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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头》读后感精选10篇

2018-07-21 05:55:02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尽头》读后感精选10篇

  《尽头》是一本由唐诺著作,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的精装附别册图书,本书定价:88.00,页数:708,特精心网络整理的一些读者读后感希望大家能有帮助

  《尽头》读后感(一):四 画百美图的侠客金蒲孤(部分)@不知怎么贴试读内容,只好放在这里了

  金蒲孤是一名一登场就已声震全武林完成品式的青年侠客,这意思是,作者司马紫烟并不交代他的成长岁月,没儿时被哪个无名老人带走,或身负血海深仇掉落悬崖而在某山洞找到绝世秘笈之类的,这种必要奇遇的从略往往是武侠小说书写成熟期甚至进入晚期的征象,隐隐显露出此一书写极限的预兆。因为一连串合理惊心动魄的奇遇所构成的寻宝之旅(找兵器、找绝世武功、找某一神人云云)原是此一类型书写的最早迷人之处,我们看吉卜林的《基姆》最心动的也是老喇嘛和小男孩的那趟神奇旅程(找世尊当年洗涤罪恶、大智大悟的箭河)。一旦书写者感觉用尽了它,读者也厌烦它拆穿了它,这部分便可以大家你知我知一句话带过了,同时也封闭起来不再开发新寻宝路径了。

  金蒲孤使用的不是有气质的三尺青锋之剑,而是一副特殊的强弓和神箭,奇怪武器的使用,也是武侠小说书写另一个成熟期的征象。这副弓箭之名和他姓名同音,相互呼唤,是为金仆姑,这倒是大有来历的,直接出自《左传》:庄公十一年,公以金仆姑射南宫长万。很显然,宝物神兵有灵,可抗拒悠悠时间的浸蚀分解力量,还仿佛有自主意识,最终像找到自己真正主人也似的抵达金蒲孤手中——我们倒无法说准金蒲孤是哪时代的人,武侠世界同时是时间的迷途之乡。

  金蒲孤辉煌人生的最大对手是老人刘素客,这是一个自己完全不会武功却对全天下大门派武学无所不知、将黑白两道所有人玩于指掌之上的大阴谋家,他收有三名义女,分别以日、月、星为名,当然都非美若天仙不可,故事最后也必定奉武林大义爱情之名背叛他。事情便发生在金蒲孤和这三名女子的一场比试,其中一个题目是绘制百仙图和百美图,抽中百仙图的刘日英,工匠技艺精湛无匹地不到半时辰便天上人间地以针绣完成,但这边金蒲孤却只信手挥了几笔而已——

  刘日英将信将疑地走到案前,刘星英也好奇凑过去,她们都不相信金蒲孤在三笔两划之下,会完成一幅百美图!

  金蒲孤的书纸是反过来的。

  刘日英伸手将它翻转过来,却见白纸上只画了一个半圆形,圆弧上画了几笔像乱草一般的墨迹,半圆中间则是一个大叉。

  她们看了半晌。

  刘日英才道:“金公子这是……”

  金蒲孤一笑道:“这是一幅写意百美图,严格说起来,不过是土一堆草一堆,交叉白骨红颜泪……”

  刘日英呆呆的不做声。

  金蒲孤又笑道:“千古美人今安在?黄土白骨青草中,我这一幅百美图足以为千千万万绝色佳人写照……”

  稍微解释一下。这段原文之所以分段分行如此剧烈到不负责任的地步,其实是当时武侠小说有点辛酸标准作业,不仅比较好写不必多交代细节,更关系稿费计算的迫切现实问题。日后古龙更把此推向极限,几乎已达一字一词占一行的地步。

  大致上止于一九七一年,武侠小说是早期台湾惟一本土自制成功的类型小说,总产量其实还不小,彼此也就存在追逐竞争,尽管基本上仍套公式写,但总会因此冒出些较特别东西。金仆姑挖掘自《左传》不起眼一角,这对彼时多少有国学底子的武侠小说作家倒不算奇怪,更有趣是欧美新东西新事物的偷偷渗入,像柳残阳的《金雕龙纹》就是大仲马《基度山伯爵》的改写,书里父亲被逼死、美丽妻子失贞改嫁、飘流到无人岛上找到复仇宝物的浪子楚云当然是基度山伯爵爱德蒙•邓蒂斯;古龙自承“楚留香系列”直接取用于伊恩•弗莱明的007情报员邦德;更厉害的是独孤红的《武林正气歌》,书中赫然有个复姓西门的“斑衣吹笛人”角色,改都不改一下,多年以后,我才知道这原来是个欧洲人外国人,真的就是西方民间传说故事里那个以催眠魅惑笛音拐走全村小孩家伙

  迢迢来时之路——半世纪前的台湾,贫苦蒙昧封闭,人容易慨然有广大世界之志却不容易有通向世界的道路、配备和盘缠,一知半解使得广大世界比任何时期都更像个诱人之谜,人各自以他仅有的、鬼使神差方式奋力接听、窥视、捕捉和猜想知识不仅破破碎碎而且通常二手三手扭曲变形真伪难分,半首歌、一句话、几个人名、没头没尾的一截故事、一张语焉不详照片云云,都被人视若珍宝收藏和不断炫耀传颂。因此,那年代的台湾社会的确有着一抹武侠小说世界也似的身影,人也会武侠中人也似的行动,有秘本,有毕生独门绝艺,有远方传说中的高人启蒙学习仿佛得从收拾包袱、告别父母亲人、下定决心此去不回头开始

  今天来看,成果当然是可疑的而且通常并不划算比方大仲马或弗莱明之书都算不上什么可托终身之志的东西),甚至风险极高让人捏把冷汗,但这有什么办法呢?就只有一点,那就是人心温度较高,人的力气用得较足不保留,有某种兴高采烈,于是,运气好的话,会有某些我们今天不容易再有的东西跑出来。

  好,百仙图vs.百美图这场比斗究竟由谁胜出呢?刘日英当场把自己精绣的百仙图给撕毁,不出意料地承认金蒲孤的鬼画符“境界”较高;也许自知是绝代佳人的她也真的被触到了某一处最柔软心事吧——“生乏黄金图画,死留青冢使人嗟。”我们说,不是就连李白来都会说金蒲孤赢了吗?这可不仅仅是武侠小说世界的基本约定而已,在中国千年的文人诗画世界里,也一直都是这么判决的,尤其后来还有所谓的禅学不是吗?

  我只是自己胡思乱想——如果这样一场比试我也在现场,我很想提议两人重新再比一次,而且题目不换人不换仍是百仙图和百美图。再一次,金蒲孤会怎么做?会一样再画大圆弧和大叉吗?或至少把那个泄底的、让人尴尬不已的大叉给省略掉?

  读武侠小说于夏天台风日子

  有一本其实有点恶心的薄薄奇书叫《幽梦影》,其作者张心斋很显然不是个太读书的人,我们很容易看出来他对女色的兴致远远高于书籍几乎临界饥渴,人各有志这其实也没关系,但令人比较难受的是他极喜欢表演读书,有一堆奇奇怪怪的身姿、花招和心得,比方说读书还得严格配合周遭事物和气氛(当然,排名第一的仍是他所谓的解语花,也就是说,读书居然还要有小姐坐台),且依时辰、天候天色季节决定念什么书,所以冬天读经、夏天读史、秋天读诸子、春天读诸集云云,不晓得万一时间一到书没读完怎么办?我们的困扰不会是他的困扰。

  我回想自己的阅读经验,倒还真有一种书符合张先生的如此要求,那就是我武侠小说最多是在夏天读的,尤其是夏天台风来袭的日子,此事发生在我十四岁以前,当时我还住在宜兰——

  事情是这样子的,我有两个喜欢武侠小说如命的哥哥,平常日子不解数学题不背英文单字多少有顾虑,只能偷偷摸摸,便只有夏天台风时,学校放假,父母亲也相应放小孩假,双重假日便成为堂而皇之没日没夜只有武侠的绝妙时光。彼时我们家离宜兰气象测候所不远,一旦确定台风登陆便高高挂起两颗或三颗黑色的台风球(当时并非家家有收音机)。就跟人类某些历史经验一样,灾难讯息也是某些人解放的讯息,我这两位该死的兄长第一时间便抢着骑脚踏车冲出门,在刘日英绣成百仙图的半小时之内,你就会看到他们两个各自抱回一大叠武侠小说笑嘻嘻的,还会顺便去买那种最大支的、其实是用于丧事的不祥白蜡烛

