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皮
文 | 默小西 图 | 网络
◆ ◆ ◆
「听说，听着音乐再看故事会有不一样的感觉哟~」
昏黄的灯光颓靡慵懒的照在夏薇的脸。
偌大的豪宅里四处蔓延着冰冷的气息，如果非要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可以说是绝望。
这样的绝望夏薇见证过很多次，尽管她从来都是一个旁观者和解谜者。可现在每次看到命案现场，她都觉得疲惫。
“大概是因为自己快三十岁了？”夏薇盯着墙壁上的动物标本，硕大的野牛头定格着深渊一样的目光注视着她，像是看个孤独的老女人。
“夏Sir…死者身份已经确定了。是H城地产幕后老板赵元。又是个有钱人。”
手下警员走过来报告，夏薇转过身来，皱了皱素妆的眉。
“我说过，汇报的时候不要带任何感情的判断。”
“你可以说是个有钱人，但是不能把又字说的那么重。”
“知道了，夏Sir！”警员无奈的服从命令，心中微微叹气。他这个女上司什么都好，就是在工作的时候太严谨得有些不近人情。
也正是因为这样，下属们才像是电影里叫男警官一般叫着夏薇Sir。
于是他又重新汇报了一遍：
“死者赵元，H城房地产董事长。”
“死因？”
“初步判断是氰化氢中毒，死亡时间昨日凌晨三点。报案人是死者家中雇请的女佣，另外…死者的子女都在国外，预计今天晚上赶不回来。”
“其他情况…和我们之前的案子情况基本相似，如果不是自杀的话，看起来是凶手是同一个人。”
说罢，警员表现得有些沮丧。这已经是西部六个城市发生的第八起同样的案件。每一次他们掌握的线索都在他说的寥寥几句报告中。
没有任何其他人的痕迹遗留，氰化氢也极易挥发在空气中。最让人无奈的是，死者似乎都有着孤身独处的癖好，死亡之时没有任何人证。
短短半年，他们跟着夏Sir辗转，一无所获。
上头甚至想让他们小组把这些案件列为自杀案收尾，可夏薇却坚持反对。
理由很简单，夏薇觉得，没有什么能让八个人选择同样的毒药自杀。
因为女警司的坚持，也因为网络中甚嚣尘上的无数流言。人们传言死者都是中了某种诅咒，这荒谬的言论竟还被很多人坚信，一时间造成了不少的恐慌。
“恶魔都住在人的心里。”
夏薇不相信诅咒，半年来顶着压力无数次重新梳理案情。八个死者中有六个富人，但是还有两个是在最偏僻的出租房里被发现了尸体。
七个死者死状还定格在她办公桌上的照片里，今夜过后，马上就是第八张。
可是恶魔一直都没出现。
“夏Sir…取证工作已经完毕。法医马上就把死者尸体运走。我看你也三天没合上眼了，还是赶紧回去休息休息吧。”
“我再看看…”夏薇知道警员们其实都很累，这种跨城市办案手续繁多，再加上舆论压力，足以让这些男子汉疲惫不堪。
警员听到她的话，只是叹了口气。夏薇从他年轻而不会掩饰的目光中看到了熟悉的感慨。
用警察角度分析，那目光应该定义成同情和怜悯。
而在一个女人角度来看，是一个男人在笑她这把年纪还嫁不出去。
夏薇转过了头，静静点了一根烟。缭绕的白色朦胧着她敏锐的眼睛。在那名贵重物标本的头上盘旋。宗教般的朝圣感，烟头上的火就像是献祭般的燃烧。
夏薇的目光越来越沉，星星之火把她思绪带进一直以来没想过一种可能里。
她忽然回身，掐灭了烟。拿起了房里桌上的对讲喊道：
“如果我没记错，连环毒杀案的第三个死者，也是在H市被发现？”
…………
H市西城区，警方时隔三月又一次造访了曾经发生命案的那间老房子。
这次警队的目标似乎很明确，从拜访房东一直到搜索完毕，仅仅花了不到半小时时间。
就是这半小时，让夏薇觉得自己像是迈出了阿姆斯特朗一般的一步。
“夏Sir,这些都是从屋里地板下面搜出来的…”
警员小李兴奋的跑到了夏薇的面前，看着女上司的目光里满是钦佩。
他也不知道夏薇究竟怎么判断出这间房子里能找到线索，一切就像是奇迹。
“一共四支，仿美国秃鹰预充高压气枪一支、五连发猎枪一支、单管猎枪两支，还有子弹，一共800多发。”
在女警司的面前，整齐的摆放着枪支和子弹。警员已经采集了指纹，送回了局里鉴定。
“L市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么？”
