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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云纪》读后感10篇

2017-11-30 22:58:36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行云纪》读后感10篇

  《行云纪》是一本由谢海盟著作,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CNY 56.00,页数:298,文章吧小编精心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行云纪》读后感(一):刺客聂隐娘的诞生

   听说侯孝贤导演拍摄聂隐娘也是好久了,今年终于等到。自己看了三次,还组织了大队人马去看。算圆了iji这么多年爱侯孝贤导演的梦。有关侯导的书以前就买过几本,主要是朱天文写的几本,剧本也翻过。清朗的调子,淡淡的语调。
   这本呢在上海书展看到海报当时就想买,找了工作人员也没买到。只好还是在网上和文景出的那本美术相关的刺客聂隐娘一起买来。
  这本书是写电影刺客聂隐娘的诞生,作者谢海萌,朱天文的外甥女,朱天心唐诺的女儿,文艺世家啊。因为初生牛犊不怕虎,从开始就参与,详细记下从筹备编写剧本找场地以及拍摄中的故事。配着如水墨画般的照片插图。读起来很连贯利落,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的清脆,娓娓道来,但这是一本电影诞生书,也是一本流水账,从这么到那里这里那里,纪录片式的书,好在不枯燥。近400页厚厚一本书看起来不想停,至于非电影粉儿,有没有这阅读快感就两说了。
     她的视角很独特,旁观者清。观察仔细,事无巨细都娓娓道来。被人诟病的是指责大陆外景地见地起价,总有点刁难,而日本外景地就诚信多了。其实这是事实,不能说指责,我们也遇到过这种事儿。但是想一想还是当地工业化不够,没有给出合理的价钱,就像制片人说在日本一天什么价钱,就是在大陆外景地被人宰过那价钱也不到日本外景地的支出,也就是人家已经把所有支出已经想的周到,一概包括在内,所以就不会零打碎敲的小敲诈了。这应该是各地学习的地方吧。
 侯导就是侯导,一以贯之,坚持自己,在书里还是这样。用心做自己想做的事,大量搜集资料,完成想象中藩镇的设置。真心说那些场景是真美,那些人物的服装业真美。至于那对白真是算了吧,是谢海萌写的吧?半文半白,时而古典时而现代,还真没觉得对呢,太出戏了。
她在书里提到舒淇张震咏梅倪大红等等演员,可是没怎么提到周韵呢。
现在回想这部电影,景色背景是好美,但是好像也落入侯导想打造晚唐风格的偏执里去了。
 

  《行云纪》读后感(二):“你写的侧记比电影好看一百倍”

“你写的侧记比电影好看一百倍”这话来自同是编剧的朱天文在给此书作的序里。且不说夸张成分有多少,对于一个电影爱好者,或是侯导的忠实粉丝,亦或是对于拍片有种猎奇心理的大众,这都是一部再有趣不过地侧记了。
我是在未饱览电影前分两次把这本书两口气读完的,很少碰到读着读着就在那里忍不住哈哈大笑的书了,真的爱不释手。一个八零后的作者,第一次跟着剧组拍摄,所见所闻所感都有着一股新鲜劲儿,道不完的梗,说不完的故事,在需要做一些名词解释和典故介绍的时候,也会很贴心的给读者补上一点儿背景知识。
一本书下来,对于古装片拍摄的辛酸苦辣甜早已尝了个遍,回味无穷,电影不好说,此书,当力荐。好了,心痒痒的我要去观影了。

  《行云纪》读后感(三):下笔即老

刘慈欣的《诗云》讲的是人在被恐龙统治之后,恐龙又被宇宙间一种智慧统治,这种智慧已进化到纯能形式,是“神”。神感知到了古诗之美,却无法成为真正的李白,于是采用了一种最耗能、最宏阔也是最笨的方法,以天地为刍狗,焚星球为能量,完成了汉字的所有组合。这样,所有的文章都在其中了,包括李白的诗。科幻是科幻,人是人,小小的生命之火无法也无需完成这样的壮举。但对于一个下笔就是十万八万字,写七十万字只为自娱全然不为发表的人来说,汉字,做为砌成文章的砖石,已被搬弄得足够熟练,起高楼抑或盖精厦,一念之间。
书架上站着朱天心、朱天文、胡兰成、唐诺,现在又加上了谢海盟。从《学飞的盟盟》开始,不经意间,徒手捕捉迅猛龙般的大蜥蜴的盟盟已然长大成人,而且不出所料地成了作家。当年我看朱天心写猫狗,写眷村,写日本,觉得好味道,又去寻朱天文来看。《世纪末的华丽》用用过一面的A4纸打印出来,加上封面装订好。那段时间,沉迷于蛋壳白,珍珠灰,牡蛎黑,象牙黄,贝壳青以及浪漫灰,麝香黄的世界,玲珑而沉寂,美丽都市女郎,寻爱寻暖历程。觉得一切恍惚,如在梦里。因为看过几句朱天文说胡兰成,就又去看胡兰成。多数人看胡兰成是因为张爱玲,我多半是因为朱天文。无论如何,一个老人可得少女为他说话总是罕稀事情。胡兰成尽管格局不大,但聪明到骨子里,无赖,也可爱。但我终究因他的薄情而无法接受。唐诺的高度我达不到,买他的《八百万零一种死法》,与张大春的《大唐李白》放在一起,都是想等功力够了再通读,却总是不够。
谢海盟的这本《行云记》中两处提到李娟,说她如同九岁女孩一般“专注、孤独而疏离看着这个世界”,这也是我的感受。李娟是近几年我最喜欢的大陆作家,没有之一。她的所有作品我都看过不止一遍。无论何时,心累还是身累,她的书都会给我宁静、遥远、安稳而宏阔的安慰。看她写“夕阳横扫大地”,是用本真的心看到的本真世界,不曾变色也不曾变形,她时时存在于天地间,却又时时不在。新镜初照,不失本心。
看完《刺客聂隐娘》出来,我爱人说:“顶级PPT。”需要调动所有注意力去体会导演想告诉你的东西,吃惯快餐的人不习惯。冰山也好,豹子尾巴尖儿也好,凭想像构建起立体的历史,难。但看《行云记》是特别的体验。一步步走来如何取舍好看,散落在书中处处的拉杂闲项更是好看,我喜欢看些新奇的东西,这些事发生在我所不能感受的平行世界,有人通过书提供通道一窥,新天新地。
对于记性不好的人来说,读过看过,如同竹筛过水,微留湿气而已。只这一点点湿气,好恶却也了然。谢海盟有几代文人加持,怕是出生时已藏了几千本书在腹内,后来又得与高人相处,不成顶尖高手却也难。我当年评论朱天心天性悲悯,腹笥深广,说她“下笔即老”,后来发现话说的有点早,她的女儿才是真正的“下笔即老”。看她的书,非常舒服,会心处多,要我说点什么却说不出来。这么一本书,才气文笔诚意都够,那天跟邓安庆谈起来,都很奇怪这本书在豆瓣的分数不高。我愿做她的拥趸,随时等看她以后的作品。活久了总归有点好处。

