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火车记
去年十一，为了参加朋友的婚礼，好不容易抢到了票，无奈的是一张从A城到B城的坐票，要历经一个晚上才到达B城。本来就想不去了吧，平时熬夜到12点就瞌睡，怎么能忍受一晚上，无法睡眠的状态呢！没办法，奈何朋友结婚，俗话说人生三大最重要的时刻: 出生的时候，结婚的时候，临终举办丧礼的时候。其中结婚的时候，如果关系很好的话，是怎样也不能缺席的，这么喜庆的事情人生能有几回？至于生与死，这些重要的时刻，过去的无法参与，未来的，想想也会觉得悲伤，情绪基调是沉闷，哀伤的，再说那个时候还说不准谁参加谁的呢！ 去吧，人生大喜事也只有这一回，粘粘喜庆也是蛮好的。于是准备妥当，在十一这个出行高峰期，顶着出行多有不便的压力，我出发了，上帝对我不薄，好歹让我抢到了一张卧铺，也不挑剔了，能按时到就不错了。 去时容易，回来难。回来可把我愁到了，参加婚礼期间，我就不停的刷票，希望能刷到高铁，或者卧铺也好啊，但是好像回来的票更难买到，那更别提捡漏票了。无奈，克服心理重重困难，决定怎样都要按时返程。 人有了意志，做什么都会更有动力。上帝还是眷顾我的，抢到了一张坐票。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即使再累再不适应也能欣然接受了，照样拼劲很足，有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冲劲儿，一定要回去。话说好久没有体会一下这样坐火车的感觉。依稀记得，上学那会儿，熬夜坐一晚上回家的场景，我是熬不了夜的，可是回去只有火车票，那会儿还是在售票点买票，听说票不好买，大家都早晨5点去排队买票，那是人生第一次买火车票，根本没什么经验，有些同学竟然三四点都去排队买票了。票最终肯定买到手了，坐火车熬夜了一晚上，我头晕晕，两眼红肿的看到天亮的那刻，接着看到冬天下雪地面还未退去的积雪，视野明亮，揉揉眼，终于到了，虽然不觉得累，但真心不喜欢熬夜坐火车的感觉，不喜欢列车上的气味，不喜欢黑夜出行的感觉。心想以后一定再也不选择晚上坐火车。 如今，这是阔别多年又再一次通宵坐着火车返程。吵杂的候车大厅里，井然有序的排队检票，看着形形色色的人，我希望和我位置临近的人都是好相处，最好都是女生，干干净净的，嗓门不要太大，说话客客气气。男士的话，也不要太粗俗，不要爱抽烟。因为我讨厌香烟的味道。检票结束后跟着人群，每个人步伐急促，唯恐错过火车，我不敢有一丝放慢速度，怕找不到正确的方向。气喘吁吁的跟着大流快速登上火车，好不容易找到了位置，赶紧放好东西坐下，蓦然抬头才看到我对面的人已经坐一对年轻男女，女的依偎着男的而坐，应该是情侣，男的看上去文质彬彬，女的温和大方，看着都是文化人，挺有素质。我心里暗自窃喜，至少男的不会抽烟，桌面早已经放好了吃的，男生很体贴细致地照顾着女生令人羡慕。一会儿我的邻座就来了，拉着一个精致的行李箱，穿着中长款的男士黑色风衣，衬托出商务范的风范儿，看上去有不到40，身材魁梧，整个人透漏着精神洒脱精干的感觉，我称他为商务男。商务男放好行李，就坐下来，里面的衣服搭配依旧是商务范的标配，翻领毛衣，笔直地西裤，对我微笑了一下，很绅士的坐下，还特意地与我保持点距离。我心里暗自打量着这个人，猜想他难道是迫不得已，没抢到票才坐这个火车的吧？不管怎样这个人是个有素养的人，我可以放下警惕心安心地坐火车了。 列车飞快地行驶，人们已经各归各位，开始吃东西的，闲聊的，看电视的，在列车摇摇晃晃中来回走动的，时不时也有穿着制服的乘务员来回巡逻，查看安全问题。就在这样一片祥和中，突然有人喊了一声放卧铺票了，这让好多人瞬间好像眼前一亮，一下子变得生龙活虎，蜂蛹而至，待我赶到时，已经拥了里三层外三层，过道里压根就过不去人了，乘务员看此情景，连忙嘱咐大家说，排队放票，让出过道！大家都好配合，立马听乘务员的，自觉排好对儿，而我还是被挤到了后面，商务男也跟着来了，他大概早已经看破形式，就没有报太大的希望，就随便排了个对儿。对面的小情侣不为所动，没有想换票的意识，果然恋爱中的人，你在天就在，一切都是美好的！