她对着小李问道。
“刚刚那边刘Sir来了电话，说他们那边也发现了枪。不过只有一支五连发猎枪，和三十多发子弹。”
“夏Sir,你可真是神了。怎么就知道那两个死者会藏着枪支弹药？”
“猜的。”夏薇微微一笑：“吃我们这碗饭的，不总是要大胆假设么？”
“这也太大胆了。”小李愣了愣，又说道：“不过薇姐你刚才竟然笑了，也是挺稀罕的。”
“好好做事。”夏薇瞪了小李一眼，让对方马上闭嘴。可小李刚要转身的时候，却又被她喊住：“怎么了？”
“帮我个忙，我有事想休几天假。但是走流程已经来不及，这几天你帮我瞒着，回来薇姐请你吃饭。”
“这倒好说。”小李点了点头，心想也不是什么难事。谁都知道夏Sir是出了名的工作模范，积累下来的假期就算休个半年也不成问题。
只是这案情刚有进展，以她的性子请假倒是有些奇怪。小李也大胆猜测：“说不定薇姐总算有男朋友了。”
两个小时后，夏薇已经坐上了火车。她带的行李不多，最不可或缺还是一直随身的笔记本。
厚厚的黑本里记录的都是她进入刑侦队遇到的一件件案子，不论大小，密密麻麻线索交织描绘着她的职业生涯。
最新的一页，记录的就是她现在接手的毒杀连环案。这桩她职业生涯中遇到的最大案件，关于线索的篇幅却少得可怜。
现在上面终于有了新的笔迹。一条长长的横线连接着两个字眼。
一个字是“动物”，另一个字是“枪”
夏薇盯着两个名词看了很久，拿出笔画了一个大大的“等于号”
名词变成了动词，叫做“猎杀”…
八个死者，六位富豪，还有两人住的地方发现了猎枪。夏薇拿出手机翻看着过往的照片，终于发了从来没有被注意到的关联。
那些富豪家里，都有着野生动物的标本或者珍贵皮料做成的地毯家具。如果说这一场连环杀人案受害者之间唯一的必然联系，恐怕就在这里。
夏薇觉得案情的迷雾中似乎伸出了一条小路，她没有直接向上级申请带着自己的警员们扩大办案的区域，只是谨慎的给头儿打了个暗中调查的报告。
因为这桩杀人案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而她的新线索也只能推断出的目标范围又太大。
一旦触动了过多的警力。或许只会打草惊蛇。
夏薇对自己的安排很满意，浑然忘了其实自己一个人出动其实还有一个埋在心里很久的原因。
她不想承认，直到手机传来了一个男人专属，在夏薇老旧手机里好几年没改过铃声。
“手牵手一步两步…”
“喂…”夏薇按下了接听，阻止了“三步四步”继续。电话那头传来他依旧磁性的声音：“我在火车站等你…”
夏薇谈过恋爱，也不是被同事妖传的那样至今还是个老*处（*）女。
相反，她曾经的恋情可谓羡煞旁人。十六岁跟他相识，十九岁一同考进警察学院。二十二岁那年，他就跟她求婚。
故事到了这里，一直都很完美。
可是就当她答应了他的求婚之后几个月，男人就离开了她。那可笑的理由夏薇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
他说他要去保护大自然…所以不能保护她。
事实上，男人也是这么做的。自己和他断了联系，却在电视上几次看到了他的身影。
如今的男人，是可可西里反偷猎委员会的领导者，也是保护区管理局的志愿者。
他用六年多的时间坚守着承诺，自己也一直做了六年多单身警花。
从此之后，医生说夏薇有轻微的抑郁症，她也不想否认。换做哪个女人在男人眼中，自己的青春美貌比不上一头藏羚羊，想不抑郁都难。
她挂断了电话，有些后悔自己时隔六年多的主动联系。
虽然反复说服自己是为了案情，可偏偏案情两个字里还带着一个情字。
“滴滴…”电话的内容只有那么一句话，也许男人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挂断之后发来了文字。
听你的语气好像很累。
从你那里到格尔木要十个小时，还是好好睡一觉。
当然也别睡过头，不然睁开眼睛就到拉萨了。
……
一句接着一句，毫无营养。男人总以为这样嘘寒问暖就能让女人欢心。即便是“伟大”的自然保护者也一样。
夏薇指头在屏幕上滑动，想打出一句：“这些话留着和藏羚羊说吧…”
但是很快她又删了，心想自己何必跟动物置气。
