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乞丐和卖包子的老师傅
一
比现在早三个月以前,我走走停停荡到了崇县。
崇县真好,干净的天连着绿色的山,险峻的峭壁上,栈道弯弯曲曲通向后面高墙围起的县城。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贴着崖壁真的爬到了山后。守城的官兵也好,没有像别处那样拦着不让进。城里也好,青砖绿瓦的,到处流动着人来人往的喧哗和叫卖。
高山险阻,现世安稳。南方,这是南方,这是我要找的地方。
在城里荡了三天也没找到活计,我在城东的废弃小巷落下脚来,邻居是个老乞丐。
废巷对面有一家包子铺,店面不大,位置偏僻,再挂个挡光的茅草棚,当真像个隐世的老先生。但隐世老先生般的包子铺还是个包子铺,是包子铺就要做生意。许是位置太偏,许是味道不行,这家包子铺的生意向来不好,至少我来的几个月是这样的。
老乞丐要了钱就喜欢去买这家的包子,因为便宜,一个铜板可以买好几个。
刚开始我还不信,包子为什么这么便宜?但当老乞丐拿着两个铜板出去,带着一包热腾腾的包子回来的时候,我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如果能说话的话,我一定会大声问:“包子为什么这么便宜?”老乞丐笑嘻嘻递给我两个,我不好意思,只接过一个,塞进嘴里之后,我立马就明白包子为什么这么便宜了。
守在废巷的日子孤独而漫长,没事时我就看老乞丐,琢磨着为什么他能要到钱,而我不能。
我也不是没要过饭,只不过路人看到我都远远避开,走过还不忘扭头送我几句箴言:“好手好脚的年轻人,别以为邋里邋遢就可以学乞丐要饭,没出息!”
好手好脚的年轻人也不想要饭啊——我去城里的馆子找过老板,老板说哑巴干不了和人打交道的活计。我去找过扫街的大爷,大爷说不缺人手,快走快走。
后来我索性赖在废巷一天是一天,等老乞丐晚上收工后,自告奋勇去买包子,然后回来一边吃包子,一边听老乞丐絮絮的啰嗦。
可能一个人闲太久闷坏了,我来之后,老乞丐就喜欢拉着我说话。他说话没什么条理,想到哪说到哪。有时他感慨唏嘘之后,会转头问我:“我刚才说到哪儿了?”我比比划划,他就想起来,接着讲。
他经常会问到我的事情,我没办法说话,只能手脚并用比划着告诉他,但是看他一脸茫然,我就知道,他没明白。
二
我们吃着难吃却便宜的包子,有一搭没一搭数着夜晚过日子。
我讨厌夜晚,讨厌在夜晚睡觉,虽然崇县的夜晚不会突然响起金戈铁马,老乞丐也不会突然不见。
有时我能睁着眼熬到天亮,然后在天泛白的时候沉沉睡去。
一天晚上,老乞丐说困了,睡了。我侧身将耳朵贴着地面,又努力让脸朝上。这个姿势难受而奇怪,但能随时听到远处的声响,也可以保证睁眼就能看清夜空是否燃起火光。
不知多久,老乞丐问我:“小三,睡没有?”
我叫小三。老乞丐只懂我三个指头代表的名,却猜不出我的姓,于是便叫我小三。
没有。我拍拍地面回应他。
睡不着?