  《行云纪》读后感(四):笔记两则 关于聂隐娘与宫二 关于谢海盟与朱天文

其实是我发的两条长微博,摘录在这里。
关于聂隐娘与宫二
《行云纪》里收录了一篇小说,《隐娘的前身》,讲的是隐娘被道姑带走离家学艺前的童年往事,非常好看。比剧本、电影都要好看。
谢海盟写这篇的笔调,令人想到写《天平之甍》的井上靖。都是非常克制、平淡沉稳的文风,应该是史家笔法的影响,描写与叙事都披着客观观察的外衣,叙述者并不参与小说的梗,而就作为叙事者/说故事人,而且还不像说书人那样渲染。
聂隐娘的人设其实有点儿令人想到宫二。都是武艺高强、倔强寡言的女性,都有以身殉道的设定(宫二殉的是武道,隐娘在结尾之前则一直遵循的是杀手的规则)。但不同之处在于,宫二身上(成年)女性的东西多一些,有女性的韧、傲、狠,后来面对叶问时,低回隐忍里的哀婉温柔也是女性的。一面说着宫家六十四手,你一手都看不到,一面究竟又说,你有一扇门的时间。个中的迂回缱绻,是最深的暧昧,亦是“情”之张力最强处。
但聂隐娘其实内心还是住了一个女童,始终是那个严肃的、不高兴的、专注的小孩儿。她身上男女之情的东西很弱很淡,她的天真、倔强、沉默,都是孩童的,而不是女人的。隐娘和宫二身上魅力不同处,也在此。
关于谢海盟与朱天文
看到有人对比谢海盟和她姨妈朱天文,两人都写过侯孝贤的电影笔记,有人认为谢海盟文笔不如天文,我倒觉得,不如说两人风格不同。
天文少女时师从胡兰成(一直想克制自己No judging,但是打下胡兰成这三个字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大学和后大学时代加入三三文学社。当时三三那一伙人,包括天文天心,还有丁亚民仙枝什么的,文风吧,都是张口日月丽于天,落笔山河丽于地,有人半戏半讽地称这种文风简直是气象报告,也是损的很到位。
天文少女时期写的散文和小说,真的都超级嗲。特别可爱,但是,真的超级嗲。遇到侯孝贤之后文风便为之一变,明显老练许多,算是从文生涯一个转折点。但是文笔还是有书卷缱绻气。
天心要利落很多。虽然《击壤歌》也是特别嗲,但是嗲中有壮,天心的确是一股纯阳之气,相比较而言年轻的天文要女儿气得多。
而我们学飞的盟盟,真是颇有乃父之风。
谢海盟身上和聂隐娘其实有相似的气质,就是性别感比较弱。看谢海盟的行文,会不太看得出作者是男是女,是非常平和的观察者做田野的视角,跳出了男作家和女作家行文风格的刻板印象。
天文的背景是非常文学的,甚至是非常中国古典文学的;而谢海盟则更偏历史、人类学和博物学。不同的知识背景暗示了你每日浸淫其中的氛围差异,每日面对的材料的不同,自然会培养出不是同一个路子的文风。
当然背景相似的人也会有个体差异,但是这些人到底共享的是一个文脉。

  《行云纪》读后感(五):混沌的感觉

看这本书的时候,我有很多的想象。想象浸了我的记忆,不仅仅是触觉还有听觉,还有嗅觉。一直以来感觉最美好的一种体验,就是在深秋的时候去深山里面浪荡,有事情做也好,没有事情也好。像是谢海盟这样的,一直在深山里面拍一场武打的电影,这样的时节,几乎可以穿上一件有安全感的衣服,去探索走动一番,做一些事情,记得之前看小森林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感觉,感觉主角在很认真地活着,但是这样实际操作的感觉,以及在深秋的时候,才能够坐下来认真地去吃一点什么的时候,真的有一种很美妙的感觉。今天上午上课的时候,老师说了,一种痛苦的存在,才让我们的选择是有价值的,也才能够让我们感觉到生活的存在。前言不搭后语,确实想要描绘出谢海盟带给我那一层黏糊糊的水雾的畅快感,对,不是不舒服