“准时见。”夏薇回复了几个字，收起了手机。她把头靠在了火车车窗，看着沿路的风景。
没过多久，她就在疲惫中睡了过去。恍恍惚惚她做了一个模糊的梦，然后突然惊醒。
梦里，她看到漆黑的枪管对准了自己的额头。刺鼻的火药味侵吞着她的鼻息。
幽深黑暗无助，一如曾经男人走后那个大雨的夜晚。
“砰”的一声，她额头碰在了车窗，碰碎了这冰冷可怕的梦境。
夏薇歉意对着旁边座位的乘客笑了笑，捏捏鼻梁长呼一口气。
看样子自己的确是累了。
看看手表，竟是离到站只有二十分钟时间。
拿出手机，上面又多了十几条信息。夏薇扫了一眼，倒是没有了那男人的发来的消息。
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奇怪的失落。
“各位旅客，列车前方到站…”
提着行李下车，夏薇戴了一顶球帽在头上，想了想她又架起了一副墨镜。朝着车站外走去。
球帽是为了遮阳，墨镜是为了遮目。尽管夏薇也不知道自己害怕流露什么目光。
没等她走出车站多久，就有一辆皮卡冲着她按下了喇叭。她捂着半边耳朵皱眉看了过去，正见半拉的车窗里男人的脸。
黑了，也强壮了，不再像属于她的男人。像是属于大自然的…
皮卡在蜿蜒的青藏公路上驰骋，茫茫戈壁与朵朵白云像是两幅画铺就在大地和天空。
孤独和壮阔，沿着公路铺撒，好像一伸手究竟抓住自己想要的感受。
“没想到你办案子，也能办到可可西里来。”
驾驶座上，男人正试图调着电台来缓解和夏薇重逢的尴尬，然而天不遂人愿，忽然变差的信号让他不得不亲力亲为。
生硬的搭话，只能借着工作来当突破口。夏薇看着窗外戈壁，淡淡道：“我不是来结案，只是来找一些线索…”
“和盗猎者有关？”男人撇过头，始终对不上她的正脸。
“陆然，你没有权利问警察。我也没有权力告诉你。”
“是是是…”听到她的话男人苦笑道：“我也上过警校…只不过你既然是来找我帮忙，我总以为你态度会热情一点。”
“如果你觉得我冷漠，你可以拒绝。”夏薇终于回过头，只是墨镜遮住了目光。她的话像是冰冷的刀子，让陆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于是乎，他只能和戈壁一样沉默。皮卡车开了不知多久，速度忽然慢了一些。
夏薇又看着窗外流动变缓的画面，目光被一些人为的痕迹所吸引。
她知道那是陆然刻意让她留意到的，于是问了一句：“那是什么？”
“索南达杰烈士纪念碑…”
昆仑山口，石碑眺望着远方，庄严肃穆。
夏薇听说过这个名字，深藏在记忆里本来永远可能不会出现的敬重感油然而生。
“就是那个为了保护藏羚羊被偷猎者枪杀的英雄。”
“是…也正是因为他的牺牲，国家越来越重视偷猎的问题。可可西里的濒危动物才从灭绝的绝境走了出来。”
汽车缓缓驶过，石碑从视线中消失。夏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取下了墨镜。
“你跟他一样…也是英雄。”她看着开车的男人道。陆然没想到她冷不丁冒出这样的话，沉默了很久才道：“只可惜，现在保护区还是会有偷猎者。我在这里跟这些不法分子斗争了六年，还是没办法帮保护区根除这些犯罪团伙。”
“总有一天会的。”夏薇轻声道，也不知道该多说些什么。
接下来半天，夏薇被陆然带着进入了保护区管理局。因为轻微高原反应，夏薇听从男人的话吃了些药缓解症状。
看样子陆然在这片地方人缘很好，没有拖沓太久就给夏薇准备了一身装备。
对于如何适应可可西里高原上的气候，夏薇只能听他这专家意见。可唯一一点，她赶时间的准则没变。
“其实明天早上出发要更顺利些。虽然现在是夏天，气候不算恶劣。可是高原上露营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我只有几天假，顾不上那么多。”
夏薇否决了建议，在来之前她就已经和男人商定好了时间。
定好的就不能改。她是一个认死理的人，尤其对于陆然。这道理必须死守。
因为…这个男人曾经对她悔婚过…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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