嗯。
到我这边来。
于是我挪到了乞丐那边,他把我的头枕到他干瘪的胳膊上。他轻拍我的后背:“会好的,快睡吧。”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安稳。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枕着老乞丐的拐杖,但老乞丐已经不见了踪影。熟悉的恐惧感再度袭来,我手脚并用爬起来,抱着老乞丐的拐杖跌跌撞撞朝巷子外面跑去。看到老乞丐一如既往守在墙角,我心里紧绷的弦才松下来。
朝他走过去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手脚已经有些发软。
老乞丐接过拐杖,拍拍身旁叫我和他一起,我摇摇头,有我在就要不到钱了。他再拍拍身旁,笑着说:“能过活就行,不怕。”
三
崇县的天很矮,厚厚地积着一层白云,好像跳一跳就能碰到,不像北方那样,天隔得远,阳光直直地散下来,扬起地面干燥的黄沙。
包子铺的生意最近好起来了,因为换了个老师傅。听说是皇宫里告老还乡的御厨,入宫几十年。回来发现一家老小走的走,散的散,早寻不到人,便包了这家店做点小生意。
老师傅做的包子真的香。和着白气飘出几阵葱花的味道,拦在路上,路人行色匆匆,一头撞进去,就被牵着鼻子引到铺前掏出了铜板。
现在老师傅家的包子香满大街都能闻到,无人问津的小店前也排起了长龙。
一个铜板几个的包子再也买不到咯,我比划着对乞丐说。
乞丐还是老样子,笑嘻嘻地点点头,又摇摇头:“能过活就行,不怕。”
晚上我拿着老乞丐讨的钱去店里买包子,包子铺的伙计没有换人,他收拾着开始冷却的灶台,油腻的白毛巾搭在肩上。我拿出铜板,指指蒸笼,伙计继续忙着手里的活:“没了没了,下次早点来。”
我不知道怎么办,愣了半天灰溜溜回到暗巷,像做错事的孩子,不敢看老乞丐的眼睛,把钱还给他就赌气蹲着,背过身不看他。
老乞丐没说什么,杵着拐杖哒哒敲着地面出去了。
后来拐杖声又哒哒回来了。
我听到老乞丐向在我背后停下,紧接着,一个油纸包从后面递到我面前。
“老师傅给我们留的,快吃吧。”温热的包子香直往鼻里钻,然后在喉咙里慢慢燃起来,一路烧到心里,闷得难受。我抱着腿,把脸压在腿上,使劲摇头。
老乞丐在我身旁坐下,打开油纸包,香味在狭小的巷子里乱窜。
“啧啧,不愧是给皇帝做过饭的人,你看这一个包子,咋能做得这么香呢?”老乞丐拉长了语调,我听到了自己喉咙里的吞水声,“你看这皮,软得跟棉花一样......嗯、这馅儿,好吃......”
我听得受不了,恨不得肚皮能生出手来将包子全抓进去。
但是我不能吃。自责和羞愧像两把刀,赤裸裸割开我蒙眼的遮羞布。这是老乞丐要到的钱,我一个没用的哑巴,家里人不要,做工没人要,沦落街头还要分穷人的口粮。
废人,废物。
见我没反应,老乞丐放缓语气,对我说:“孩子,快吃吧,别和身体过不去啊。”
我不动。
他拿我没办法,留下几个包子回去睡觉了。
“凉了就不好吃了,别浪费。”
老乞丐的拐杖敲在地上,哒哒的像滴水声,一滴一滴,滴到我心里,沉甸甸的。
难言的苦涩徘徊在胸口,我抓起老乞丐留下的包子,整个塞进嘴里,嚼不动咽不下,卡在喉咙口,却像打开了什么东西的闸门,泻了满脸的泪。
四
日子一天天过去,老师傅家的生意越来越好,好到城里有钱的人家也会让下人来买。
不是没有人找过老师傅去府上做饭,老师傅说伺候皇帝做了大半辈子的饭,离不开这点手艺,但是老了也想按自己的喜好来,图个舒坦,都给推掉了。
老师傅人好,知道我和老乞丐的难处,每天都给我们留几个包子,还不收我们的钱。但开门做生意哪有不收钱的道理,每次我们都会把钱给老师傅留下。
店里的伙计不欢喜我,每次去买包子,他横竖都要奚落我几句:“不过是个哑巴,又不是断手断脚,还要瘸腿的乞丐养......”
