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掌经（第三十四章）

　　魏浩东大吃一惊。

　　“倪虹的替身是夏烂仔……哦，是春夏先生给你的？”魏浩东问道。

　　“是的。那条鱼和阿隐都是他给我的。”忘来说道。

　　经魏浩东这么一说，忘来回想起第一次见到春夏先生的情景。

　　那是在香港的维多利亚港旁边的酒店里。春夏先生第一次见到他，就欣喜地握住他的手，用岳阳话向他问好。

　　忘来是想了许多办法才见到春夏先生一面的。他先要向学校请假，然后编造一个理由让家里给他打了一些钱作为路费，并且提前一周将一周后所有的课程和报告完成以免挂科，这才启程去香港。

　　他以前没有去过香港，也没有见过春夏先生，回想起来，那时候的自己无所畏惧，想试就试。现在反倒担心这担心那，步步小心。

　　他不是没有想过找不到春夏先生，因为他并没有事先预约。他不是没有想过即使找到了也见不到，因为春夏先生跟他本来就没有任何联系。春夏先生没有必要见他，也没有必要帮他。

　　但他不管了。他必须想尽办法救倪虹。他觉得自己是唯一可以挽救倪虹的人。

　　后面的事情却进展得特别顺利，顺利得让忘来觉得像是做梦。

　　他不但顺利找到了春夏先生经常出入的场所，还顺利地见到了春夏先生，春夏先生见到他的时候没有一点儿架子，竟然热情得让他想起“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那句话。

　　在春夏先生的房间外面，有一个身穿西服戴着墨镜的保镖。在房间里，春夏先生身后还有两个站得笔直的身着中山装的保镖，不苟言笑如服装店的塑胶模特。这种场面忘来以前只在港片里见过。他免不了紧张得挪不开脚步，两只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要不是春夏先生向他伸出手，他除了站在门口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第一眼看到春夏先生的时候，忘来几乎不敢相信这个人就是春夏先生。因为面前这个人完全不像是人们口中说的六十多岁的人。这个人头发乌黑，满面红光，虽然有皱纹，但只有微微少许。这少许的皱纹在光滑的皮肤上让人觉得春夏先生不是老了做了保养，而是如此年轻就长了皱纹。

　　春夏先生的整个状态就像一个刚刚三十出头的人。唯一与之区别的是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好像一连好几晚没有睡觉。那血丝是如此的多，让人不禁担心他会瞎掉。

　　春夏先生邀请他坐到沙发上，询问岳阳现在发展得怎样了，仿佛两人是以前认识的故友。

　　忘来跟他寒暄了一会儿，就把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

　　“我想救一个人。我以前听老家人说过，您有养替身的方法，可以让替身代替自己去受难、去死。”忘来说道。

　　后来每每回想当时的情景，忘来觉得那时候自己还是太稚嫩，对自己的欲望毫不掩饰。就像高中时候他常常说要考上某某大学，似乎说了就能上。待高考完了之后，才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给人落下笑柄。如果时间重回高中，自己绝不会轻易将那样的话说出来。哪怕仍然想，也会放在心里。

　　不过他觉得人生就是这样，每次回头，都觉得自己以前稚嫩，应该像现在一样稳重一些。可是过一段时间再次回头，又觉得那时候觉得稳重的事情又变得稚嫩。

　　春夏先生看上去有些惊讶。

　　忘来不知道他是惊讶于说话太直白，还是惊讶于这个小子不知天高地厚。

　　“救人？”春夏先生问道。

　　忘来觉得自己表露得太快了，应该再寒暄一会儿的，可是说都说了，后悔也没有用。

　　“是的。您真的可以养替身吗？”话说完，忘来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下了第二个错误。他不该怀疑春夏先生的能力。不管春夏先生是不是真的如人们口口相传的那样，来都来了，就不该这么问。

　　春夏先生身子往后一仰，背靠在沙发上，笑了笑。

　　忘来不知道他是用笑来掩饰自己，还是笑这个小子居然怀疑他的能力。

　　站在后面的两个保镖表情如雕刻在脸上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春夏先生笑着问道：“你要救什么人？”

　　“一个同学。”忘来说道。他想说是喜欢的人，但他说不出口。尚未毕业的他还是觉得“同学”这个称呼更加恰当得体。

　　春夏先生道：“同学？我问你，你救过落水的人吗？”

　　忘来不知道春夏先生为什么这么问。他摇摇头。他确实没有救过落水的人。

　　春夏先生道：“如果你贸然跳下水去救一个落水的人，很可能结果是你和那个人一起溺水。你知道吗？”

　　忘来茫然。

　　“你以为救人这么容易吗，老乡？救人很可能是要你付出代价的。”春夏先生叫忘来做“老乡”，不把忘来当小辈人了。

　　在此之前，忘来确实从未想过救别人可能需要自己付出代价。他以为救人的结果就是救下了或者没救下。

　　春夏先生见他不懂，解释道：“你是岳阳人，又跟那些人聊过我，应该知道反噬的说法吧？”

　　这个忘来早就知道一些。十多年前，方圆十里总会有一个算命厉害的瞎子。他听人说过，常人算命道破天机，会受到反噬。瞎子算命之后看不到变化，所以受到反噬较小。

　　“我知道。”忘来说道。

　　“嗯。给人指出危险，让人避过，这是改变了原来应该发生的事情，所谓天机泄露，那么指出危险的人就会受到反噬。你要用我的替身法救人，你更是改变了原来应该发生的事情，极可能会受到更加严重的反噬。所以，老乡，我劝你一句，不是什么人都要救的，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救的。”

　　“我不怕反噬。”忘来说道。

　　忘来不会游泳。村里其他年纪差不多的男人基本都会游泳。他们从小就会，十多年前每到夏天，放了暑假的孩子们便几乎泡在村里的池塘里。跳水，摸鱼，捉虾，打水仗，摘荷花莲蓬等等。况且这里都是水田，到处都有水塘水库，若是不会游泳，那简直处处都有潜在危险。方圆上百里，几乎每个村至少有一口池塘传说里面有水鬼。水鬼是无法进入轮回的，只有拖了另一个人下水，作为它的替身之后，它才能离开那片水域，重入轮回。因此，常常有人在同样的地方落水。

　　不仅仅是人要找替身，鬼也有要找替身的。

　　忘来回答春夏先生之前想过了。若是倪虹落了水，他一定会跳下去救她，哪怕他自己不会游泳。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救她，但他必定不会看着她落水不管。

　　（未完待续。昨天没更新，今天两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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