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累

　　又是阴冷的天气，天空飘起毛毛雨，整座城市就像被蒙上一层面纱。冷风时不时地从脖子钻进来，鸡皮疙瘩瞬间跑遍全身，我快步走到机场门口。〃小心点，慢慢走。〃一个身穿红色羽绒服，脚上穿着黑色高跟鞋，齐肩棕色头发女人走在我前面，右手搀扶穿着旧黑色棉袄大爷，左手挽住拉着大大行李箱男人。这三个人估计是一家人，这画面看起来很温馨。这位大爷真幸福，有孝顺子女陪在身边。我拉着行李箱走进机场，上完洗手间，准备去托运行李，看见托运行李处旅客早已排起一条长龙。咦，那位大爷也在那呢，排在队伍最后。因为刚才那温馨一幕，让我对他们三个人印象深刻。我过去跟在大爷后面，因为感觉他是一位幸福老人，所以情不自禁地打量着。大爷愣愣地脸朝前方站着，时不时向左右两侧探探头，就像鸭子伸脖一样。头发几乎全白，背微驼，看上七大约七十岁左右，双手紧紧抓着行李箱拉杆，好像担心别人会拿走他行李箱似的。怎么只有他一个人排队呢？刚才那两个人呢？正在这时，〃嘎哒，嘎哒〃高跟鞋声音从我背后传来，浓浓的香水味不时地从鼻尖飘过。感觉左眼角边有个红色身影走过。哦，是她——红色羽绒服女人。〃怎么还在排在这啊？你真慢！〃听到这提着嗓门的声音，我忍不住地朝她看去。她脸向着大爷，看上去像墙刚刷过白灰似的，双眉往中间挤，两边嘴角朝下弯着，双手在胸前不停地搓。大爷侧身向着她，站在原地没说话。奇怪了，这不就是刚才那个〃孝顺女〃吗？怎么现在说话的口气和刚才完全两样了呢？而这位大爷怎么回事？为什么不理她？难道大爷是哑巴？〃喂，你哑巴吗？！和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人哪？！〃她的嗓门又提高一些。前面很多人回过头来看着她，她看到大家的眼神，下意识地低下头，大爷还是没理她。过了一会，见前面的人没盯着她，又接着说：〃又是你自己要跟来的，还给我脸色看！有你这样的老人吗！〃她抬起头压低声音，用像一元钱硬币眼珠子盯着大爷，大爷稍微把身体转一下，背向着她。她〃哼！〃一声，立刻转身背向着我们，然后又转过身来看看大爷，好像希望大爷能回过头来回答她问题似的。可是大爷只是跟着前面的人向前挪动几步，还是没说话，继续用背向着她。她〃咚咚咚〃也往前走几步，双手交叉在胸前，眼带杀气，嘴巴呼着粗气，瞪着大爷。好像想动手，但又不敢。无奈之下，她只好〃咚咚咚〃地转身往后面走去。不一会儿，她牵着刚才那男的手又走到大爷旁边。男的看起来像是她老公，身穿黑色大衣，身高大约1.75米，手提一个电脑包，很绅士的样子。〃你看你爸，我想和他说话，叫他把行李箱给我，太重了，怕他老人家拉不动。可他一直不理我，你说你爸这样，要搬过来和我们一起生活，我要怎么和他相处嘛？〃说话声音带着撕娇腔调，一脸受害者表情，头微靠着男的肩膀。原来这两个年轻人是大爷的儿子和媳妇啊。〃爸，又怎么了？微微一番好意，你怎么不理她呢？〃男的紧皱着眉头。〃儿子，爸有点累，不想说话。〃大爷转了一下身，没有看儿子，继续脸朝前方。〃爸，你累了，让我来拉行李箱吧，你和微微到那边椅子上坐着等我吧。你看前面还那么多人排队，还要等会才能办完手续。〃黑衣男伸手想去拉行李箱。〃不，儿子，你们去椅子上歇着，你们天天上班辛苦，累着了，爸苦了一辈子，拉个行李箱不算什么事？〃大爷推开儿子的手。〃你怎么这么倔呢？你呀，这倔脾气得改改才行，都到了这个年纪，还和我们较劲。〃他再次伸手想拉行李箱。〃行了！儿子，爸知道你们都孝顺，都关心爸。爸没别的想法，只希望你们快乐和幸福，我就知足了！〃大爷低下头，又轻轻摇了摇。〃老公，既然你爸都让你别拉，你就随他老人家的心愿吧，你是知道你爸那倔脾气，想要做的事情，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她抬头看着黑衣男的脸，拉了拉他手。黑衣男〃唉〃一声，两个人牵着手往后面走去。大爷低着头，继续跟着前面的人往前挪动。过了一会，他腾出左手从衣兜里掏出纸巾压了压眼睛，然后又揣回去。这个动作重复了几次。〃大爷，您还好吗？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谢谢你，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头也不回地答道。估计他是不想让我这个陌生人看到受伤的内心吧。这种情形，我也不方便再说什么，继续跟在后面，一直到他办完理手续。看着他慢慢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我感觉思绪万千，真想和大爷说一句：〃大爷，你说的‘儿子，爸有点累’，这句话儿子能懂吗？你成全儿子的快乐，那又有谁来成全你的快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