  《行云纪》读后感(六):电影的余味

“现在已经没人这么拍电影了,但我们只会这样拍电影。”
上周出差去青岛时,一个人去电影院看了《刺客聂隐娘》。晚上十点,放映厅里空无一人。我坐定后以为是包场,心中一阵窃喜,发了一条朋友圈炫一下。放完广告,一位大叔手拿一大杯爆米花,穿一身黑衣黑帽,亮银色的长靴,晃了我一眼走进厅内。这一场,就我跟他了。
电影开始,画面安静、黑白。隐娘和道姑站在树下,身后静静地候着两头驴。须臾间隐娘于林间暗影斑驳中一跃而起,取路过的马队中大寮性命。整个过程安静、黑白。屏幕上放出片名:《刺客聂隐娘》。我心中大呼过瘾,整个人从座椅上坐直,迎接着接下来的故事。
之后的剧情不在此一一叙述了。整部电影看完,第一感受是摄影好(这也是我在观影过程中不断感受到的),我觉得几乎每一个镜头都很美。而且,这种美里面能看出拍摄者的很多设计和用心。单此一点,于我就已经值回票价了。但具体到剧情,我承认我没有看懂,隐娘于磨镜少年;隐娘对于田季安的杀与不杀。因此我找来这部电影的编剧之一谢海盟写的拍摄侧记《行云纪》一读。
谢海盟在书里详细地记录了《刺客聂隐娘》这部电影从筹备到拍摄的全过程,全书的80%几乎可以看作是文字版的电影纪录片。一章章读下来,对侯孝贤导演的拍片理念的了解是最大的收获。正如腰封上印的那句话:“现在没人这么拍电影了,但我们只会这样拍电影。”候导说的“这样拍电影”,在书里有诸多解释。比如编剧团队在讨论剧本时的“造一座冰山”(每一个角色都是一座冰山,电影呈现的只是露出水面的一部分);现场拍摄时为了抓到最好的场景,常常要等云过去,等风起;并且,拍摄时有大量的镜头最终都没有出现在上映版的电影里;候导也几乎不和演员讲戏,拍摄时也常会拍一些剧本上没有的take。这样看起来,可能会觉得候导任性,想怎么拍就怎么拍,不顾剧组其他工作人员的感受。
其实,当你读完这个拍摄过程,候导这种像手艺人做东西的态度不是任性,而是认真。他知道什么地方需要下笨功夫、苦功夫一寸一寸地深挖,什么地方需要给自己留有变化的余地。候导的“任性”基于的是他对整部电影的理解,在这一点上实在令人佩服。具体的书中所记,候导对片中的几场打戏的设计尤其体现这一点。如他给刺客下的定义:不与人缠斗,不以死相搏。而在设计精精儿和隐娘的打戏时,他想到了肉食动物和草食动物在搏斗时的差异。读到这里,真想立刻再重温一遍电影。我觉得这也是《刺客聂隐娘》是一部好电影的原因,她不平面,有余味。我认为好电影的标准之一便是“余味”。这个“余味”不是单纯的看懂看不懂,而是观众愿不愿意去细细品味。这挑战的是观者的水平,能否看出创作者的用心。在当下国产电影一派拜金的大潮下,真希望有更多这样的电影出现。

  《行云纪》读后感(七):云知道风往哪个地方吹

“这是一个武功绝伦的女杀手,最后,却无法杀人的故事。”
这是一本行云追述风影未竟的书。电影拍不出来的,都在书里。
• 所谓武侠 •
从小酷爱武侠小说的侯孝贤将其对武侠的理解全然倾注于对聂隐娘的塑造。从小到大,由表及里。
隐娘的性格设定是《龙文身的女孩》,身份逻辑来自《谍影重重》,而幼年隐娘借参考了张爱玲的《雷峰塔》。用作者谢海盟的话说就是“造一座冰山”,冰山一角,花豹一斑,这种显与隐的关系放在电影里,使得每一个场景都承载了饱满的叙事量,如半文言对白的精简,如浮标钉桩的标示,若能从画面中接收那些提示,方可了然导演如何巧妙地作答了“深山藏古寺”的自命题。正是这些隐而不见决定了导演的高低,设立了观众的门槛,造成了观影的阻力。

  《行云纪》读后感(八):《行云记》读书笔记

《行云记》读书笔记
P11
《恋恋风尘》一书中,便有他这么一句话:“我喜欢保留一半给现场的时候应变,如果事先什么都知道了,就没劲拍了。”
P12
毕竟拍电影,最核心的还是“人”,人的性格对了,对事件的反应对了,剧情就自然开展。
P13
塑造一个人物,我们称“造一座冰山”(典出海明威的冰山理论),每一个人物都是一座冰山,人物展现在电影中的部分、是冰山露在海面的一角,然而这一小角要足够精确,免不了得打造完完整整的冰山,包括海面下隐而不见的大部分,这一大部分,具洞察力的观众是能够体悟出来的。
P15
尤其是拍摄纪录片时,万万不要有“够了”的想法,无论创作或取材,别替自己设限认为“够了”,在这个阶段,永远没有够了这回事。
P215
隐娘的前身
这是一个武功绝伦的女杀手,最后,却无法杀人的故事。