  跟所有只用一次的东西一样,武侠小说当时是只出租的,租书店可以大得、搜罗完整得像座武侠图书馆。如此,八九年下来的夏天暑假,八九年持续的台风,我几乎看完彼时出版过的每一部武侠小说,或正确地说,除了所有第一册以外的几乎全部武侠小说,原因简单,我只能从第二册看起,而且时时后有追兵,非得抢在他们两人之前分别看完他们的第二册不可,我后来读书速度稍快成为毛病大概跟此事有关。日后我读卡尔维诺为导演费里尼写的序文,讲到他童年瞒着父母看电影往事,因为得抢在父母亲回家前神不知鬼不觉在家,几乎每一部电影都无法看到结局,每一部电影结局都由他自己编完,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

  其实是不只没回头读第一册而已,从小学识字伊始就胡乱读武侠小说,一定有一些字跳过去,一定有一些情节看不懂,一定有一些关键之处没弄清楚,惟一的优势是当时记忆力真的太好,记忆容量大而且才刚开始启用,不会不懂不清楚的东西还是全记得下来,如同全本下载,或更像一页一页卡嚓拍下照片一般,因此就跟从此把书带在身上时时翻阅重读一样,理解遂也跟身体消化作用一样自己会渐渐完成,并不困扰——这其实跟我当时以及日后一生读其他书没太两样,就直接读了,不等待(等什么呢?还真的等秋天来吗?),没什么准备好这回事,书读不懂是常态,只要你不是只看这一遍就行了。一生只读一次的书对我个人而言,意思比较接近是淘汰。

  当时的武侠小说常常还有另一种空白,那就是每一部总会在特定的关键处被撕走几页,符合经济学所谓的“公共价值消散理论”,使用者不是拥有者,东西就容易损毁破坏,就跟我们举目可见的公共设施一样——但这其实是颇好笑颇辛酸的撕毁。原因是,每部武侠小说多少会触及性爱,最常见是男主角身中淫毒(一朵花、一条蛇或某个心怀不轨练采补之术的妖女搞鬼),女主角只好银牙一咬牺牲自己当解药,然后,然后接下来那一两页就不见了,成为某个先租这部武侠小说者的窖藏,你能看到的就是一连串急怒攻心的咒骂,以各色手迹留言在书页的空白处,诸如“撕此两页者绝子绝孙”之类的。其实当时的社会尺度和书写的基本典雅要求,一般而言这两页只是点到为止很快由各自想象接手,少这两页,只是更想象而已。

  多年武侠小说租看下来,我们家三兄弟遂也有着自家的童稚排行,我记得的前三大致上是最正邪难分、杀声震天几乎每一页都死人的柳残阳(尤其是《银牛角》,鬼手秋离,应该就是他写得最好的一部),集中于反清复明、满汉代代情仇的独孤红(关山月、玉翎雕、南海郭家、关外燕家云云),还有就是最使用推理诡计、阴谋一层层剥开但往往收不了场的司马紫烟。古龙在我们家中不怎么欢迎,早期平庸后来又太乱来,我们喜欢的是他的《浣花洗剑录》,书中方宝儿一柄木剑游历天下,其实全为着十年后约定再来的东瀛剑客那场决战,地点波涛拍打、没时间印记无人知晓的沙滩,当然就是宫本武藏岩流岛的翻版了。至于神话般的金庸,因为本人心向北京,很长时间在台湾是禁书,但还是化整为零租得到,最多是借司马翎之名混进来,书名人物名也全改了,比方韦小宝不叫韦小宝,而是任大同。小时候读金庸,会觉得温吞不过瘾;二十年后武侠一空,惟剩金庸以排山倒海之势重来,但我自己读小说的标准已变了,也渐渐知道了小说是什么、可以好到什么地步、可以写到哪里云云,无法回转成单纯小孩的样式、再像那些夏天台风夜那样子读武侠了,因此又觉得金庸远远不够好,有点上不上下不下的尴尬味道

  只是金庸武侠好坏,这不是什么个有意义的问题,无需争辩,争辩了也带不出什么有趣的理解和进展,就跟我不会想重回四十年前去说服那时的自己一样。这些年断断续续有人问起,甚至有出版社金庸迷朋友慷慨要送我全套金庸(就不相信你读了会不说好),我自己总简单选择闭口不言,当自己是个从不看武侠小说的局外人,静静等该过去的自然过去。

  是有类型小说的确可以写出类型小说之上,上达纯粹好小说的高度,但那是比方说间谍小说里的勒卡雷,或侦探小说里的布洛克。

  “武林有正气,隐然若有形;能补天道阙,能佐王道行……”——当然那些夏天还挤满了很多名字(诸葛青云、萧瑟、卧龙生、上官鼎、慕容美、东方玉、雪雁、田歌云云)、很多故事,烛火摇曳不定,但这些都只是回忆而不是问题,回忆到这样可以了,已经超过了。

  如果再比一次会怎样?

  再画一次百仙图和百美图?我想,这对刘日英原本并不难,这次她可以绣得更精密更准确更有经验,就跟任何一名工匠、一个创作者每天每时做的事一样,把自己的作品一次一次修改到最成熟;但金蒲孤这边怎么办?再画一次青冢图吗?一个稍微好看的青冢吗?这就有点可笑了。

  但我们可能也会警觉起来,被金蒲孤这么一闹,刘日英可能也随着尴尬起来,她变得很难再绣了,再绣一次百仙图同样变得好笑,而且徒劳,仿佛某一道路已封闭,仿佛这事已提前抵达了终点

  严格来说,金蒲孤的百美青冢图并不是一个作品,而是作品的否定,一如死亡是生命的否定;或者我们稍微松开一点来说,这样的事只能久久做一次,这样的作品基本上只需要、而且就只能留下一幅,在一定的时间空间里。它之所以成立,是因为之前长段时间里人们曾不懈地、眼花缭乱地、穷尽一切可能地绘出过百幅千幅万幅的不一样美人图(以画、以诗歌、以故事和传奇、以各自不可遏止的想象奔逐;在画布上、在器物中、在文字里以及有声的歌和无声的千古思慕云云),人们一个个、一次次以有涯逐无涯,青冢图既是这所有美人的最后归宿所在,也是这些描绘者歌咏者疲惫的最后休息之地,两条河流共同的终点。

  从冷血点的一面来说,这也是除魅,把人从已过度耽美、已妨碍正经事的迷醉中冷水浇醒,让你直接看结果,胆小点会惊吓会做噩梦的结果,由你决定要不要这样追逐下去。

  所以说,青冢图也就是历史上这一系列数不清美人之图的死亡,最后一幅,到此为止。其实,我们任谁都早晓得人生自古谁无死,但对某种美好事物的埋头穷尽,往往会让人心生迷执,忘却现实,好像美丽的东西一旦超过了某个不可思议的界线,不就应该也一并超过了死亡的冰冷狞恶界线吗?美好到一定程度的人(其实也不只是美人这一项而已,比方说卡尔维诺)居然对死亡没特权这一真相,是人类亘古以来的代代残念,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泝流光,我们宁愿狐疑、宁可相信她一定是去了哪里或者就说她回去了,她原来就不同于我们这样的生物构成,而是某个神,或说天仙小谪,或某个无尽轮回的生命跟我们特殊的相遇及其暂别而已,借此躲开我们已经知道但冰冷到难以接受的死亡。像苏格拉底最后一次对话的《斐多》,马上得饮酒死去的苏格拉底神秘地和众人讨论起灵魂和轮回的问题来,我们说,如果这真的是苏格拉底所言(他一直以来并没热衷神秘之学),那他可能是在安慰这群哀恸送行的学生友人,也为自己打气,为远行预备;但如果是当时不在场的柏拉图假借添加的,那我们就更容易理解了不是吗?柏拉图拒绝相信他的老师化为跟所有人没两样的全然空无,他不想撑到最后一关还是得让老师灰飞烟灭于芸芸众生之中。换是我们,可能也会这么做。

