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师（第三章）

　　“父亲，我宁愿躺在这里，哪里都去不了，哪怕像双腿瘫痪的厘叔，都比考进士做官要好。”马进士哭道。

　　粮官觉得他今天不同往日，本想发火，还是耐下性子问：“怎么说这样的话，傻孩子？”

　　“我觉得我像一个傀儡，到什么时候做什么事，都是安排好了的。要是我像厘叔那样动不了了，就像断了线的傀儡，什么都不会发生了。”马进士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痉挛了一下。

　　老婆婆小声对粮官说道：“怕不是淋坏了，开始说胡话了吧？”

　　粮官叹道：“最近的雨水确实有点邪气，湖边好多稻子被雨一淋，都大片大片地倒在田里，烂了好多谷子。今年收粮怕是有点难啊。你把少爷扶进去休息一会儿，晚上请跛子郎中来给他看看。”

　　跛子郎中是远近闻名的郎中，原本两腿健全，因为给九眼桥那里一个财主的小妾看病，小妾对他产生了好感，财主带人堵在小妾的房间里，打断了他一条腿。没多久，那小妾再也没有在人眼前出现过。虽然人们常常拿这件事来嘲笑跛子郎中，但跛子郎中医术确实好，并不妨碍这里的人们求他看病。

　　到了晚上，跛子郎中来给马进士看病。那时候天还热得很，知了叫个不停。下人已经在台阶上泼了好几桶井水，也没能让人感到一丝凉意，反而水气蒸腾了起来，又让马进士觉得闷，仿佛整个世界沉浸在了水里，让人透不过气来。

　　马进士看着窗外的天空，心想，要是有神仙的话，神仙此时站在天上的话，神仙往下面的人间一看，可能就像凡人站在池塘边往水里看。

　　跛子郎中正捏着马进士的手腕问脉，见马进士神游九霄，问道：“少爷得的是心病吧？”

　　马进士收回目光，反问跛子郎中：“郎中，你说世间的人是不是大多是傀儡？”

　　马进士以为跛子郎中会说他疯了，没想到跛子郎中对马进士问的问题一点儿也不惊讶。他放下马进士的手，低头笑了笑，说道：“谁说不是呢？”

　　这下惊讶的是马进士了。

　　“你也这么觉得？”马进士问道。

　　跛子郎中点点头。

　　马进士大喜，简直遇到了知己一般。

　　“你怎么会这么觉得？”马进士降低了声音问道。仿佛他们之间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怕别人听了去。

　　跛子郎中指了指他那条不听使唤的腿，说道：“我感觉我这条腿就像被一根绳子给拽住了。绳子那头有个什么人扯着。无论我走到哪里，它都拽着我的腿。”

　　马进士听了，隐约感觉这里还有第三个人，那个人默默地站在旁边，一根绳子拴在跛子郎中的腿上，那个人拽着绳子，就像拽着一条狗。

　　那人不会是那个不见了的小妾吧？马进士心中一凉，不禁打了个寒颤。

　　“怕什么？”跛子郎中搬了一下那条不听使唤的腿，“在我看来，病人都是傀儡。失明的病人，是被什么人蒙住了眼睛；失聪的病人，是被什么人捂住了耳朵；浑身疼的病人，是被什么人殴打。每个病人的身边，都有另一个人。对症下药，就是要把那个人赶走。”

　　“原来你是这样治病的！可是我眼睛耳朵都好好的，身上也不疼。你能给我对症下药吗？”马进士问道。

　　“你这几天见过什么奇怪的人没有？”跛子郎中突然问道。

　　马进士的脑海里立即浮现出那位姑娘的模样。

　　“没有。”马进士摇摇头。他看到房门缝隙里的光影有变化，应该是有人躲在那里偷听。要是乱说话，待会儿父亲就会过来问他是怎么回事。

　　“那我过两天再来看看吧。”跛子郎中站了起来。

　　马进士点头道：“辛苦你跑一趟。”

　　跛子郎中走到外面了。

　　马进士听到老婆婆在外面抱怨跛子郎中。

　　老婆婆说：“你说的都是什么话？”

　　跛子郎中说：“心病还须心药医。大少爷我恐怕是治不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