  《行云纪》读后感(九):摘抄。

(一)介绍的文学和电影:
1.《龙纹身的女孩》
2《谍影重重》
3.《雷峰塔》,是很动人的小说,告诉我们张爱玲何以至此。书中的琵琶便是张爱玲自己。年幼的琵琶脾气执拗,对待家中仆人的情感确是直率、打心底而起。通常,富贵人家的孩子,学的最快往往是残酷,学着父母呼喝、颐指气使吓人。琵琶却会为老妈子、婢女、厨子或花匠打抱不平。最动人的是书末,琵琶在车站送别老保姆何干,眼见何干离去,“琵琶把条手绢整个压在脸上,闷住哭声,像灭火一样。”
4.《天鹅之翼》,米兰昆德拉最赞赏的冰岛小说。“回忆的主观镜头里,没有自己。”
5.马尔克斯
缘何拉美文学的魔幻现实如此迷人,丝毫没有奇幻文学的令人不耐。是魔幻写实贴紧了现实。现实,就是物理作用,就是会让人落回地面的地心引力。马尔克斯写作《百年孤独》,对于美人儿雷美泰丝如何飘扬升空而去,曾经倍感苦恼,知道某日目睹妻子摊晾床单,大风吹得床单飞扬起来,如此方才恍然大悟写下美人儿给床单卷裹了飞上天。若唤作奇幻文学的处理手法,根本不用解释飞走的过程。魔幻写实描写的是现实,以叙事技巧来显得这样的现实荒诞不经,或者是,在文明富庶的第一世界人们眼中,自然而然的就觉得第三世界的生活方式非常荒谬。相较之下,奇幻文学架构在天马行空的平行世界,不受现实约束,没有地心引力不用落回地面,然而没有了通则的制约,会让观者有种”都由你来说好了“的不耐情绪。
6.野上照代《母亲》
7《等云到》,合集记录了野上自己与黑泽明导演导演相处的种种,拍电影的大部分时间总是在等云到,或等阳光、等风气、等雾。
   其中有一句名言”关于电影,有三件事,黑泽明先生说了不算:天气、动物和音乐。对于这三样,除了等待或者放弃,别无他法。当然,黑泽先生是不会放弃的,他选择等待。“
8.书-巴赞《电影手册》、《电影是什么?》
9.《教父》,原著小说并不出众,只能是二流作品。也许正因是二流作品,给导演科波拉大量发挥空间。
10.《指环王》,导演加长版。这些加长版往往比院线版好看很多,却也长度惊人。
11..刘绍铭评张爱玲早年的作品,充满了“兀自燃烧的句子”,文青们人人会背,人人着迷。王家卫的电影也颇有点这种味道,天文是说“充满佳句,佳篇不足。”王家卫对画面光影色彩的捕捉、音乐的搭配选择,以此二者带起的氛围,无人能出其右,即使结构始终是其弱项,也已成为风格。
13.蔡明亮的电影《郊游》、《黑珍珠》
14.米兰·昆德拉《相遇》
(二)出景地
1.日本奈良:地狱谷新池、若草山、海龙王寺、等弥神社、平成宫(与唐代长安高度相似)。
2.武当山南岩、神农架大九湖湿地、随州银杏谷(都在湖北境内)
3.阿城道:”眼下要找唐代文化,只有往日本去。“例如大觉寺,深色原木建材与同样青黑的屋瓦,庭院植栽不是秀气的小花小草,反倒扶疏如林,,比起现下华人世界大红大绿质感如塑胶玩具的庙宇,才真正像宗教场所,有肃穆、飞升之感。
4.内蒙古,赤峰市,---红山军马场。五六月份,春夏之交是红山军马场最灿烂缤纷的一段时光。(注意保暖、高原反应、防晒!!)
(三)好玩理论、文献
1.海明威的冰山理论:每一个人物都是一座冰山,人物展现在电影中的部分,是冰山露出海面的一小角,然而这一小角要足够精确,免不了得打造完完整整的冰山。包括海面下隐而不见的大部分,这一大部分,具洞察力的观众是能够体悟出来的。
2.荷马史诗《奥德赛》中,当奥德赛曲折漂流无法回到故土,沉溺在女神卡吕普锁的温柔乡之际。奥德赛之妻珀涅罗珀苦等丈夫回乡,为拒绝众多追求者们,缓兵之计便是织寿衣,承诺为丈夫织好了寿衣即改嫁,确实白天织,夜里拆,一袭寿衣永远没有织好的一日。
我们写剧本,便有这么点味道。
3.据唐代公主出家,多从道不从尼个,主要原因是唐皇室自认与老子李耳同源。出家实则“不出家门“。
4.南北朝时的胡汉交融,是个长时间发展、不那么戏剧化的事情。毕竟我们读史时的寥寥几行字,都是上百年的漫长时间。事实上,与其说汉化、胡化,更近似于双方"朝中间靠拢”。胡人的汉化比汉人的胡化更深刻些,上升到统治与文化层面。而汉人的胡化则停留在器物与日常生活中,单纯像是,胡服方便骑射,那我们就穿胡服;胡床坐起来比较舒服,就弄张胡床来坐坐等等。
5.在西方史家的观念里,北朝时的五胡乱华,已经算是亡国。然而当时的汉民族乃至后代的我们,都不认为有亡国这回事,。西方文明是由上层社会乃至统治阶层传承,一旦政权灭亡,文明跟着覆灭,那就是彻底的亡国。而中国历史并非如此,五胡乱华甚至是更久以后的元朝清朝,外族入侵灭亡的是汉族政权,却不影响民间活力。而民间方是汉族文明主要的载体,因此汉民族好端端在着,也并会灭亡,唯吸纳了外来的胡族文化,文明内容更加充实如夜空繁星,如花绽放出唐朝。
4.动物行为学始祖劳伦兹(Konrad Lorez)在其著作《所罗门王的指环》提出的理论。他举例,野兔间的凶猛争斗、家鸽扒光羽毛地凌虐斑鸠、即便驯养了仍会残忍抵死母鹿小鹿甚或人类的狍鹿,都是我们认知中可爱驯良的动物。相较之下,被认为邪恶残酷的狼与它们的后代狗,它们的斗争有分寸得多,开打前种种仪式般的威吓举动其实都是避免打斗的手段,威吓中的一方一旦示弱,便能轻易免去斗争,即便仍是不可避免地打起来,只要其中一方摆出恭顺臣服的姿态,将脖颈等要害送到敌手牙齿钱,打斗都会立即停止。劳伦兹观察此状况下的胜利者,它们似乎很想一口咬死敌手,偏就有种无形的拘束阻止它这么做。他会对周遭空气做出咬杀的假动作、会恶狠狠示威,就是不会做出致命的一击。不只豺狼等猛兽如此,劳伦兹在猛禽类的乌鸦、海鸥、苍鹭、火鸡身上,也都观察到此种自我约束的天性。他推断动物们的自我约束之因,是为种群的延续,不会因为打几个无聊无意义的架就导致灭种。
5.
   水疗法,这是我们私下在谈论宫崎骏的电影时,称呼他习惯在片中插入一段节奏慢的桥段,多半是在剧变(或大灾难)之后,有让主角们盘整心情重新出发的作用在,转折也多发生在此,这些桥段皆有或多或少都脱不开“水”的意像。故曰水疗法。
   一定要在每一部片中放入水疗法,我们猜想宫崎骏自有其目标。因为在我们看来,这些水疗法桥段大多不甚成功,节奏太慢了,甚至是整部片中让人难耐的败笔。如风之谷,男女主角落入流沙下领悟到森林自我净化能力,如《魔女急宅便》动了感情而魔力衰弱的魔女夜宿森林中的女画画家中;如《幽灵公主》重伤垂危的男主角在森林深处的静水池边仿佛见到步步生花的山兽神为他治愈上市。
     如此迟至《千与千寻》的问世。其中水疗法的海原电铁一段,小女孩千寻凭着四十年前的电车票,与一干杂牌军的同伴(有无脸男、有变成肥老鼠的巨婴小少爷、有汤乌)搭上不晓得去往何方更不知能否有回程的电车,……很有可能是老爷子这辈子创造出最精彩的一段,让我们能了解水疗法是有这般作用。
    