  因之,对我们观者而言,我们的心思总有点复杂。百美青冢图的真正魅力从不只来自如此单调、平凡、你偶尔车过某处墓园一样会看到的画面本身,你甚至不会多留意细节(所以金蒲孤画成这样仍成立),而是总合着历史上全部美人,这所有的生之繁华绝美;不只这样,它在我们心中唤醒这一切同时,也就在我们眼前摧毁这一切,连同我们全部的一厢情愿。我们的惊醒也就带着惊惧,我们的某种清爽洁净之感同时也包含着一无所有,正因为我们内心里本来就知道是真的、知道迟早会这样,因此感觉更巨大真实到带着狼狈,像那种抵死不从的罪犯,看到这一张弃尸现场的证物照片,这一张森森白骨的证物照片,再无法狡赖装死,心防瞬间瓦解。

  从观者推己及于画者,我们差可想象,这第一幅被绘出的百美青冢图必定比我们更加不舍更一言难尽,我们只是目击者,最多是共犯,但画者比较像亲手扼死了她们——作画的人和她们关系不同,相处时间不成比例的不同,投进去的情感和想象也全然不同,事实上我们很难说清楚,这些美人,究竟是他依样(依什么样呢?)画成的,还是他一分一分创造雕塑出来的。这么讲也许很煞风景,但我们观者惊惧式的哀恸也许来得又大又快,却也就消退得很快,不超过某种触景伤情,某个涟漪生成、扩大到复归平和如镜的时间;但画者不一样,那真的是确确实实意义之下的死亡之图,无法回头,无法让枯骨复原为生者遑论美人,就跟CSI节目里那种死者面容复原的泥塑或绘图总是可怖的、除不掉死亡气息一样。因此,这一整块工作领域完结了,连同所有的相关技艺,这部分无以平复,更是从此失去,不止作画的那一个人失去,往往连同所有的同行都不得不一并失去;也就是说,一画万骨枯,毁损的不是一人,而是公共财。

  我们可以把《堂吉诃德》这本小说视为百代伟大骑士的一幅青冢图,借由这个在生病中、在疯狂里死去的乡间绅士阿隆索•吉哈诺,把欧陆几百年来的所有骑士、连同他们(已过度)骄矜的教养、情感、信念和行动这一套一起埋葬,《堂吉诃德》以后,即使有人再写骑士小说,也不再被当真、不重要了,所以博尔赫斯才直接说《堂吉诃德》就是骑士小说的最后一部。但博尔赫斯甚有把握地猜想,作为凶手本人的塞万提斯内心里必定是喜爱这一切的(不喜欢哪能累积知道这么多、这么细节丰饶?),他引述了保罗•格罗萨克的证词:“塞万提斯粗通拉丁文和意大利文,他的文学教养主要来自俘虏囚禁期间阅读的田园小说、游侠小说和娓娓动人的神话。”这本来不是拆解,而是自自然然的终点,一路往前不停下来必定会走到的,顶多只是对此无可避免的骑士死亡,用比较调笑、比较不伤感不屈服的方式说出来,好活络血脉,驱除那种令人窒息的黑暗。所以博尔赫斯说的是:“《堂吉诃德》与其说是这类虚构作品的解毒剂,不如说是对它们依依不舍的私下告别。”

  望风追逐,求情于铁石,用礼于野人。

  但怎么说呢?不是有这讲法,说这样的事第一次发生是悲剧,第二次如法炮制就只是喜剧了。百美青冢图,第一幅是依依告别,那第二幅呢又会是什么?

  依依告别

  今天,作为一名观者,站在某个当代的大作品前面,我们常心生某种素朴不文的疑惑,只能以彼此窃窃私语的方式来问——这位鼎鼎大名的画家(或舞者、或书法家、或如同过江鲫鱼的当代艺术家表演者云云,或就是安迪•沃霍尔),他究竟是不是真的会画?还是其实跟你我一样,只是一个或更机智、或更敢、或口才更好、或运气绝佳、或人际关系经营有成的你和我而已?有时我们得努力压下诸如此类的无礼冲动,想开口请求他就简单画颗苹果给我们看。

  我们也许一时说不清楚第二幅青冢图是什么,但我们确确实实就活在一个第二幅青冢图的时代——这的确喜剧,甚至黑色幽默。这么说应该相当接近事实:以前,我们以一百比一的悬殊比例,在美到令人厌烦、美到令人再分不清谁是谁的百名美人中清晰画出一具青冢,要自己清醒;如今,我们仍以一百比一的悬殊比例进行,我们就站在乱草蔓生的坟墓堆里,如果运气好看到一名完完整整的美人,而我们第一感也许是见鬼了,当她是某一缕幽幽芳魂,像《聊斋》或明清笔记小说里冒出来的那样。

  画青冢当然远比画美人快、容易而且无需技艺准备,这几千年来早不是秘密了,过去我们说的是画鸟兽难画鬼神易(这我们已经进化了,如今是谈鬼神易谈鸟兽难,也就是说,不画了)。这里,我们想追下去的仍是“依依告别”这件事,这比较有意思——加西亚•马尔克斯写上校无可避免的死亡,因为时间到了,但这却是《百年孤独》全书时间脚步放得最轻最慢、每一物每一事描述得最仔细、最具体细节的一段,以至于有经验的读者,仿佛先闻到空气之中大海的咸味那样,知道有事情要发生了,知道有东西就在不远处、马上要扑面而来了,知道整个世界即将完全不一样了;这不是猜测而已,而是一种身体血肉能感觉出的变化。《百年孤独》里的上校之死,在我们经历过小说历史上数不清的各个精彩主人翁之死,仍如此独特、夺目、动人,仿佛第一次看到那样。加西亚•马尔克斯当然只是在拖延时间,而不为着炫技(惟技艺因时间拖延的严厉要求而被不断逼生出来,如同《一千零一夜》里山鲁佐德为着延迟处死,每一天晚上都得想出新故事来,一停止就死了。被逼生的技艺总是比自恋自我无限繁衍的技艺要准确且富想象力,这是技艺较好的模样)。而在写了上校如小鸡般缩着翅膀死去,作为描述者创造者本人的加西亚•马尔克斯放下了工作,躲回去卧室床上像个小孩般伤心大哭起来。我们无法得知塞万提斯写《堂吉诃德》一路上的情绪变化,只能依据我们实际看见的东西合情合理想象,塞万提斯从头说起,写得很长,不是只讲出一个意念而已,不是只画一个阿隆索•吉哈诺先生的墓给我们看。事实结果也是,读小说的人得到的也不是否定而已,日后人们甚至把吉诃德先生看成是肯定式的人物原型,极可能还是最纯粹的一个,做不可能的梦,打不会赢的战争,伸手去触摸谁都晓得捉摸不到的星辰,某个艰难的、代价不菲的、得下定生命仅剩的那最后一点决心如出清存货才堪堪敢于放手一搏的肯定,仿佛通过英勇死去骑士躯体的焚祭,我们看到那一缕上达的青烟回去了云端,我们也得以捡拾回某个更古老的遗物。

  骑士小说也许就此死亡,但同时也去了更高的地方,我们感觉这是某种还原、某种归返,让人送行者般不禁悲喜交加。

  第二幅以后的青冢图之所以更容易,也是因为他们已无需先画成百幅美人,甚至根本没画过;第一幅青冢图的画者处死的是自己的美人,使用的是私产,第二幅以后的画者杀的则是别人家的美人,消耗毁损的是公产,肆无忌惮,所以手起刀落,不亦快哉。这两者,真正有别的不是道德,而是时间,丰饶只能发生于时间之中,没有时间,寸草不生。

  《尽头》读后感(二):时间的尽头 尽头的时间

  读《尽头》里的一章,还是讲时间的界限。以多年后的同学聚会为引子,讲到米兰昆德拉小说里一个女人多年流放他乡回归祖国,参加同学聚会,却发现自己缺席二十年的经历已经没有人再有兴趣去听。

  作者说,我们的生命,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时间的界限决定的。生命的有限决定了在它的范畴里所进行的一切事物的意义。因为会死,我们才这样生。因为我们没有一百六十岁,才只会有精力热爱一个祖国,认定一个家;此时的情感和性爱才不只是生物繁衍之前的一次预演,尽管它已经被公认为会因为时间流逝而丧失许多热度。

  这段话,虽然不陌生,却仍然有着振聋发聩的意味。记得多年前读过《人都是要死的》,里面有个百年不老的福斯卡,他曾经爱过,却对爱产生恐惧,因为女孩会变成老妪,而他还是一样地年轻;同龄人逝去,年轻一代们热情地投身革命,他则已经经历过无数次结果。无论他如何投入现实,等待他的无非还是陆续离世的人们,和循环往复的历史。世界在他眼前,是变化的,也是不变的。面对这一切,他希望自己可以有所反应,但最终选择死一样地沉寂。

  到底是因为生命只有一次,所以我们平静;还是因为生命只有一次,所以我们沸腾?不同的选择,不同的人生。

  时不时会感觉到人生,就是一场自娱自乐。人们不断地通过各种途径寻找由头,去快乐去悲伤去忙碌去放松。可是,结果呢?