我都假装没听到,朝他点头道谢。
老乞丐和老师傅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眼前总浮现起一间亮着烛火的房子,窗柩上映着老师傅忙碌的影子,老乞丐杵着拐杖站在门口,他朝我招手:“回来了?”然后我抖抖身上的风尘,朝他们跑去。
我想,有一天,等有人要用我的时候,我就挣到钱了,那时候,我要给他们两个人养老送终。他们是这样好的两个人啊……
五
崇县与世无争的安宁日子渐渐冲淡了我对外面的记忆,战乱也好,被丢下也罢,我在崇县过得很好,这里山南水北,蛮人的军马打不过来。我有两个想要照顾的老人,活下去,和他们一起好好活下去,我第一次开始有了这么强烈的欲望。
但当老乞丐要离开的时候,我才惊醒,以前没人要的废物,以后可能也不会被需要。
老乞丐是在做喂马小厮的时候断了腿。
那天,家里的小少爷要出门,管家让老乞丐牵马到门口候着。老乞丐在门口等了半天,也没见着小少爷出来,就把马拴在门口树下去找管家。进门就撞见管家和小少爷风风火火走出来,老乞丐吓得赶忙跪下。小少爷问马呢?老乞丐说拴在外面了。小少爷不高兴,出去找马,老乞丐战战兢兢跟在后面,随即听到了小少爷的叫骂:“马呢?你特么把马栓哪了?”老乞丐冲到前面一看,大树下哪里还有什么马的影子?
后来老乞丐被打一顿扔出来,走路多了一条腿。
就这样大的县城,老乞丐名声臭了,没脸回家,便捡个角落要饭为生,一要就是十几年。
老乞丐走了。走的那天晚上,天很黑,废巷里也很黑。老乞丐敲着拐杖走出了巷子,我跟在他身后。
前几天他告诉我,崇县的天,好像变了,黑压压的,压得心里惶惶的。
“我要去城门那边要饭,这边偏僻,要不到几个钱,等去那边要够了钱,我就收拾收拾回家看看。”
被抛弃的落空感从脚底窜上脑门儿,我朝他点头,努力做出替他开心的表情。
“小三,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你还年轻,好好过。”
我指指老乞丐,指指远边,再指指废巷,问他还回来吗?
老乞丐哈哈笑了,不回来我能去哪?十几年了,家里是回不去了,我看看就回来。
我指指我自己,指指废巷,然后指指老乞丐:我在这里等你。
他摇摇头:“小三,你要好好过,别学我,去找个事情做,哑巴怎么了?别人嫌你不会说话,跑不了堂,端不了茶水,你就去做点不用说话的。你的路还长,我等着你娶妻生子之后,给我养老送终啊。”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除了一个劲摇头。老乞丐不会骗我,但想到他要走,我所有的力气都好像要被带走,只要他留下,我又会立刻活过来。
“小三,今晚对面老师傅家的伙计要回去,你愿不愿意去帮忙?”今晚是老乞丐去买的包子,应该是老师傅告诉他的。
我还是摇头,拉住他的衣角:你别走。
“三儿,听话。”于是他领着我朝对面包子铺走去,敲响了包子铺的门,开门的是老师傅,老乞丐和老师傅进屋说了什么,然后一起出来,老师傅对我说:“小三,我这儿缺个伙计,你来不来帮帮我这把老骨头?”
看着老乞丐皱成一团的愁苦模样,还有老师傅柔和的脸,我点了头。总不能一直要饭下去,我还要给他们养老送终啊。
我送老乞丐到了下一个巷口的转角。黑黢黢的巷口,像没有底的悬崖,人进去,就好像出不来了。
那时候,一个念头无法抑制地出现在我脑中:老乞丐不会回来了。
六
老乞丐说的没错,崇县的天,真的要变了。
我每天都会去城墙那边找老乞丐,他就在城下,守着一个破碗,像以前那样讨饭。我让他跟我回去,去老师傅那儿,老乞丐摇摇头:“小三,这是我选的路,你别管我。”
倔脾气遇上倔脾气,谁也没能妥协。老乞丐还是在城门口要饭,我还是每天给他送包子。
那天,我再去城墙那儿的时候,已经没见到老乞丐了,他回家了吗?我站上了城墙,远远望向山那头。我看见有黑烟袅袅升起,越升越高,最后散开,化作一张无形的网,缓慢而坚定地笼罩过来。
噩梦还是追上来了。
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那只是普通人家的炊烟,碰巧被风吹得高了些。
回去的时候,老师傅问我:“慌慌张张的,出什么事儿了?”