6.同时,《刺客聂隐娘》片中将有不少十三年前的回忆画面,侯导也希望用BOLEX来拍摄回忆画面:“人的回忆是片段的、闪动的,破破碎碎印记的很强烈很适合用BOLEX(集中、手持震动、粗粒子的画面)来拍。有一种侯导追求的质感,相反对现在摄影机日益精进的细腻解析度、行云流水的运镜,侯导摇头:”全是死的东西。“
7.廖桑谈起他的研究生班或是金马学院的经验,一届学生中特别亮眼的作品,拍摄者往往不是科班出身,甚至是医生等八竿子打不着的行业。电影人一如其他行业,有时难免太受本身所学限制,此时素人用完全不同的角度去看待、去拍摄,激发出的效果往往惊艳。当然,这并不代表科班并不重要,素人们令人惊艳的表现往往就是刚开始的作品,之后就犹如混沌被开了七窍,失去了令他们显得如此出众的特质,又没有深厚的科班底子被开了七窍,很快就无以为继。
8.侯导有一套论述:”拍电影是,你把一群志趣相投的人集合一起,大家共同为自己的热枕奋斗,情绪一坏了,影响到工作,也排不出什么好东西。更何况,电影固然是当下每个人的生活重心,也不是那么天大了不起的事情,值得把身体也赔进去。“
9.剧本里聂隐娘的局部性格原来来自各种原型,如自闭寡言来自《龙纹身的女孩》,如打斗方式来自劳伦兹的动物行为学理论,甚至日本短片小说等等。
10.神木能逃过被砍伐的命运,是因为尽管生意盎然,却因年纪太大而成为空心木材。多像古老的智慧之言,我们再回到《逍遥游》。惠子谓庄子,到树大而无当,”其大本臃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者不顾。“借以暗指庄子的言论大而无当。庄子却闲适答以:”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胡寝卧其下。“因为是无用的木材,神木方能存活下来,以大若垂天之云的树荫庇护往来者也因为无用,我们才有幸能在参天巨木中拍片。是了,物无所用,安所困苦哉?
11.侯导说,我们专注把“人”拍好。电影特效如何进步、如何拟真,那是完备工业系统出来的好莱坞,但散兵游勇单干户的台湾电影如何胜负不在这里,我们的优势是“手工业精神”,要有好的手感和人文素质,而且风味独特。
12.拍电影,爱好广是好事。如侯导爱看体育台,认为慢速播放时,费德勒面对飞来的球那种专注表情,犹如武侠。
13.“好莱坞的电影你可以看得很过瘾,如果在家用电视看,试着把声音关掉,你会发现它的镜头非常单薄,镜头无法独立存在,得靠声光效果去连接。侯导认为,蔡明亮的电影便是完全相反的典型。蔡明亮惯用大量象征与意念的手法,镜头间各自独立,皆厚实饱满不需依赖声光效果,蔡明亮的电影,一个一个镜头都可独立成文,每一个镜头都是名词,整部电影就像诗一般。李安评论《郊游》一片‘太重量级’,所指的就是这回事。”
    如何想诗一般?天文进一步解释侯导关于蔡明亮电影的看法。先说诗,诗应该像什么?”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前三句完全是由名词组成,后两句才有动词介词连接,典型的诗之所以是这种形式,在后世也许是对美学的追求,然而回归最初始的文字书写与辑录,纸张发明前,人类书写工具如西周兽骨龟甲或秦汉的竹木简,是非常珍惜昂贵的,且有沉重不易搬运的特性,过大的书写成本迫使原始书写力求精简。做为记录的主题,文字的功能在于用一个又一个的名词记录下最关键的部分。如钉桩般固定、标示出记忆的整体,那些被书写省略掉的部分,能够还原的便是拥有同样记忆的人。
      天文认为,现代主义的蔡明亮电影,可类比现代主义文学的托马斯·曼《魔山》、康拉德《黑暗之心》、卡夫卡的作品。现代主义文学要反抗的是过往的全知视角,创作者不再是高高在上、无所不知的上帝般存在。只能写自身所知、自身所见。故而在现代主义下,人物形象都是破碎的、衰败无力的。尽可能自我挖掘的同时,观者的直接感受多半就是很脏,很丑,甚至很恶心。
      然而,美感真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米兰·昆德拉在《相遇》的《画家突兀暴烈的手势:论弗朗西斯·培根》中,有这么一段话:“今日有太多画作想让我们恐惧,而我们却感到无聊。恐惧并不是一种美感,而我们在托尔斯泰感受到的恐怖,从来就不是在哪儿等着吓我们的;伤重而性命垂危的安德烈·包尔康斯基没有麻醉就开到,这惊心动魄的画面并未将没剥除,正如莎士比亚从来不将美从任何一场戏中剥除,正如培根从来不将没从任何一幅画作中剥除。”
       美感不应被屏蔽,就算在其他价值如现代主义的同时,保留美感并不是冲突的选项。侯导在蔡明亮今年的电影中,也发现如此改变。侯导非常喜欢《黑珍珠》,《黑珍珠》是蔡明亮回故乡马来西亚拍的电影,侯导说非常纯粹。之后的《郊游》更上一层,每个镜头意像的背后,累积的是台湾低下阶层的基本生存境遇、分崩离析的家庭、人在生存线下被压得走投无路……也许在台湾电影中,现代主义、象征意念手法的蔡明亮,仍是个太特殊标异的存在,难怪李安点出“蔡明亮虽然很强,但台湾电影好的时候他是这样,不好的时候他仍是这样。蔡明亮不等于台湾电影,正如宫崎骏也不等于日本电影。”