  因着太阳会落山,我们开始总结这一天到底失去了什么,得到了什么;因着要过节了,我们赶紧表达心意破镜重圆赔礼道歉,希望不要把这一切带入新的时期……只是,诸如此类的界限,到底是谁设计的,意义何在?

  人,面对着越来越多的界限,看似是在赶着一个又一个的时间点,其实,是在约束自己的心,安抚自己的心,为了更好地,活着,或者,游戏着,或者,只是为了度过,为了经历,为了措手不及哇哇啼哭的时候,赐予我们的牢狱一般又如此宝贵的,时间。

  《尽头》读后感(三):《尽头》中的作品和写者 -- 持续更新中...

  ************************温柔乡的尸体露辛娜************************

  纳博科夫

  博尔赫斯

  阿加莎·克里斯蒂(推理小说家)<东方快车谋杀案>|<罗杰疑案>|<无人生还>

  本特利 <特伦特最后一案>

  安贝托·艾柯

  福楼拜 <布瓦尔和佩居榭>

  卡尔维诺

  昆德拉 <告别圆舞曲>

  乔伊斯自愿离开爱尔兰祖国时曾立下如此誓言:以我拥有的三件武器:沉默平静,离乡背井和严谨细致去创作一部经世著作

  卡夫卡 <变形记>

  加西亚·马尔克斯

  格雷厄姆·格林 <问题的核心>|<恋情的终结>

  乔伊斯 <尤利西斯>|<芬尼根守灵夜>|<都柏林人>

  D.H.劳伦斯

  斯蒂芬·金

  帕特里克·聚斯金德 <夏先生的故事>

  但丁 <神曲>

  真正的不平等来自我们自己 P25

  真正的不平等来自我们自己,诸如我们对美的看法,对于善的看法,对于公平正义的看法,以及更多难以抑制的渴望和某些依依难舍的情感。我们于是会严重偏爱其中某些可能,期待这几种胜出成真,也因此会厌恶另外一些可能性,不仅因为它们残酷丑恶,更因为它们排挤,覆盖,取消了我们的殷殷希望。

  ************************回布拉格开同学会的伊莱娜************************

  昆德拉 <无知>

  荷马 <伊利亚特>|<奥德赛>

  克洛德·列维-斯特劳斯

  圣奥古斯丁 <上帝之城>

  乔治·艾略特

  加西亚·马尔克斯 <百年孤独>

  D.H.劳伦斯

  42 “那最早时候,青青校树 戚戚庭草 欣沾化于 如膏笔砚 相亲晨昏 欢笑奈何 离别今朝,于是,同学会遂更像判决了,是多年后我们宛如考同一张试卷的答案终于揭晓,对错成败,大家彼此打量探寻你考几分我考几分,是不至于枪毙,但好像真有老师在场给分数。”

  49 “会消失的不是生存层面的东西,而是生存层面往上去的东西。时间变短,另一个说法是终点变得比较近,问题不在于你活多久,而是你还剩多久(如博尔赫斯讲的,时间究竟从过去注入现在,还是逆向由未来迎面流向我们),前者自然顺流,后者我们仿佛感觉到它的冲击力量,这是另一种迫切的年龄计算,常发生在过了生命折返中点的老人,但也是有时想做的人计算时间的方式。因此,就像八十几岁当时,合理认为自己命在旦夕的老列维-斯特劳斯,我们会把做不完的事意已一一删除,把这些装不下的东西从生命清理出去,时间反倒空出来了,退休也似的悠闲下来了;我们也不会再轻易开启一次宏大企图和规格的冒险(尤其是心智层面的思索探勘,因为这远比现实之事不确定且耗时),而代之以某种现实的,世故的明智,倾向于接受当下世界的即成样态,或者说息事宁人地愿意接受世界肯给我们看见的模样。”

  52 “把这个点延展成线打开成面的人”

  “用鲁迅著名的那几句话说,世上本来并没有路的,是人而且许多人持续的,反复地走,这样才有了路;这也意味着,只有单独一个人走过的路不成其为路,它马上回被荆棘蔓草重新占领,跟从未发生过一样。聆听者的追随身份,给了最原初说话者希望,希望兑换成当下就需要的英勇,帮他证实“他存活之后的世界”时间是存在的,成立的,源源不断的”

  “依昆德拉,完整的尤利西斯迷航故事,不收存在他故乡伊塔卡,而是收存在异国的费埃克斯,因为只有费埃克斯人请求他“说给我们听吧”--伊塔卡人或许仍拥有所有权或品牌,但费埃克斯人拥有内容,内容才有意思不是吗?”

  博尔赫斯 <天数> 1918年

  53 “别把《白鲸》《基督山伯爵》云云这些曾经如阳光空气水的东西当理所当然,至于纳博科夫,霍桑,司汤达那就更不必了”

  “博尔赫斯说他只能写些文人诗(转述性的再创造),而我能做的只是原原本本地转述,这一直是我的工作,而且随着年岁逐渐固化为某种生命任务”

  “真正的典雅同时也是尊严,最不能做的就是自伤自怜……其中的那点哀伤成分,我以为并非对着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世界而发,她是面向着那些随时间消失而一一消失的好东西,她看过的,身在其中过的,试着收藏保护过的。”

  ************************特洛伊十年后的海伦************************

  56 “你永远无法拥有所有人的位置和视角及其生命经历,这是基本限制。但作为一个老读者你其实心知肚明,事情不只这样,这也许需要一点运气,如灵光一闪,但有意义视角地获取来自持续的阅读和持续的思索关怀,是人一生的成果,因此它总是来得太晚。如奥拉夫·斯塔普雷特说的:“当我一脚踏在思想成熟的门槛上时,我发现我另一只脚已踩进坟墓了。”你或许已经来不及再转述给别人听,或者说听得懂的人可能又都太老了。”

  57 “我们不知不觉会跟随着书写者,跟随着讲故事人亦步亦趋地走,有点像被斑衣吹笛人笛声催眠的幼童,整个世界凝缩成一条单线路径,不记得其他,就算路旁坐着这么个美丽的海伦也一样。 所以说书至少一定得重读,同一条路走两次三次四处,你就有多余的心思才有机会注意到别的。”

  63 “一般而言,不必到她(海伦)这么美的人都会觉得自己该有某种人人为我的特权,理直气壮得令人难受,我自己这般年纪的人,环顾四周,知道肯这样放过自己的人其实不多,相信我,此事并不容易。”

  塞万提斯 <堂吉诃德>

  64 “因为这一句话,整本书的模样或说线条全变了,如同整个世界被谁静静地转动了一下,说不清楚哪些东西显露出来了,生活中偶然会发生类似的事,某个特别时辰某条不常绕过的路径,你看着自己的家会如同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有点像阿甘说的“雨停了,像是谁把水龙头给关了”

  67 “老师没能活过72足岁,我不确定自己是否也能活到那个年岁(希望不会),真超过那个年纪,届时就只能全靠自己的想象和猜测了,届时就孤单了”

  68 “这种针尖一样的一句话的,如一声咒语打开一个新世界的魔法”

  米兰昆德拉 <相遇>

  拉伯雷 <巨人传>

  72 “好像被自己阅读极限之墙撞了一下的某种轻微疼痛感”

