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甲之年闯美国

　　文 |○季美珍  口述  王传利  整理

　　我家住河北保定农村，男人死得早，有三个儿子。六十岁那年，大儿子结婚成家，为了不给我增加负担，老二和老三打算到深圳打工，等赚到钱，再结婚成家。

　　既然有外出打工的想法，为什么不去美国呢？在省里搞外贸的亲戚告诉我，只能保一个人出来。没想到，三兄弟都有托词：没有专业技术，不懂英文，害怕被拐卖。三个孩子都在农村长大，没有出过远门，我也就不再勉为其难。

　　我只身一人到了省城，找到亲戚，问：普通的家庭妇女到了美国，靠什么活着？他说，只要会做饭，会打扫卫生，收拾屋子，肯定饿不死。当时我就表态：我去。我不想依靠孩子养老，不想成为孩子的拖累。

　　单身赴美

　　到了美国的第一天，我住进一个家庭旅馆。除了不睡大通铺以外，跟解放前的大车店相差无几。对刚来美国的人来说，住在这里，有一个非常大的好处，能够获得很多有实用价值的信息，特别是在办身份、找工作方面，房客之间相互沟通的信息，往往可以使人少走很多弯路。

　　第二天，我在一个女房客的陪同下，去了一趟附近的华人超市。我悄悄地捏了捏藏在贴身衣服里的美元，想买一盒鸡蛋和一桶牛奶。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女房客对我说，在超市，牛奶比瓶装水还便宜。她带我到瓶装水货架和牛奶货架，去看价钱。果然，牛奶比瓶装水便宜。她还说，小号的鸡蛋，一盒十二个，九十九美分，不到一美元。

　　于是，我买了一瓶牛奶和一盒鸡蛋。离开超市的时候，陪我一起去超市的女房客，接到一个电话，说有一个家庭工，问我去不去。我答应说：去。

　　赚钱的机会来了，我还能拒绝吗？

　　三个收获

　　在回家庭旅馆的路上，我很兴奋。多年来，我很少有过为一件事而兴奋的心情。没想到来美国的第二天，我就找到了工作。就在过街口的时候，我发现，就在我的两脚迈进斑马线的时候，双线行车道上的所有车辆突然都停下来，身后的人都在喊：别动，站着别动。

　　那一天，我有三个收获：房客给我介绍了一份临时家庭工，得到一个违反交通法规的警告，认识一位教会的姐妹。

　　咬牙坚持

　　我没有车，也不会开车，出去打工是一件困难的事。幸好做家庭工，一般都是住在人家里，每个星期休息一天，临时请人接送，也没什么问题。我清楚地记得，家庭旅馆的人带我去的时候，请家庭工的主家问我多大年纪。

　　我回答说：63岁。

　　主家笑了，她说：我实在不好拒绝您，又不得不拒绝您。您想，您这个年纪的人，是需要别人来照顾，怎么还出来照顾别人呢？在美国，像我这个年龄来美国的人，百分之百是来探亲，或者是来旅游的，为了打工挣美元的人几乎没有。我不停地往职业介绍所跑，希望找到一份适合我的工作，结果都因为年龄不适合，而被拒之于门外。

　　房客当中，不乏热心人。她们不忍心看着我走投无路，千方百计地找机会，带着我一起去打工。我跟着她们到车衣厂剪过线头，就是把做好的衣服上过长的线头剪掉。这个工作对我来说比较适合，既不需要付出体力，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只要心细就可以干。这种工作属于计件工，收入不会高，对我来说，每天能挣出房钱和饭钱，也就应该烧高香。

　　事实上，因为眼神不好，线头剪得不符合标准，结果只干了两天，我就被车衣厂的老板辞退。

　　我的第二个工作，是到家庭食品作坊去包水饺，每包一个水饺是五美分。这个工作，也是房客给我介绍的。原以为我是北方人，像做水饺这样的面食，应该是家常便饭，难不倒人。没想到在试工的第一天，我就被炒了鱿鱼，我包的那些饺子，当然都不合格，大的大，小的小，结果开饭的时候，当员工餐煮着吃了。

　　找工作接连碰壁，给我的打击实在太大。我活了几十年，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情。

　　我问过自己，当初为什么坚持要来美国。回国吧，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脑海里不止一次地闪过这样的念头。

　　后来，我开始申请三个孩子来美国探亲。现在，除了我的大儿子不愿意来美国，二儿子和小儿子的全家已经顺利移民到美国。

　　这就是我来美国所发生的故事，一个中国农村妇女在美国的传奇故事。

　　在美国安度晚年的时候，每个星期，我都会用一天的时间，去教会做义工，在我得到别人无私帮助以后，学着用我力所能及的力量去帮助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