14.扁平人物与圆形人物的观念,最早由英国小说家E.M.福斯特在著作《小说面面观》中提出,扁平人物(flat character)多依循单一性质或理念创造,该人物能以一个句子描述之;圆形人物(round character)则接近真实中的人,圆形人物绝不刻板枯燥,常在字里行间流露出活泼的生命。扁平人物对情节的展开自有其功用,观者见之能迅速掌握其性格,使叙事者不用话费太多心力在介绍这些次要任务上。当然也有办到主要次要人物都是圆形人物的叙事,能达到此点,效果往往非常惊艳。(如高斯福庄园)京剧脸谱便是一种扁平人物的概念,一看到脸谱,观众便能明白人物性格。而且正派反派都非常可靠,性格贯通到底,不会转折、不会背叛观众认知,尽量简化人物与情节,把大空间留给精彩的唱念做打。
(四)意境描写
1.街道向晚,一车车人与器材准备打道回大御门,大家开始想着晚餐,出外景的日子,吃永远是最苦恼人的民生问题,也是收工后最让人期待的享受。石阶上方的寺庙,扶疏林木后亮起灯火暖暖光晕,有猫声嗷嗷怪叫,我们一听放了心。住持一整日为了出游不归的爱猫心不在焉,现下该是放了心。
2.九座湖泊,其实比较像大片沼泽间九个水深处,湖面多浮岛,小岛上秋皇蓬草,大岛上更有空枝乔灌木,背景的山廓多岚雾,雨时更是云海翻腾,湖水映着远山,多是深灰浅灰的色调,偶尔带点暗蓝墨绿,活生生就是水墨画,看景的我们惊叹,原来水墨画也是一种写实画!
3.大九湖万籁俱寂的深夜,天幕澄黑,星河如缎,入耳唯有虫声唧唧,妻夫木聪的独白嗓音低沉好听,兀自回响在巨大的寂静之下,宛若直扣心头。火堆旁的两人,火光明亮脸孔,使两人的轮廓更加深邃好看,尤其是专注听着少年独白的隐娘,眼珠子中映跃的火光,更衬其专注。
4.树木高耸细直,阳光较透,林地光影鲜明,笔直的树影投在地上如栅栏,风来会见整座林子颤巍巍,空枝的白桦树白惨惨如骨骼,即便高原上日头白热,仍驱不去那抹森森鬼气。
5.公主来到魏博这一日,岁时将要入夏,都城魏州城外的原野已有几分塞外风光,原上草、飘着白花的丁香树、漫过山冈的野花,都趁着此温暖短暂的一季光阴怒长着,花色主宰了绵延起伏的山丘颜色,渐南的风吹落丁香花如雪。
       一座红岩裸露的孤山拔地而起,如蜷曲身子憩息的兽,闲卧草原间,镇守千里平原。声嘈嘈的大雁群,时而歇息在山顶,时而群起绕山飞个几匝,黑压压如云盘山巅。乡间人们即使日子艰苦,亦少打大雁充饥,只为雁儿情义坚贞,伴侣相守不离,打了一只雁,害的是两条性命。
6.那年上已日,她与聂田氏共骑一匹马,随嘉诚公主的队伍中走到水滨,水滨的白桦林子透着光,公主一行迤逦而过那光。她左顾右盼,前后左右是锦衣宦官引路,众乐伎坐马上,手抱琵琶、琴、笙等乐器。队伍中的公主娘娘,所骑白马,毛片光泽如绢,白得如冰晶霜雪,白马在春阳照耀中,马汗蒸腾一层微微的氤氲,一似梦境的朦胧不定。
7.聂窈骑出市集,出南门,来至魏州城郊。是个冬末春初的乍暖日子,青空高远,平野低阔,乃纵马奔驰,蜀马下山冈,过阡陌,顺河岸而去,仿佛与东去江水一竞奔驰。
   聂窈马背上顾盼,雪后的郊野尚无寸草,入眼荒凉,然不过再月余时间,将是草绿杏白的荣春景象,便是唐人最心向往之的上已日了。那时节,男女熙攘,扶老携幼,人们水滨洗浴拔褉,并踏青春游,文人雅士曲水流觞,少女彩衣出行,寻觅意中人。……那一天,春风吹绿水滨,杏花盛开,飞花如雪,风筝纸鸢飞得比云更高,蓝天更衬朱红橙黄鲜明。
   ……
     聂窈策马奔驰起,风乱髫发,绯红衣裳好似旌旗烈烈。蜀马因着她善骑策,全然信任她,撒开四蹄奔腾,那飒爽劲,真是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竟隐有侠客之风!!
8.琵琶声流丽如水,满溢筵席,亦流泻在厅外庭院,
9.春寒料峭,夜风低低拂过水面,碎乱了水波,映得水上小阁满室幽碧。池岸草地,轩堂前的白牡丹株株打苞待放,现下却在风寒中战栗。
(五)人格欣赏
1.侯导不是神,不可能样样都通,事事都懂,但他对于未知事物的绝佳态度,是他之所以能超乎常人的原因。他总是不论从谁那里都可以得到启发似的,化为自己所用。“善言者不如善听者。”,他就是善于听人讲话,里应外合,与人无隔。所以他也善学,而又豁豁然如无学,不落在一个范典名目上。
   对于我后生晚辈近乎胡扯地灌输各种只是,他不鄙夷地照单全收,再现学现卖,而其中也必定有他融会贯通的体悟。
2.可爱小分段:
   侯导也是个可爱的听众,容忍我的人性,任我拖着他跑。曾在京都的超市,侯导正伸手向最大一山最肥美最特价折扣的和歌山蜜柑时,遭我横手阻止,我换上绿色和平组织口吻,正色说导演啊,和歌山的东西要抵制的,你知道和歌山是日本捕鲸的大本营吗?和歌山的渔夫假传统文化之名,多残忍地杀害鲸鱼跟海豚呀!导演你是电影人,应该知道前几年的奥斯卡最佳纪录片《血色海湾》吧……云云。
     “欺负动物最没意思了,好,抵制他们!”侯导立马改挑广岛蜜柑,叨念着。