  73 “昆德拉不是把现代小说仅仅看成一种文体,一门手艺,一个行当乃至于某种平行于其他的认识世界方式,他(冒犯世界第,不惧挨骂地,赌自己迷信地)以为小说超越这一切,小说孤独地,只剩它一个地仍在叩门并试图回答的是所谓“存在”的人总体问题,而这甚至是它唯一的任务,它存活的唯一理由。如卡尔维诺也说的,如今所有的学科都只给自己局部的,可置身事外的有限目标,只剩小说(或最多扩大到文学)的任务是“无限”;而在如今这样一个加速时间的历史时刻,就连我们的亲身经验都只能是片段的,不见头不见尾,惟有小说还可望能“复原”世界的连续完整模样。我们必须寻求并保有一道进入整体世界,认识整体世界的路径,否则意义将不免持续剥落流失,意义只有在整体的掌握中才有机会发展。”

  ************************画百美图的侠客金蒲孤************************

  82 迢迢来时之路

  85 这其实跟我当时以及日后一生读其他书没太两样,就直接读了,不等待,没什么准备好这回事,书读不懂是常态,只要你不是只看这一遍就行了。一生只读一次的书对我个人而言,意思比较接近是淘汰。

  “公共价值消散理论”:使用者不是拥有者,东西就容易损毁破坏,这跟我们举目可见的公共设施一样。

  其实当时的社会尺度和书写的基本典雅要求,一般而言这两页只是点到为止很快由各自想象接手,少这两页,只是更想象而已。

  勒卡雷 -- 间谍小说 布洛克 -- 侦探小说

  87 百美青冢图并不是一个作品,而是作品的否定,一如死亡是生命的否定。

  人们一个个,一次次以有涯逐无涯

  90 望风追逐,求请于铁石,用礼于野人

  91 有时,我们得努力压下诸如此类的无理冲动,想开口请求他就简单画颗苹果给我们看看

  多像《功夫》里斧头帮请火云邪神出山后让他露一手的尴尬

  92 丰饶只能发生于时间之中,没有时间,寸草不生

  96 我们大概是处在于一个由好坏鉴赏全面转向真伪鉴定的时代了,这里,真正沉重的,令人不安的是“全面”这两个字。

  106 人可不可以有一种“使用全部人生”的生命方式?一种不画青冢图,不为自己人生一场做成结论画好句点的生命方式?不怕作品才写一半不到,不担心自己某事没想完忽然死去,一种把事情做到最后一科没所谓“余生”的人生?--我从不敢轻估死亡,正因为如此我才以为更难的是你究竟有没有这样可一路做到底的事。这样的事必须是真的,饱满丰硕到几乎没所谓完成,而且最低是欢愉的,否则不足以让你驱赶掉耳边唠叨不停而且愈来愈吵的死亡干扰声音,让你明明在下坡路段,身体也佝偻时还抬得起头,紧盯住某一颗明亮的星,这就不仅仅是意愿了,还要求能力,也许,借用晚年的海明威所说的,还需要一点好运气。

  ************************抄写在日本墓园里的王维************************

  109 埋骨何必乡梓地,人间到处是青山

  110 最适合一开就铺天盖地不知如何是好那种

  和死去的长辈说话的确远比活着的长辈容易,容易无保留地开口,而且保证不听到你不想再听的各式昏聩失智回答,死亡自动把人升级,亡者仿佛得到了某种贯穿时间,看得见完整事实(尤其是未来),知道结果的智慧,也许还有某种可能作用于生者,解除我们当下困境的灵力云云

  119 波德莱尔把这话说得很可怕:“要是生活可以壮丽地展现在我们面前,要是我们依然年轻的眼睛可以浏览这些走廊,仔细视察这种旅馆的大厅和房间--这些都是未来的悲剧和等着我们的惩罚将发生的场所,我们和我们的朋友们,我们大家,就会害怕得颤抖着后退!…正如我们中某些人已经了解的那样,既然知道了生命是什么,那么,谁能直面他出生的时刻(假设他事先得到了通知)而不颤栗呢?”

  120 结局意味着什么?结局只能容许“一个”,它是排他的,所有可以如繁花盛开的可能性它只留下一种,这是人想象的大灭绝;而一种不装填内容,直接出现的结局,更回头把生命的展开收束为单行道,一个纯粹耗时疲惫但全无意义,不真的有事发生的过场,以至于最合理的方式是尽量缩短它甚至跳过它。

  博尔赫斯讲过,我们有两种看时间大河的方式,一种是时间从过去,不知不觉穿行过此刻的我们,向未来流去;另一种比较刺激,它迎面而来,从未来,你眼睁睁看着它越过我们,消失于过去。我们也讲过,人的年纪同理有两种丈量方式,一种从出生开始算,里程数一样累积你和起点的距离;另一种则从死亡处算回来,估计你离终点还有多长--前者也许比较精确,但后者比较具体,比较有事可想。我们对世界的苍老感受,使用的是第二种算法。

  123 诗的怨,诗的嗟叹,如果以画面来呈现,通常是一个太大的世界和一个太小且孤独个人的难以平衡关系,以兴奋始,以哀伤止歇

  127 杜甫长时间的贫穷,妻儿丢远方托给别人或让他们自己想办法(杜甫因此也是整个唐诗中妻儿最具存在感的书写着,他的乱世描述因此有焦点又真正担心安危的人,绝不浪漫),但老实说这泰半是杜甫自己的行为使然,就跟陀思妥耶夫斯基得为他自己乱七八糟的人生负绝大部分责任一样。他们其实都碰到过真正欣赏他们且无怨支持他们的人,也都有过绝非一般人可有的机会,但他们都是顽固褊狭又高傲无匹的人,非常不好相处侍候,永远觉得自己很衰,永远觉得世界对不起他们,即使命运向他们展露笑颜,他们仍会否定这不够甜美,不相衬于他们的价值所应得,最终还会亲手毁掉它。

  129 见面是相隔足够时间的欢聚,而且欢聚的时间又不长到用完积存的好意,不长到足以回归家常生活

  人和世界处于这样移动的,悬而未决的关系,其中包含着这样一种心绪,那就是“真正的时候还没到”,人还在等,不会再这里讲终极性的断言,不会在此阶段用出生命最后那一分力量来,还不必跟世界摊牌--卡尔维诺有一个稍微严厉的说法称之为“暴烈的观光主义”,这原是他用来描述海明威那种快速略过,一地写过一地的小说;卡尔维诺也同时指出来海明威真正的书写奥秘便是保持“轻描淡写”,这两者其实是同一回事。唐人的诗,基本上多是即兴应景之作,书写者病不那么主动选题目,而且深刻的程度一般不会超过所谓的当下感触深入到人的真皮组织底下,也通常得在眼前的景物改换,感触浪潮般退去之前快快写完,这样子写的诗,真正使用的是人本身的才情和当下的机智,大家对着同一座山,同一条河,同一个欢宴夜晚,同一番世事如此的感慨书写,诗的根本声音是共同的,用博尔赫斯的话来说,这声音是时代的,不是个人的。也因此,大致上除了杜甫经常显得勉强,显得左支右绌,随处有那种不顾一切硬碾过去的败笔之外,唐诗其实看不出什么真正的失败之作,如果我们说哪首诗并没写好,呈现的通常并不是刺眼的,力有未逮的劣作,而只是平庸,在于这样的诗大可不必写下来留存下来,它跟我们喝酒聊天所讲的诸多话语一样,说过就好了。

  135 历史已经走到某一个必须摊牌的时刻了,写诗的人原来想望的,一生为它做准备的那个世界远去了,诗不再是芝麻开门的咒语,而是愈来愈像某种“多余的才华”,璀璨夺目依然可打动某些人心但无用,可能还不好管理(李白杜甫皆然),能提供的职位不是仲父,而是某个鸟笼,让你呆里面只负责唱美丽的歌;但可以替代的另一个世界还没来,或者说之前一直没认真想过,还不知道怎么创造它来,让它可以和我们失去的那个世界相抗衡,让它真实可居,更重要的是让它有意义。所以诗要顺利往前行,探向这个还没真正出现的世界成为唯一的可能之路,人得重新整个想过,包括他站立的位置,他和世界的关系,他对自己生命的期待和想象,他想成为的人以及他可以过的生活等等,其间有着一系列的取舍,就像我们今天都已知道的,诗的路,文学书写的路不通往万国荣华之地,选择这门行当这个身份,你顶好先把那一堆亮晶晶的东西从生命里删除,奇怪的是,这种事看得最清楚,最不心存幻想的通常还不是书写者自己,而是他的父母。

  136 米兰昆德拉:文学史上有很长的时间里,艺术并不寻求创新,只是重复旧的东西,将传统加以强化,以确保群体生活的稳定性。

  142 相比李白,苏轼要聪明很多

  145 人的尊严其实是人对自己的要求,毫无尊严地示弱另一面往往是没什么事做不出来的残酷和自私,更多时候出现的并不是老庄想望的通达睿智哲人,而是惟权势力量是从的单纯坏蛋,这我们在自己人生中都看过,打交道过好些人不是吗?

