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师（第十七章）

　　那人被白衣人这么一问，顿时呆住了。愣了半晌，那人拍拍黑衣人的肩膀，问道：“他是怎么了？”

　　黑衣人道：“事有急缓轻重。不论多大的事情，先捡完米再说。”

　　马进士不得不佩服老婆婆的手段，一根竹棍居然让他们如此服服帖帖！

　　那人见黑衣人这么说，犹豫了片刻，将“料事如神”的幡旗放了下来，凑到撒了米的地方，伸手去捡米，学着白衣人的样子吹了吹，然后放在麻布袋上。

　　那人一边捡米一边问白衣人：“这个人是谁？”

　　白衣人说道：“马府的大少爷，刚刚考上举人，不久要赴京，命中注定考上进士。”

　　马进士最近几日听到这样的话已经好几次了，但是听到白衣人说出来，还是心中一凉。

　　那人慌忙站起来，讨好地朝马进士微笑示意，说道：“公子好命啊！我年少考上秀才，后面举人这一关怎么都过不了，以前总想着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后面就慢慢放弃了。如今只能靠算命混饭吃。”

　　马进士看到他的眼睛里有一丝落寞。

　　天下多少读书人都盼着“一举成名”，可是考秀才扼杀了绝大多数人的念想，考举人又让秀才中的绝大多数人打道回府，考进士再让绝大多数举人抱憾终身。而这些铩羽而归的人谁没有曾在梦中身披过锦绸罗缎，骑过马游街串巷，听到过锣鼓喧天？

　　马进士微微颔首，挤出一丝笑。

　　那人又坐了下来，继续帮白衣人捡米。

　　那人放了一粒吹干净的米在麻布袋上，像聊家常一样说道：“你们两人捡完米，今晚务必去一趟县衙，将县令大人的命收了。半个月前，我就拦下了县令大人的轿子，给他算了一命，说他尚有半个月阳寿。县令大人很生气，但他确实是大度之人，他与我是同一年考上的秀才，那时候我就知道他非同常人。他没有叫人绑我，只说待半个月之后倘若他平安无事，再来收拾我。”

　　白衣人皱眉道：“你说你，干嘛非得提前半个月告诉他？你要是不说那些话，岂不是没有这些麻烦？”

　　那人嘿嘿一笑，说道：“他可是县令大人啊。我连他的命运都能算准，那才能让更多人相信我，相信他们的命运是早已注定的。”

　　马进士听了，浑身一颤。他知道了那句“哥哥欠了债，弟弟投了水”的意思。县令大人姓邢，名野，字歌涕。哥哥欠了债，便是说的“歌”字；弟弟投了水，便是说的“涕”字。

　　或许是因为刚才白衣人介绍了他，让那人以为他是他们自己人了。那人放下心来，才没有说含糊不清的隐语。

　　因为运粮的事情，县令来过马府一两次。马进士见过邢县令。也因为父亲和县令走得比较亲近，他才知道县令的字是“歌涕”。

　　就连县令大人的命运都掌握在他们三人手里吗？马进士不敢相信。

　　如果县令大人的命运都是冥冥之中已经注定的，那我命中注定考中进士后病死，那也算不得什么了。马进士居然觉得稍稍宽心了一些。

　　马进士掸了掸衣服，在那人身边蹲了下来，也去捡米。

　　“敢问兄台尊姓大名？”马进士问那人道。

　　那人摆手道：“什么尊姓大名？我叫何而生。”

　　马进士又问：“何兄手握乾坤哪？”

　　何而生笑道：“哪有！哪有！”

　　“邢县令的生死都在何兄手里。何兄太谦虚了！”马进士试探地说道。他心中暗想，莫不是我的命运也在他的掌控之中？如果是他掌控的，说不定我的命运也能让他通融通融？

　　何而生哈哈大笑，眼睛里多了一丝警觉，说道：“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命运，我只是把它算出来，黑白无常只是按照规矩办事。怎么能说在我们掌控之中呢？”

　　“那……刚才听何兄的话，好像意思是邢县令本该命绝，现在却安然无恙？”马进士问道。

　　何而生看了看黑衣人白衣人，然后笑着回答道：“略有差池而已，该如何还是会如何。公子可曾听过一句俗话？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对！阎王说了三更要人，我们最多也不过留到五更，没法儿改变的！”何而生叹道。

　　马进士大失所望。刚刚生出的一丝希望又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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