  《行云纪》读后感(十):行云悠悠 隐娘出没

侯孝贤新作《刺客聂隐娘》在大陆的上映,在文艺青年的心目中堪称一场“文化事件”。但本文意不在讨论电影本身的好坏,反而更为关心这部电影在成片之前的过程。朱天文曾经在《恋恋风尘——剧本及一部电影的开始到完成》一书中,写到过与侯孝贤共事的过程,现在这个记录的任务落到了谢海盟的身上。谢海盟这个名字,大家并不陌生。她就是朱天心与唐诺的女儿,她生于一九八六年,二零零九年毕业于台湾政治大学民族学系。可以说,大家是“看着”她长大的,朱天心当年《学飞的盟盟》一书,记录了她小时候的点点滴滴。《行云纪——<刺客聂隐娘>拍摄侧录》(下文简称《行云纪》)是谢海盟公开出版的第一部著作,她的大姨朱天文在序言中深有感慨地写道:“一个三十年,很长的,也很短的。很长。……是的,长到足够让学飞的盟盟长大到,终于,出版了她的第一本书。”
谢海盟是民族学系(相当于大陆的“人类学系”)毕业,有很好的田野调查功力,她以这样的专业视角,参与了电影从剧本讨论到拍摄杀青的全过程:编剧之间互相角力,剧本“织了拆、拆了织”、摄制组辗转京都、湖北、内蒙古、台湾各地,状况不断,侯导又不停地给自己出很多难题……这些都被谢海盟生动翔实地记录下来。本书的框架依循“地点+时间”的体例,地点标明事件发生所在地,时间显示在此所待的具体年月日,在此框架下,谢海盟分章节记录她的所见所感。书的末尾附录电影小说一章《隐娘的前身》,《聂隐娘》原文、电影故事大纲及剧本。
侯孝贤是《行云纪》一书中的灵魂人物,谢海盟多次写到他对“真”的追求:“侯导有多在意要拍到真的东西,几乎到了要与自己过不去的地步。”因为求“真”,从剧本的讨论到辗转多地的拍摄再到剪辑,一路走下来辛苦异常。侯导折磨朱天文、谢海盟,折磨武术指导,折磨摄影师李屏宾,折磨美工,折磨舒淇、妻夫木聪等演员,整个剧组都被他折磨得人仰马翻,但折磨最狠的人还是他自己。假,是容易达成的。譬如说好些场景都是可以在摄影棚里完成的,那样的话就不用在外景地遭遇当地人的干扰,不用在寒冷的天气里等待适合的镜头,更不用一会儿日本一会儿大陆的来回折腾,这些细节的“求真”都是要付出现实中种种不舒服的代价。我们在书中能看到侯导“求真”,是如何渗透到电影制作的各个环节的。
最开始当然要从剧本开始。侯孝贤一直信奉的理念是“冰山理论”:“每一个人物都是一座冰山,人物展现在电影中的冰山一角要足够精确,免不了得打造完完整整的冰山,包括海面下隐而不见的大部分。为了海面上的一点冰渣,为了树丛后的一撮豹尾尖、我们着实下功夫打造一堆冰山画了好多豹子。”落实到《刺客聂隐娘》这部电影上,就是要完全清楚角色编码,角色性格要合理,编码要够完整,哪怕是一场戏一句对白的人物,都要建构得清清楚楚。只有对聂隐娘和与之相关的人物都了然于心,方能编造出符合其性格的剧情。不过有意思的是,在这个冰山建构中,常会发生喧宾夺主之事。《悲情城市》的构想跟以后我们熟知的电影剧情并不相同,就是因为侯导在建构大姊头的背景时,对大姊头的小叔子产生了兴趣,电影从而完全转换了走向。
回到《刺客聂隐娘》的剧本讨论中来,便是“织了拆,拆了织”的循环反复,每一个细节都在反复地推敲,要符合物理世界的规律,受现实条件的约束,符合地心引力理论。我觉得剧本讨论阶段,非常有意思的一部分就是“刺客的成本”:“我们借这部片要向观众展示的东西,各行各业、各样的所作所为都是有成本的,刺客当然也不例外。”为此,我们熟知的“武侠片”中,那种天马行空,那种刀光剑影,那种惊险刺激,都因为“刺客的成本”之缘故,都被摒弃。取而代之的将是舒淇扮演的聂隐娘隐匿其形影,躲在屋顶山或者树上,哪怕跟人打斗,也不会大战三百回合,只会快速出击片刻了事,连从屋顶上下来,都不是轻功了得地飞,而单纯只是硬跳,这样才是符合现实。
剧本讨论阶段完毕,开始拍摄。有一场妻夫木聪与聂隐娘深夜对谈的戏,谢海盟写起来极美:“大九湖万籁俱寂的深夜,天幕澄黑,星河如缎,入耳惟有虫声唧唧,妻夫木聪独白的嗓音低沉好听,兀自回响在巨大的寂静下,宛若直叩心头。火堆旁的两人,火光明亮面孔,使两人轮廓更加深邃好看,尤其是专注听着少年独白的隐娘,眼珠子映跃的火光,更衬其专注热忱,让人相信这场戏所传达的,尽管少年兀自用日语叙着,隐娘却是听得懂的。”这场戏现场的大多数人都很喜欢,妻夫木聪也十分满意。然而侯导却讨人嫌地抓脑袋说:“(这场戏)放在这里太刻意了,好像安排的一样。”他不喜欢每场戏都带有目的和作用,不喜欢因果链条太过紧绷,只要是“好像安排的一样”,他都不喜欢。他是可以去“圆”而故意不去“圆”;不爱严谨的结构,不爱伸出来干预的手,总之不愿戏剧化。他想要的就是自然而然,更不经意,更不安排,这便是“求真”的一个具体体现。