我在焦虑，拥挤中等着排号放票，想想漫长的黑夜，一直坐着的囧迫感，不能好好休息，第二天还要继续上班，想到此，怎样我都要奋力一博，等待着看能不能抢到票 。 等待中，突然看到乘务员来了，立马排队的气氛紧张起来，离票台近的占优势，有些人竟然没有排队挤到售票台前了，原本排列有序的队伍一下子乱了，我被挤的转个身儿都困难，但是惊奇地是，我竟然离售票台只有一两个人的距离，乘务员边登记边说，给现金！这下很多人又着急了，赶紧找人兑现金，现在出门谁还带现金啊！尤其像我这样的年轻人。排在我前面的是一位中年男士，热情憨厚，看着我有点着急，他说他有，我不好意思地向他借了几百，以支付宝的方式转给了他，他非常客气，打开钱包，看到的那一瞬间，我惊叹，哇，好多现金啊！果然还是男人们出门考虑周到，必然带上现金。有了现金接下来就坐等排队发票了，看着我离乘务员那么近的距离，感觉希望还是蛮大的。商务男在后面默默地排着队，时不时问我怎样了，我说我快排到了！这些排队的人，原本就是不说话的路人，竟然因为抢票，互相攀谈起来，四周都是乱哄哄的，乘务员时不时喊一声，说话小声点！ 终于到我前面那个人了，下一个就是我了，内心的兴奋已经溢于言表，好激动，真没有白白等这么长时间，胜利就在眼前！他开始登记中，谁知一个乘务员对他说，没票了，可以先登记，有票叫你们！什么？没票了？怎么这么巧？我感觉眼前无数只黑乌鸦飞过，一下子掉到绝望的深渊，立马挤到前面翻本子，着前面还有密密麻麻的半页多，到我们也只有几个人了，原来只有前面少数人抢到了，好多人都是先登记等待第二波放票。明明前面排的人也不多啊，怎么突然早卖完了呢？商务男好像早都看破了一切，他早早地都回到了座位上，看见我就知道没抢到票，他说你还不知道吧，前面排队的几个，一个人替几个人买票，当然轮不到你们了！列车还在飞快地行驶，在黑夜里驶向远方，外面还很寒冷，列车里高涨的气氛还未平静…… 无聊地坐着，等待着第二波放票。不到南墙心不死，好歹我的名字号还是靠前的，没有到最终一刻，还是心存希望。列车行驶途中，停下来，陆陆续续上来了很多人，已经没有位置了，看来他们买的是站票，为了回程，怎样都行。有学生，有穿着讲究的美女，有中年的大叔，有带小孩的母亲，还有远去其他城市工作的工人，背了很多行李，原本还算开阔的过道，瞬间坐满了人，坐在我们附近的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她把行李箱平放，坐在上面，身体靠在旁边的坐位边上，还有站着的年轻小伙，时不时地扫视着周围，随时要发现可以坐一回儿的地方。列车依旧飞快地行驶着，承载着多少人的期盼，带着多少人的梦归程。 第二波放票是没什么希望了，我的泡面早被吃完，零食吃完，呆呆地坐那儿四周张望，商务男时不时不在位置上，跑到窗户边抽烟，这时站着的人就坐下来坐一会儿，有时商务男回来，他故意就站着，示意让坐着的人多坐一会儿，对面的情侣很安静，有男的照顾着，女生负责吃东西，看电影，看电视，男的则时不时去接水了，取东西。一切和谐有序，终于一个声音打破了这种气氛，要放票了，所有人又立马精神抖擞，眼睛放圆盯着乘务员，他高喊说到：念到号的人，过来拿票！我的耳朵早已经竖起的好几倍，心早已经跑到了前面。乘务员依次念号，念到我前面的那个人，哪知，念完就说票放完了，差一个就到我了！这种感觉比没中到彩票还失望，就差我一个了，就多一张不好吗？怎么可以这样。看来天意啊，看来天意让我今晚就必须坐着返程。但至少还有一张坐票，比没有座位的人也好歹舒服多了。商务男打趣地说：“别想了，跟我们一起就好好地坐着吧”！ 哎，卧铺的确是别想了。坐着也挺好。安下心，坐等后半夜慢慢过去。不知不觉，夜已经已至深，大多人开始犯困，列车长时不时很艰难地穿过过道，巡逻一翻，我紧紧地抱着我随身的包，唯恐自己在睡着以后，把包给丢了，开始犯困，打瞌睡，列车里开始逐渐变得安静许多，时不时还传出了打呼噜的声音，乘务员会时不时转过来时要迈过重重障碍巡视一翻才放心离开，望着他们远去辛苦的背影，由衷的让人敬佩。坐在过道里的人也耐不住睡意的侵扰开始打瞌睡，各自寻找一个让自己稍微舒适的方式，休息。