我惊魂未定,好半天才回过神,给他比划:要来了。
许是在皇宫里待过的缘故,老师傅见识广,连我自成一派的哑语也明白。他问我:“什么要来了?”
蛮人。蛮人来了。
老师傅柔和的圆脸僵了僵,随即舒口气,舀半瓢水打圈淋到面粉上,然后一边和面一边说:“这年头,该来的躲也躲不了。我在宫里的时候,就听说,北方不少地方早被蛮人打下来了。回来这么久,我还以为咱崇县天南地北的,打不过来,现在看来,这安稳日子也没多久咯.....”
逃吧,我说。
老师傅问:逃什么?往哪儿逃?
去更远的地方,去蛮人打不到的地方。
老师傅摇摇头:我的家在这里,落叶就要归根,走不动了,不想走了。小三,你逃吧,你还年轻,要好好过下去。
倔脾气,又是一个倔脾气。
七
那天晚上,我看到那片黑暗,悄无声息地将我、将我周遭的一切全吸进去,然后大地开始无声地旋转。有铁蹄声踏着黑暗而来,我在黑暗里天旋地转,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看不到。恐惧、晕眩、无助,直到火光亮起,我才能睁开眼,看清了自己的所在。这是我的村庄,它正被大火点亮,一点一点,最后化作一片扭曲的火海。
回来了,大火又回来了。我又回到了那天晚上,蛮人的大军来了,他们见人就杀,空气里到处都是甜甜的咸味儿。
快跑啊!村民们奔走逃窜,蛮人骑着马,长刀追上他们,他们就倒下了。
逃啊,快逃!他们在呼喊。
去哪里?去哪里?有人在问。
南边,去南边。
然后一切没了声响,我的周围只剩下无边的黑暗。
跑啊,去南边。我知道我在不停地跑,好像过了河,好像爬着山,好像在原地乱转。周围有什么,全看不清。
后来,我好像背靠着什么站在云海中,脚下是万丈高空,我的双腿一直在打颤,然后我就看到了一座城。
崇县,崇县。
好看,这里真好看。天也好看,人也好看,嘈杂的叫卖也让人听着舒坦。
不走了,就是这儿了。
我要去店里找活干,我要为两个老人养老送终。
当我兴冲冲站在老板面前,想问他缺不缺伙计的时候,一个茶杯朝我飞来,砸到我喉咙上,我听到有什么东西碎了。我不可置信地朝茶杯飞来的方向看过去,然后看到了打作一团的爹娘。
“啊、咔、啊啊......”我掐住脖子,说话啊,为什么不能说话?
醒来的时候,我正掐着自己脖子,老师傅在我旁边,他满脸担心地看着我:“听你在梦里乱吼,做噩梦了?”
他递给我一杯水,我接过茶杯的时候,才发现出汗的手有些微微发抖。
你不怕吗?我问他。
“怕,但日子还得过。”老师傅笑笑,圆头大耳镀了一层烛光,“我没法走,这里是家。”
我明白了。老师傅不会走,就像乞丐要自己挣钱回家一样。这是他们自己选的路,选定了,就一脑股钻进去了,旁人没法拉,也拉不动。
“小三,别怕,有我在。”老师傅安慰我,“安心睡吧。”
迷糊中,我听到老师傅在说,坚持不住了,你就逃吧,找个地方,好好过......
