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粥
依稀记得年幼时,我的村子——淮北平原的一个普通但宁静祥和的村子,腊八节过得并不隆重,但是一定要过的。
拂晓,大锅烧水,用自家地里种的五谷杂粮开始煮粥。暮冬的冷风吹散了袅袅炊烟,携裹着粥香,馓子香味弥漫整个村子。空气都是香的,真香。
那时候没有雾霾,虽然家家户户烧柴。
同龄少年中,我的个子最矮。腊八这天早上,母亲每每煮好粥,第一个拉我起床,待洗漱完毕,端给我第一碗腊八粥。我极不情愿但又无可奈何地捧着那碗粥走到门前的大椿树前,开始属于我的仪式——至少那时候我认为是属于长不高的孩子的仪式。
用汤匙舀了粥,糊在椿树的树干四周,嘴里念叨:
"椿树王,椿树王,你长我也长;你长粗来我长长,你长粗来做栋梁,我长长来撑衣裳"!
围着那棵椿树念叨三遍,搂三搂树干,仪式结束。然后回屋,一家人开始喝粥,吃馓子。
有一年的腊八,父母早早煮好粥,村里有老人故逝去帮忙了,我的仪式正在进行,村里起早拾粪的八爷,一个被"改造了"的地主,曾经的黄埔军校的学员。看到我正在搂树,他告诉我:要搂着树不能动,要到太阳出来才能放手,这样才能灵验。
我就这样搂着那棵椿树一动也不敢动,任由小手小脚冻僵,鼻涕挂了一寸来长,在浓雾中搂着椿树半个上午等着日出……。
后来母亲笑骂八爷大半年。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搂那棵椿树了。
直到我长大成人,在八爷弥留之际,他老人家还能清楚地和我笑说那个腊八节搂树的情景。
那是我记忆最深的腊八节!
如今我早已迈入中年,也身为人父。身体还算高壮,确实撑了不少衣裳。
和我一样,门前的那棵老椿树也没能成为栋梁之材。 伴我长大的老椿树和我的村子一起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如今的腊八粥,口味,食材,花样百出。相比"情人节","圣诞节"等洋人的节日,甚至"双十一""双十二"等商家自创的"节日",腊八节愈加倍感冷清。
每每腊八节,夜深人静,独栖外乡城市的边角,看华灯璀璨,就会想起母亲亲煮的腊八粥。
母亲已经早逝二十二年了!
为了忘却的记念,我的腊八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