有坐在行李上爬着睡的，有坐着闭眼养神的，有身体倚着座椅侧头而憩的，有夫妻两个，男的用宽阔的臂膀为女人做后盾依偎而休息的，站着的那个小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找到了一个地方的坐在地上，靠着列车一角而休息了，深夜谁也抵抗不了这睡意的侵扰，尽管火车在疾驰中一晃一晃的，自带着噪音，但是人人都能睡得着，犯困的厉害。 邻座的商务男已经瞌睡的不行了，爬在桌子一角就睡着了。幸亏我人还算瘦小，否则这偌大的地方真的不适合几个人爬着休息得，当然这巴掌大的地方是挤不下四个脑袋的商务男爬下的时候我就坐着，低着头依靠在自己的行李上休息。对面的情侣，互相紧紧的依偎，男的有时彻底成为女的枕头，靠在他的身上就睡着了，还算舒服些。当然她的男朋友可是没有多自在，整个人为了女友能好好休息好一动不敢动，成为木头人，一个姿势待着。就这样，我迷迷糊糊地似睡非睡得，挨过了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正当我睡的很沉时，火车轰隆隆地感觉要进站了，我睁开了眼睛，商务男早已经醒了，笔直地坐在那里，有列车员进来喊到：“都醒来了，都醒了，下一站到站了”！边走边喊，顺带叫醒坐在过道里的人，给他让地方过去。许多人开始慢慢醒来，开始整理行李，整理好衣服，行李开始从一个个从货架上被拿下来，所有人忙着打理好自己的一切，有种军队要整装待发的感觉。只是每个人看上去脸色蜡黄，憔悴，与刚上火车时每个人神采奕奕，精神盎然，能说会笑的自己相比，真是行成差别对比。就连收拾特讲究的美女，纵然衣服依旧时尚大方，因为面容的憔悴也没有衬托出衣服有多好看。我不这敢想我现在的模样，一定很憔悴，很不好看，而最不好看的时候也只是不熟悉的人看到了。颠簸了一路，熬尽了所有人的精气神儿，但是内心确实喜悦的，终于要到了，要结束了。 窗外天空已经开始泛起一丝微白，十月的早晨天亮的还不算太晚，微白的夜空很干净，很透澈，透着玻璃还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些星星，邻座的商务男望着我说：“天亮了！”语气缓慢，有些意味深长，我淡淡的笑了一下。他早已经收拾完毕，穿上他那中长的黑色风衣，拉着他那银白色精致行李箱，坐在那儿耐心平静地等着。对面的情侣，男方已经背好了行李，一手拉着箱子一手拉着女孩的手，焦虑地等着，望着火车进站。有一刹那儿，我想留下商务男的微信，我们都是从A城到B城，我们可能是老乡，即使不是，我们有共同的目的地，可以只是火车偶遇相对熟悉一点的路人，只是朋友，我看得出他也想，但是他也迟疑了一下。我想商务男更加不好意思，他已经是一个即将中年的男人，没有必要要和我这样的小女生，就因为火车上多说了几句话，就要成为朋友，让别人了解自己的世界。他不是还年少一腔热血的少年，不是心无城府的男孩，他是在这个复杂的社会里历经半生戎马归来的男人。想我们上学的时候，只因火车上和一个小伙，一起打扑克，说笑，要下车时，同学积极要和我们互相留下联系方式，那时很容易接纳一个人进入你的世界里，与其说那时容易接纳别人，不如说那时心思简单，没有太多的防备之心，而现在，竟然有些迟疑，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也不想随意放一个人进入自己的世界，让一个似曾相识的路人了解自己。商务男更能体会。 还在观望中，火车已经进站了。所有的人开始有序地往外走，我跟在商务男的后面，我们出去的路上再也没有说一句话，就像从来没有认识过，说过话一样。人就是这样，我选择你做的我的朋友，我选择你进入我的世界了解我，能否成为朋友也仅仅是在一念之间的选择。下了火车，十月的早晨已经感觉几分到寒意，他走在我的前面，我走的慢落在了后面，他突然停了下来，行李搁置一边，他低下头做出了点烟的姿势，在风中点燃起一支香烟，风吹起了他风衣，在风中扬起，他拉着行李大步向寒风里走去……那时我已经朝另一方向走去。 人这一辈子要有多少人和自己说过话，但是能成为朋友的又有多少，能走入彼此的世界了解与被了解的朋友又有多少，只有极少数的能成为朋友，能成为好朋友的概率又低之又低。我们没必要苛求每个和我们说过话的人都成为朋友，但要珍惜成为朋友的缘分，如果是好朋友，那更应该用千百倍的用心去珍惜去爱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