八
战火终于打了过来,守在崇县外边的军队不知什么时候,也被逼退到了城内。
老师傅还是起早贪黑地做包子,卖不完就拿去城门口分给乞丐们。
为什么不少做一点?我问他。
战火连天的,大家都不容易,能帮一点是一点吧。
傍晚去送包子的时候,街道旁的店铺大多已经关上了门,昏黄的光透过门缝泄露到街上,也泄露了门内人惶惶的心绪。
我喜欢待到半夜再回去,就守在城门口,听外面刀枪摩擦挠心的尖鸣,听石头落地沉重的闷响,有时还能听到血肉相搏的惨叫。
后来,蛮人的卧底一把大火烧了城内的粮草库,从外面运粮的通道也被堵死。
将军说,国难当头,匹夫有责。他让大家把粮食交出去,等打了胜仗,上书皇帝调粮过来。
老师傅不仅交了粮,还被“请”到军营里做起了厨子,我跟着他一起。
九
蛮人这次是铁了心要拿下崇县,半个多月了,还没有撤离的打算。
从百姓家收集来的粮食、牲口,也被消耗殆尽。
我看着老师傅熬的粥从白米到树皮,从树皮到杂草。
崇县守不住了,我们心照不宣,没了粮食的军队,不被打死也要被耗死。
现在,想逃也逃不掉了,蛮人的军营就在外面。
老师傅已经瘦了一圈,肥肥的下巴隐约能看到骨头的棱角。
小三,城破之后,藏起来,想办法逃出去。他对我说。
我摇摇头:我不想走了。
为什么?
我要给你和老乞丐养老送终啊,你们都在这里,我还能到哪儿去?我们都要活下去,等日子好起来。
老师傅突然开始用手抹眼泪,是啊,都会好的,你好好过下去。
我们一起,还有老乞丐。
老师傅的嘴唇哭得有些颤抖,对啊,要一起。
十
我的爹娘和两个哥哥是在我睡着的时候丢下我的,那时候战火要打过来了,他们收拾好了东西,连夜离开了村子。我听到二哥在叫我:“三儿。”然后好像被人捂住了嘴,就没声了。我在梦里,没有醒来。
我怕睡觉,怕白天起来只剩下空荡荡的屋子,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
第二天早晨,我起来之后没有看到老师傅,之后再也没看到。
军营里突然有了肉,听说将军下令杀了战俘。
我猜到了什么,然后有种东西开始慢慢从身体里流出去,流出去,带着我的血肉,带着我死死抓住的那点愿望......
十一
那以后,我浑浑噩噩失了魂,只知道该烧火时就烧,别人给我什么,我就往肚子里灌。
有一天,几个厨子喋喋的议论钻进我耳朵里:哪儿来这么多战俘啊?
战俘?早没了。
现在是什么?
乞丐啊,哎,也不知道下次是什么......
乞丐、乞丐。脑子开始嗡嗡作响,我张开腿就往外面跑,乞丐在哪?在哪啊?
我找到了关押乞丐的地方,跌跌撞撞地闯进去,里面瑟瑟缩成一团的乞丐们惊恐地望向我。
我一个一个挨着找:不是,不是,不是......
不是......是已经没了,还是没被抓来?
看到最后一个乞丐手里的拐杖的时候,我脑子里的嗡嗡作响突然停了。
我比划着问他:拐杖哪来的?
他说捡的。
在哪里捡的?
一个废巷里,饿死的老乞丐身上。
我拿着那根表面已经被磨得发黑发亮的拐杖离开了。
老乞丐说过回家看看就回去,老师傅说家在哪里他就在哪里,他们都做到了。我说过要给他们养老送终,和他们过好日子。
却做不到了。
支撑着我走下去的最后那点骨头,也像沙子那样,一吹就要散了。
十二
后来,人们只能靠史书的只言片语窥探曾经,只知道书上记的“二十日,蛮夷步骑数万至崇县,入城门。民心不归,夷主遂大书‘火杀’二字,城中百姓无得免者。”
没人知道,城门被打开的时候,有一个叫景三的哑巴,抱着一根拐杖冲向了蛮人的军队,他脸上带着笑,仿佛在说:“回家了。”
本周脑洞题:假如有一种奶茶,喝了就忍不住想学习,会发生怎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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