  148 奇迹维持的时间不会太久,凡是起飞的,有朝一日总要着陆

  《尽头》读后感(四):我整理的 《尽头》里提到的书

  1《告别圆舞曲》米兰昆德拉 P1

  2《呼啸山庄》 P2

  3《安娜.卡列尼娜》P5

  4《白鲸》P5

  5《罪与罚》P7

  6《尤利西斯》P8

  7《战争与和平》P9

  8《圣经》P10

  9《罗杰疑案》P12

  10《特伦特最后一案》P13

  11《无人生还》P13

  12《东方快车谋杀案》P13

  13《悲惨世界》P15

  14《布瓦尔和佩库歇》P17

  15《变形记》P19

  16《问题的核心》P22

  17《恋情的终结》P22

  18《芬尼根的守灵夜》P23

  19《都柏林人》P23

  20《菊花香》P23

  21《夏先生的故事》P24

  22《呼吸呼吸》P24

  23《山海经》P24

  24《神曲》P24

  25《无知》P29

  26《伊利亚特》p32

  27《奥德赛》P32

  28《一千零一夜》P38

  29《上帝之城》P39

  30《百年孤独》P41

  31《庄子》P46彭祖

  32《基督山伯爵》P52

  33《天数》选《布莱克》 P53

  34《长恨歌》P62

  35《堂吉诃德》P63

  36《斐多篇》P64

  37《论语》P67

  38《福尔摩斯》P69

  39《相遇》P70

  40《巨人传》P70

  41《帷幕》P71

  42《小说的艺术》P72

  43《基姆》P80

  44《左传》P80

  45《金雕龙纹》P82

  46、《武林正气歌》P82

  47《楚留香系列》P82

  48《幽梦影》P83

  49《银牛角》P86

  50《浣花洗剑录》P86

  51《聊斋志异》P91

  52《十日谈》P97

  53《人间失格》P98

  54《论美国的民主》P98

  55《天人五衰》P100

  56《春雪》P102

  57《晓寺》P102

  58《奔马》P102

  59《古都》P102

  60《死亡的名称》P104

  61《华太平家传》P106

  62《帕洛马尔》P106

  63《辋川集》P113

  64《李陵咏》P114

  65《燕子龛禅师咏》P115

  66《道德经》P116

  67《行路难》P116

  68《哈姆雷特》P119

  69《全唐诗》P125

  70《茅屋为秋风所破歌》P136

  71《诗经》P141

  72《前赤壁赋》P143

  73《书法有法》P147

  74《楚辞》P166

  75《易经》P166

  76《尚书》P166

  77《玫瑰的名字》P168

  78《史记》P169

  78《狄康卡近乡夜话》P174

  79《好兵帅克》P175

  80《过河入林》P178

  81《战地钟声》P180

  82《失乐园》P183

  83《浮士德》P184

  85《包法利夫人》P185

  86《都柏林人》P187

  87《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P187

  88《芬尼根的守灵夜》P188

  89《世间的名字》P194

  90《爆炸的怪物》P198

  91《夏季之后》P198

  92《城堡》P198

  93《倒退的年代》P204

  94《罗马帝国衰亡史》P212

  95《利维坦》P213

  96《西游记》P215

  97《想我眷村的兄弟们》P218

  98《人类学演讲集》P220

  99《不朽》P228

  100《喜剧演员》P228

  101《古兰经》P235

  102《毛诗正义》P237

  103《马氏文通》P237

  104《八月之光》P238

  105《一个自行发完病毒的病例》P238

  106《青鸟》P238

  107《往事与随想》P238

  108《训诫小说》P238

  109《情感教育》P238

  110《论美国的民主》P238

  111《群魔》P239

  112《黑暗的心》P251

  113《我将以他人的爱为生》P253

  114《朝花夕拾》P254

  115《动物农庄》P255

  116《卡拉马佐夫兄弟》P257

  117《白痴》P257

  118《初夏荷花时期的爱情》P264

  119《迷宫中的将军》P266

  120《加拉帕格斯群岛》P269

  121《柏林童年》P275

  122《追忆似水年华》P276

  123《驼背小人》P276

  124《冬日的早晨》P279

  125《全宋词》P283

  126《远方的雷声》P284

  127《说故事的人》P286

  128《银河铁道》P287

  129《针线盒》P287

  130《智慧七柱》P291

  131《喧哗与骚动》P296

  132《洛丽塔》P300

  133《在黑暗的广场》P300

  134《彼得堡》P303

  135《说吧记忆》P303

  136《我的世纪》P304

  137《漫游者》P305

  138《哥德尔埃舍尔巴赫》P312

  139《论历史的概念》P319

  140《权力与荣耀》P320

  141《匈牙利之水》P321

  142《九月里的三十年》P324

  143《协和医事》P324

  144《人类动物园》P339

  145《中午的黑暗》P339

  146《瘾君子自白》P340

  147《有闲阶级论》P342

  148《自由选择》P350

  149《文字的故事》P352

  150《文静的美国人》P356

  151《我不可告人的乡愁》P368

  152《诀别》P377

  153《雾月十八》P394

  154《摩诃婆罗多》P395

  155《求正义之心》P397

  156《克鲁泡特金的哲学》P397

  157《理想国的烟火》P398

  158《辞海》P406

  159《麦克白》P407

  160《弗兰茨卡夫卡日记》P412

  161《记事巴黎》P420

  162《外省回忆》P437

  163《没有个性的人》P441

  164《准》P451

  165《亚特兰蒂斯手稿》P451

  166《新千年文学备忘录》P454

  167《汤姆琼斯》P460

  168《我弥留之际》P477

  169《押沙龙押沙龙》P477

  170《枯枝败叶》P482

  171《霍乱时期的爱情》P484

  172《人性的因素》P489

  173《锅匠裁缝士兵间谍》P493

  174《猎杀红十月号》P495

  175《俄罗斯之恋》P497

  176《西夏旅馆》P506

  177《时间简史》P507

  178《哈瓦那特派员》P508

  179《在路上》P514

  180《恋爱的终结》P522

  181《撒迦》P526

  182《选择的自由》P536

  183《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P538

  184《自满的年代》P543

  185《步顿棒棒糖》P547

  186《职业杀手》P548

  187《国富论》P551

  188《乌托邦》P552

  189《兔子,跑吧》P558

  190《大萧条的孩子们》P560

  191《全球新政》P569

  192《经济发展理论》P571

  193《格雷的五十道阴影》P583

  194《爱经》P585

  195《贝托尔特,你还剩下什么》P588

  196《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P599

  197《大唐西域记》P606

  198《诠释与过度诠释》P608

  199《大雪》P612

  200《南国岁时记》P615

  201《声音颤抖的族群》P616

  202《东京梦华录》P619

  203《老人与海》P622

  204《高老头》P622

  205《过于喧嚣的孤独》P622

  206《项狄传》P626

  207《定论者雅克和他的主人》P626

  208《审判》P626

  209《历史》P627

  210《五月的蓝色月亮》P630

  211《第三位亨利》P635

  212《时震》P637

  213《悲惨世界》P637

  214《命运交叉的城堡P646

  215《过去与未来之间》P656

  216《威廉麦斯特》P658

  217《全部知识学基础》P658

  218《人间喜剧》P662

  219《历史的概念》P662

  《尽头》读后感(五):踽踽独行的书评人

  他在那条日渐崎岖的路上跋涉,路越来越窄,脚下时不时长出万丈深渊,稍不留意就粉身碎骨,而他却笑一笑继续潇洒地一条路走到黑,根本不介意天寒地冻,路遥马亡。

  对有些人来说,兴许一辈子的写作力都会跟不上鉴赏力,尽管业内对唐诺美誉颇高,但他的处境便是如此,想必他自己也深知自己与小说家的差距(甚至与他妻子在小说上的差距),于是沉潜用心,一股脑开天辟地,在混沌中重获新生,他“调皮”地模糊了书评的界限,整本大部头书评合集多以小说故事的外皮暴露在众人眼前,通往深邃的内核,才发现评论家刁钻的口味与刻薄的文字,唐诺是看不起很多书的,而又大大推崇某些小说家,所以他不遗余力,毫不节制地讨论博尔赫斯,反反复复,在文中达至滥觞地步。

  阅读【尽头】不比今日市面上那些为了推书而产生的书评,门槛过高,没有丰沛地阅读量总是会生出“对牛弹琴”的无奈感,唐诺信手拈来的故事与素材,或者小说,兴许我们从未读过,那么,该如何辨别真假呢,只有真正的重度阅读患者才能沉湎其中并独自品尝孤独的快感吧!

