的目光焦灼着小丫，她只觉得全身燥热。
来福拉上小丫，往麦浪深处走去。
小丫从地上起来，背部是一条条麦秸的印痕。她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这几年来的阴郁，在这个午后一扫而光。
“等我去找傻子爹娘提亲。”来福一边系着裤子一边说。按照这儿农村的风俗，寡妇再嫁，是要去婆家提亲的。
等来福带着好酒好烟来提亲时，傻子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娶了这个克夫的婆娘，把我儿子克没了。现在倒好，还要改嫁。”
媳妇要改嫁，拦也没用，傻子娘也就同意了。倒是瞎子，坚决反对：“弟妹，你可得想好了。来福是什么人？他在镇里净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儿。”
小丫听不进去。瞎子信口雌黄，害了她半辈子，现在有个人愿意娶她，她还不嫁，难道要给傻子守一辈子活寡？
小丫嫁过去那天，没有任何仪式，只是穿了一件崭新的大红印花的外套。她拉着振家，低着头，在村里女人假惺惺地祝福里，住进了来福同样贫寒的家。
“看什么看，当心克死你！”小丫低着头，也还是能听到不知是谁家的小媳妇，在骂自己的男人。
小丫比她们都好看，但比她们都轻贱，因为她命里克夫。
把小丫娶过门之后，来福再也不给振家买冰棒了。小丫在山上干活，他再也不去地边陪她说话了。过了新鲜期，来福又开始去镇上游混。
小丫养了一窝鸡，生蛋以后，她总是蒸个蛋给振家吃。小振家精瘦，小丫想给儿子补补。
“就知道给他吃！怎么不想着给我补补！我天天在你身上耕耘，不要力气啊。”来福劈手夺掉振家的饭碗，倒进自己碗里，“肚皮一点不争气，这么久了，还没个动静！”
小丫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振家有个快乐的童年，不要像自己，回想起来都是阴影。
她倔强地不说话，小心翼翼地护着儿子。来福愈发生气，说她眼里就只有儿子。
“为了这个杂种，你连你自己男人都不心疼。”来福常常气狠狠地说，“小心哪天我捏死他。”
人原来是会变的。想得到你时，他扮演成天使的样子；得到之后，就成了魔鬼。
非打即骂的日子，又回来了。小丫想，她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和傻子在一起的那一年多。她后悔改嫁，但现在一切都迟了。
来福赌博，赌输了就拿振家出气。如果小丫护着，他就连小丫一块儿，一阵劈头盖脸地打。
一天来福在镇上赌博回来，带了一个男人。
他把家里所有好吃的都拿出来，赔笑着对男人说：“大哥，我敬你一杯，谢你不杀之恩。”
吃完饭，两个男人都喝得醉醺醺的。来福耷拉着头对小丫说：“我欠了他一大笔钱，今天是我还钱的日子。拿不出来，他们就可能废了我。但是大哥说了，你今晚陪他睡一晚，所有账目一笔勾销。”
“你疯了？”如果说之前，她只是恨他不成器，那这一刻，她被失望浇得透心凉，“我又不是妓女。”
“哼。”来福冷笑，“你以为你比妓女高尚？你嫁过傻子，哪个妓女让傻子上过？你还克夫，不是我不怕死，谁敢要你？别啰嗦了，快去。”
他一把将小丫推到男人睡着的房间，随手关上了门。
振家似懂非懂地看着这一切。来福一声吼：“滚，爬你床上睡觉去。”振家蔫蔫地爬上自己铺着稻草的床。
那天晚上，小丫从那个房间里出来，头脑里就只有一句话：“我不是克夫吗？我怎么没能把他克死呢？”
男人一夜鼾声如雷，第二天早上起床，他色眯眯地瞟了一眼小丫，对来福说：“兄弟，你家里藏着宝啊。下次需要用钱还管我借，我不怕你还不起。”
男人走后，来福把家里最后一只公鸡杀了，交代小丫烧了。他大概是发现了新的生财之道，情绪高起来，背着手去村子里转悠去了。
小丫从床底下摸出一个褐色的药瓶，愣了半天，还是没能下定决心。她把药瓶重又放在床底下，蹲在灶口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等她红着眼睛站起来，发现振家手里拿着药瓶，瓶子空了。
小丫一把夺过药瓶，看看锅里汤的颜色，明白了。她一下子将振家搂在怀里，浑身颤抖。
来福一个人就着酒，啃着鸡。他没有问小丫和振家吃不吃，好的东西，总是他先吃的。
吃饱喝足，来福满足地摸着肚皮，躺到床上去了。半夜里，他鼻子和嘴巴流出褐色的液体，没劲儿挣扎就一命呜呼了。
小丫搂着振家，喃喃着说：“没事，是妈妈克死的，明白吗？你什么都别说，是妈妈克死的。”
THE END
“他说，他打我是因为爱我”
“我那堕入风尘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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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出嫁是一场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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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失足女的自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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