拍摄过程中另外一个“求真”的体现,就是对于道具、音效、拍摄、打戏等多方面的要求。美术组做的道具,经常惹得侯导火大,“他们(美术组)从来没有想把东西想成是实用的来做。”“实用”是他的要求。电影中的音效,其实绝大部分都能在录音间混音出来,然后侯导觉得太假,他一定要现成收音不可,如此一来麻烦多多,各种环境杂音纷至沓来,他不管,他要的就是真实。拍摄也是,天空中有飞机云,不散掉不能拍,鸟儿不飞起来不能拍;打戏呢,也要是结结实实满是物理感的实打实战,每一场戏都要各有性格与表达方式……这些都害苦了各组人马。然而千辛万苦得到的,到最后的剪辑中,好些都给“无情地”剪掉了,侯导之“狠”,连老搭档朱天文都抗议,连妻夫木聪都求情,都不行,他内心自有坚定地判断:不符合“真”的,必删之。哪怕那些删减,会让整个电影看起来支离破碎,也在所不惜。
电影中最重要的是演员,侯导再三强调的就是演员的能量,“能量够、神情到位,即便招式失之简单都无所谓。”哪怕一场戏打斗非常简单,隐娘也要有“鹰一般的伺伏神情”,精神完足,方能撑起一个人物。他特别不喜欢的就是“演”,一演就假了。他想要的是,不论是群众演员,还是专业演员,都在自然状态下说话动作。他拍戏,“从来都是根据角色挑演员,再根据演员修改角色,角色就演员自己。”不要刻意去演,一演就完蛋。有“演技”的,就要一遍一遍磨,一遍一遍拍,直到把演员的“演技”通通磨光。侯导调整演员的另外一个做法就是:“拍着拍着,总时不时要回头重拍古早以前的镜头,有时是在计划之中,有时很单纯地是看演员这场戏的情绪对了,而这样的情绪是能被利用到另一场戏的。除了利用演员再片中的情绪,侯导也借演员现实的处境。”侯导也是数一数二照顾和保护演员的导演了,不仅是对于演员的体量,也是基于现实的考量,演员照顾好了,才能有好心情,才能有好的工作表现,最后才能达成自己的要求。
书中,在展现了侯孝贤作为导演的一面之外,也凸显了他作为“人”的一面。谢海盟写到他与侯导相处的过程,读来分外动人。侯导是朱家的常客,从小就看着海盟长大。他们既是亲人,又是同事。谢海盟是知识狂性格,有的是冷僻知识,而侯导又是个善于倾听的听众,海盟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听得津津有味。当侯导把他听到的内容转述给其他人听时,又能融会贯通,加入很多新的内容,现学现卖的能力了得。拍戏转场的时候,其他的工作人员都坐车到下一个场地去,而海盟跟着侯导一路走过去,走的过程中会发现一些适合的拍摄场地。他的很多镜头都不在拍摄计划内,更多的时候是他健走时发现的好景,“如结霜的草原、如悬在鱼肚白天边而沉重欲坠的鸭蛋黄般圆月、如丁香树白花似雪的宁静河湾。”这种随机的即兴创作方式,看起来太过随意,看似杂乱无章,实际上是导演对主体的把握,“能在一堆乍看互不相干的东西之后,找出这些事物间隐然相系并与主体呼应的脉络。”
在记录侯导与整部电影的间隙,我尤其喜欢那些“闲笔”。在奈良拍摄期间,海盟写到与朱天文去游玩:“奈良的平成宫就离海龙王寺不远,惟两者间隔着荒烟蔓草待跋涉,灰扑扑色如砂土的长草间特别艳丽的石蒜花,秋日花期,石蒜有花无叶,卷曲如爪的石蒜花仿佛从土壤间直接绽出,红花石蒜如火焰如血色,白花石蒜质感温润如脂玉。”又写到银杏,“尤其是秋天即将落叶的银杏,一树微有青绿的金黄,小小叶片并不焦枯卷曲,一一呈现精雕细琢的扇形,树形也美,深色直挺的枝干,无开枝散叶的杂乱感……”这些精彩的描写散落在书中各处,写景状物,劲道十足,是一个成熟的写作者才能呈现出的文本。故而我觉得哪怕没有看过电影《刺客聂隐娘》,单看《行云纪》,也是会有阅读的愉悦感。此书虽然脱胎于电影的侧记,但它已经获得了自己独立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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