  一本【尽头】,一本【繁花】,放在书桌边久久读不完,你甚至痛恨这书怎么可以这么厚,内容怎么可以如此深,以至于你无法寥寥粗读,而必须仔仔细细逐字逐句看进心里,这才不负作者良苦用心,或许正因为门槛高,文字量大,【尽头】下的书评并不多,甚至有许多文字都是摘抄,比之木心先生的【文学回忆录】,唐诺的【尽头】甚至有些私人化,亦没有格非【博尔赫斯的面孔】来的通俗易懂,他有一种决绝地格格不入,他在乎地不是让更多的人参与其中,而是深刻地讨论那些文学史中真正的神级人物与沧海遗珠。

  竟渐渐不敢提及阅读趣味一事,即使在文艺青年扎堆的地方,也没有多少人真正拥有一个基础的文学阅读量,有时候还得被迫面临“无处下笔”的困境,你看过太好的东西,自己便不敢僭越,那些树在心中的神邸令你不再敢轻易“冒犯文字”,吾等资质较劣的人只敢静静地捧书咀嚼,甚至都不敢言及评论与批判,有些东西你懂不了,并非作者格调太高,而是你的知识储备量太少。

  也感谢唐诺带领我们进入另一个世界,将他所熟知的天文地理乃至边角余料一股脑丢进锅中乱炖给你,至于最后你能吸收这食材中的几许养分则全凭自己天分造化。

  说回书名【尽头】,起的恰如其分,时间所剩不多,未尽之志一堆,却还要追求极致的思索,不辞辛劳,不问结果。在仰望尽头,追索无限时,唐诺其实已无限接近他心中的尽头了,好在那“一步之遥”他无法踏过去,不然我们就真的无法理解他了。

  《尽头》读后感(六):http://www.51dupdf.com/thread-146-1-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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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头》读后感(七):且做天马行空

  没打算这么快入手《尽头》,手上有本他的《文字的故事》只是闲闲翻了几次,没有看过。不是书写的不好,猜了几个甲骨文字一个都不对。依据自己的阅读体验这是本有意思的书,只是我自己距离进入这本书的切入点有段距离。《尽头》在13年底是比较热的一本书,也想避开这类热闹。眼明心亮在热榜里还是能看见偶尔不乏好书,避开热闹是为避免情态还没进入书里潜意识里就有了先入为主的意念。一本好书作者写的用心,作为一个认真的读者总要回应以尊重。从片段资讯里看见他在书里谈到了我喜欢的作家,就按捺不住了,或许买下这本就可以阅读那本《文字的故事》了。在这过去的经验里是有的。有时候读不进一本书,不是书的问题,是时间。

  十七篇,四十八万字。不适合速读,一天一两篇并做读书笔记,这个笔记指的是铅笔划下自己觉得要抄录的段落。这样做到好处有两个福利:似乎可以加强点记忆力,另外大概可以预防或者延缓老年痴呆症(平心静气里让思维活跃嘛)。自己常有在阅读某书的过程里会离开手里的书天马行空,或者写点网络帖子也会离题。比如五月的天儿里,默立槐树下嗅着花香也想着是要写花香,心里想的是普鲁斯特接着是茨威格。在思维天马行空里就觉得是有关联的。《尽头》就是离题。有人说是天马行空,有人说是博议体。说他作为职业读者有别于其他书写者。我不想用这些标签来贴给他。觉得标签多少有点框架的意味。可是作为一个享受阅读的人来说,天马行空是一个人的盛会。而唐诺又把他自己的盛会用书写来告诉我们,从中摘取吉光片羽。笨拙如我,我的那些离题不过是风吹草尖的那点微微。唐诺会深入到土壤下层,有水处或是无水处根系盘结,细微如毛细血管。难怪他说不写小说呢,真是聪明到顶的人。阿乙说你要想写小说要先精读五十部中外好作品,注意是精读。唐诺何止是于此。他是细缕是绵密思维推进推深。他说他不写,我想他说的对,各种类型的小说已经读到细微都背面我们看不见的那面。写起来会多虐心啊。会有人比他小说写的好,写小说不差他来写。但唐诺的书写,自有其特性。想来可以说是很多书写者隔世隔空的知音。这样子真是好,写小说有写的非常好的书写者。不写小说,如唐诺也有书写的这般好。我相信好的读者是在好文字好作品的土壤上一点点长成。

  记得给书友说《文学回忆录》,告诉他我的感受就是仿佛自己走进了一大仓库,珍珠俯首即是,又像掉进米缸的老鼠,惊喜连连。在一步步走来的阅读累积里,心里眼里另有一个鼻子,从字里行间感知沉默文字背后的声息。读木心,偶尔会把头搁在书上。静默。到底是去国别乡,幽默俏皮又一语中的文字背后,有孤凉。有无言,生年里无人可说也无从说起。

  唐诺呢,是热切。台北永康路某咖啡厅二楼固定临窗座位,每天五百字。是写好几千字打磨删减到五百字。与友聊到某书某作者,我说不爱看。为啥?没诚意。书写者对文字是否有诚意,是可以捕捉感知的。

  在微博上说,五十万字左右一册的书最适合围炉烤火来阅读,躺床上看会砸到脸。

  唐诺喜爱昆德拉,几乎篇篇都会引用到昆德拉的话。有人提出异议说昆德拉、博尔赫斯、卡尔维诺、艾柯引用太频,他说他们就是说的好啊,他自己说不到那好的高度。坦然里有种简单诚挚的秉持。想起有人说迟子建的散文有种与年龄不合时宜的天真。我喜欢这点不合适宜,私下以为她小说里写男女之爱深情里有轻柔之美。文字意境也好。或许就是有了这么点天真的缘故。唐诺开篇就拿昆德拉来说,跑题跑到推理小说那。说到阿加莎,想起追看《马普尔小姐探案》自己煞有其事做总结,谋杀动机追根探源,一是为钱二是为情。但凡马普尔小姐说,我了解这个人的品德,那就可以排除嫌疑。心想,成年人说这话多不严谨啊。跟着他跑马一圈,以后再看探案剧不知道会生出什么古怪念头。《抄写在日本墓园里的王维》,边看边笑。有打电话给某友的冲动,看——你钟爱的诗仙李白未必愿意被称为“诗仙”吧,女人多爱东坡先生是有道理的咧。个人的阅读一定是带有自己喜好的主观偏好。唐诺亦不例外,做到不偏不倚需要的不仅是理智,还要退后回望再看的思索。在他绵密思索里有层层推进亦有回头抽丝剥茧有纵有横立体起来,不会说马普尔小姐那样多少还是有点不严谨的话。记得台朔大王王永庆大致说过,你看见一把椅子会想到什么呢?价格?材质?要向前看,看到它曾是一颗树,长在哪里。被他一说,就似乎看到有阳光或是下雨下雪森林里一棵树的样子。举一反三到生活里,年岁越长好奇心不减反增,不知道是不是当年读到种下的因。

  好文字读来会有酣畅之感。看三毛写给贾平凹的信,说读他作品《天狗》和《浮躁》,各读二十遍。唐诺也说只读一遍的书在他习惯里属于淘汰类的。真是汗颜,想了想,读最多的也就四五遍,有两遍的,第二遍多是速读。不是读书把人读楞了要来回读。好书在一遍遍的重读里会有新发现。会随着对作者了解更多,更深入书写者的字里行间。有歌唱“眉间放一字宽,看一段人间风光”,宽,距离。身在生活难免有迷失,退后一步留出点距离保有些许清醒。不是可以更好地在生活里生活么?真正享受阅读乐趣的人大抵不会成为书奴,如唐诺温言相告,与书是友谊关系不是恋爱关系。相宜的距离相处会轻松愉悦。

  天马行空跑一圈,幸不是考场交卷。大概就要跟唐诺写到说,一九六零年代他哥哥的同学大专联考闹的笑话,那年的作文题目是“台湾看大陆”,该同学信心满满做答------看不见。完成正确,但是是零分。很想知道那位零分同学后来如何?有没来过他当年“看不见”的大陆看见一下?

