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寨沟

　　站在岭上仰望暮春的小寨沟，小寨沟和许多小山村相同，此时正沐浴在一片声势浩大的花海之中，山山岭岭被淡紫色的桐花掩盖，其间夹杂着皎白的槐花及一片片绿色的麦浪。

　　小寨沟从属新安县磁涧镇掌礼村，它像一条银鱼，游弋于礼河和掌礼两村之间，有三百多口人。

　　小寨沟有道深沟，沟里青石遍地，一泓清水从这儿启航，漫过一道宽广的青石坡，跌入一丈多高的山崖下的深沟里，聚水成潭。清水和青石相遇，它们的魂灵发作剧烈的一致，一阵阵嘹亮的水声整天在沟内回旋，响潭沟因此得名。后来，人们在潭下筑坝，拦水成库，从此有了碧波荡漾的掌礼水库。

　　我对这个水库的回想，来自两条小鱼。不记得是几岁，我和母亲、二哥一同去小寨沟的外婆家。二哥出去玩，带回两条小鱼，母亲把小鱼用面裹了，炸得金黄。这是我第一次吃鱼，味道鲜美得如初春的一缕清风，鱼就来自“外婆家的水库”。母亲说，她年轻时，水库中水很深，雾霭霭的，那时的鱼能长到十几斤重。水库的水，被抽到山岭上，灌溉庄稼和蔬菜还有果园。在食不果腹的时代里，这个水库，让乡民的日子不至于那么困难。

　　走过一段羊肠小道，站在山崖上，仰望现在的掌礼水库。水库被树木和两岸的高崖拥簇着，犹抱琵琶半遮面。阅历了耐久的热情汹涌，那泓清水和青石都被年月及黄土掩盖，沉入地下。响潭沟变得非常安静，只需无拘无束的风从沟里掠过。水位的大幅消落，让水库呈现出一半草原一半江南的风景：一半风吹草低，树木建立；一半水波淼淼，崖和树反照水中。

　　和礼河村人山人海的游人比较，掌礼水库犹如养在深闺人未识，很少有人去欣赏它的风韵，大约只需小寨沟的老人们偶尔会去想想它，看看它，回想回想它早年的风景和喟叹时光的消逝、人生的无常吧。

　　母亲不止一次对我讲起她的年少。每当她说起小寨沟那吃不完的黄杏、美滋滋的柿饼、鲜红的大枣、红丢丢的苹果……都让我对小寨沟无限地向往。

　　顺着新修的水泥路进入村子深处。时隔几十年，小寨沟里的果树之多，仍是让我敬慕不已。古老的柿树、核桃树、樱桃树、杏树、梨树随处可见……这些果树，不是大片大片种在田地里，而是生长在庭院中，在房前屋后，在路边，在沟底，皆枝叶参差，根深叶茂，一座座房舍掩映在一棵棵果树之间。四五月，早已是花褪残红青杏小，二三月的小寨沟该是个什么样的现象？一定是桃花红，梨斑白，樱桃花云相同落满沟沟坎坎。又不敢梦想，到了收成的时节，它又会是怎样的一番盛景……

　　樱桃树是小寨沟最多的果树。村里前史最久的樱桃树，大都在沟底。很多樱桃树的年纪超过了一百岁。老院子是天井窑院，至今仍有许多人家住在老院里。倚着岭势掘出一孔孔窑洞，三五孔窑洞组成一个院子，院子外面就是一棵棵顺着山沟栽种的樱桃树。

　　一棵棵百年樱桃树，把沟底铺了个结结实实，你要站在樱桃树下向上看，一片被枝叶裁剪的天空也甭想看到。走在樱桃树的绿荫下，想起儿时吃的樱桃就来自这些树上，抚摸着树身，犹如挽着外婆的手臂，备感亲热。

　　表哥家的院子，是典型的天井窑院。院子正中种着一棵梨树，一株葡萄树发了新绿，正伸着长藤向着葡萄架攀缘。院子里放着一架梯子，这是表哥发明的摘樱桃神器。樱桃好吃果难摘，有了这个能够在果园里随意弹性移动的梯子，长得再高的樱桃也逃脱不了人的手掌心。

　　上一年冬天，村里新修了水泥路，一条路让村子旧貌换新颜。和许多村庄相同，小寨沟的年轻人多在外面打工，很多在市区买了新房，有了小车。每年初夏，红彤彤的樱桃，唤醒了一个个游子对故土的回想。游子回到村口，遥遥望见一棵棵缀满果实的樱桃树，好像看到了亲人，因顾虑，在村头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