  《尽头》读后感(八):思考小说,思考现实

  初读《尽头》,读者很容易被它“跑野马”式的风格吓住。四十八万字,十七篇文章,平均每篇长达两三万字(实在不像随笔)。开篇借一个故事引出主题,写着写着却不知绕到了什么地方,在某处突然又回到题目,读者才恍悟已经被带出了那么远。

  唐诺在《说明》中阐述了本书的主旨(其实不完全准确,唐诺说“只是这两年半书写时间里自始至终徘徊脑中不去的有用概念”):“惟极限不会到来,事物总是在用尽自身可能之前、之很前就提前抵达尽头,这是因为现实世界同时会有很多事发生,先一步打断它中止它替换它并遗忘它...极限的思索让我们箭一样射向远方,但注视它实际上的力竭停止之处,转而追究它‘本来可以发生却为什么没发生’‘已堪堪发生却退回去复归不会发生’,则让我们老老实实落回此时此地来,这比较迫切,也有更多不舒服的真相,尤其是人自身的真相。事物在此一实然世界的确实停止之处,我称之为尽头。在这里,一次一次的,最终,总的来说,揭示的是人的种种真实处境。”

  本书体现出 “专业读者”唐诺最大的兴趣——对小说的思索。阅读时经常可以看到几个关键词:文字、语言、书写者、小说、现实。在《说明》中唐诺提到:“在原来这也不能那也不能的实然世界之中,书写仍有这样一件事可以做而且得做,接近一种责任,那就是——此时此地,书写者至少得奋力地说出人的当下处境、他自身的处境。”,这是书写者的责任,更是小说的责任(唐诺不断引用那些优秀书写者的话证明这个观点)。这在《温泉乡的尸体露辛娜》中说得更明确,小说家不玩“开放性”的游戏,因为书写必须时刻面对无限的可能。但这并不意味着书写者有无限的自由,可以驾驶小说之船任意行驶(太过任意反而会造成“船难” ,如福楼拜的失败实践)。因为人性的局限(“艾柯说原因在于人的脆弱、人的骄傲和人的盲目”),“现实,尤其是那些已然发生的现实,这是人所面对最沉重、最让人窒息的东西”,书写者唯一且必须做的事就是用小说直面坚硬的现实。好的书写者用小说将现实延伸得更远:“小说可以更无各种物理性阻力更一意孤行地冲到底,抵达一个一个合情合理但实际经验里我们不容易(不能、不愿、不忍...)抵达的陌生之地”。

  唐诺数次引用博尔赫斯的话“小说家要像一个书写者那样写,不要像一个时代那样写”(他还补充“要对抗着时代写”)。让小说站在小说该有的位置,不将它当成什么附庸,这是唐诺一以贯之的小说理念。唐诺在几篇文章中分析了几种他不满意小说类型,它们都背离了小说应有的诚实,如“有太多疾病的小说”(《负责发明新病的小说家丰玮》)、 “刻意触碰社会禁忌的小说”(《每天都在查禁书的唐诺》)、“加挂重物的小说”(《叛国的六十二岁间谍卡瑟尔》)等等。唐诺探究中国古诗为何没能走向西方小说(《抄写在日本墓园里的王维》),感兴趣于这些伟大的书写者为何无法走得更远(因为他们止于某个点而不再延伸)。为了倾听事物内部那隐秘的、小到听不见的声音,小说家必须让自己灵魂深处的声音静下来。小说必须准确、深入、专注,为了走得更深更远更艰险,甚至不惜失败的代价。不能抛掷色块、炫示技艺、一个巨大的自我被文字拖拽着走、浮在文字表面,看似有意义(加挂了专供评论者分析的标签),语言华美(书写者技艺高超),唯独什么也没有真正发生(一个简单的概念可以印戳般覆盖全书),因为这只是文字的表演,是纯技艺的炫示,带着某种意图引人注意的私心,并没有通过小说诚实直面自身的处境,没有如卡夫卡所说的,将小说写成“砍碎我们内心冰海的冰镐”。

  书中经常出现的名字有:昆德拉、卡尔维诺、博尔赫斯、格林、本雅明,引用之频繁甚至到了“毫不节制”的地步,对此唐诺是有理由的,他说:“书写就像博尔赫斯的岛,只看见一段因此要找出它的开始与继续。当你用一个途径去了解他们的时候,只能看到一个面向。那些在我视为楷模的书写者,我并没有说出他们真正了不起的地方,他们还有很多很厉害的地方没有被指出来。我源源不断地解释的原因也在于此。”在我看来,唐诺长而更长地举例与论述,将一个话题扩展得越来越深,都是为了引出他真正想让读者看见的“那句话”,也即他钦佩的楷模书写者说的话。用他的说法是“我能做的只能是原原本本地转述,这一直是我的工作,而且随着年岁的逐渐固化为某种生命任务”。

  唐诺思考小说与现实的关系,实际上是思考人的处境。他在《不那么担忧电视的钱永祥》里谈民主,《负责发明新病的小说家丰玮》里谈医保,《忘了预言金融大风暴的克鲁格曼》里谈资本主义,目的都是沿着“尽头”之路追问“事物本来可以成为什么更好的模样”。他指出当前最重要的现实是“倾听者的消失”。现实是复杂的,这就要求“听者必须长时间地更专注更富耐心,不只用于当下的倾听,还包括之前的知识准备和之后的思索消化和做出判断”,但唐诺忧虑地看到,“现实世界有一个堪称稳定到近乎透明的真相,一个顽强的根本性基础,一块‘大地’,由全体活着的人所构成并决定”。也就是说,因为人类整体水平的制约,好的东西可能因此在发展得更好之前就被拉住、被替换。每个人都只有“三分钟的耐心”,没有人真正思考严肃的问题,没有人在意失去什么,大家都在欢乐地做游戏(生活是游戏,感情是游戏,民主是游戏云云)。

  大陆已经出版过唐诺的《文字的故事》《读者时代》《阅读的故事》《世间的名字》(台湾出版顺序),有心的读者会注意到,这四本书涉及的话题一本比一本广泛且抽象。《尽头》走得最远,已远不止于谈论小说与阅读。因为几十年职业读者的素养让唐诺发现小说与现实存在的无尽角力,文字与语言的始终制衡,它们相互局限又创造出新的可能。因此他试图探索小说能将现实开掘得多么深。在我看来,《尽头》就是这样极富野心的尝试。

  《尽头》读后感(九):有些事物无法被简化

  一句话概括:华语世界散文新高峰。

  读后感:

  “起步后,把《尽头》每一篇当做一条跑道,打开五官,加入自己的理解,敏感于途中的任一触动,如此看它能叫出自己什么来。是否与上路前比,叫出一个比之前强大、坚稳、绵密、丰厚的自己?如果没有,也无妨。思辨加诗性语言的行文,在捧书之人的周边常常荡漾出这样的氛围:沉静,理性,开阔。”——杨照

  在书中的世界游完泳后上岸,我似乎都能察觉到周遭世界被扭曲的线条。凭着经验,我知道这是一本好书。唐诺写出来的书,从一开始读到的《阅读的故事》,再到后来《世间的名字》、《文字的故事》,或多或少都让我有这种感觉,而这本《尽头》则最为强烈。

  我有时在想,为什么他喋喋不休式的文字,能让我有这种感觉?在我的往常经验中,“扭曲世界”系列的书大都是些学科理论书。学科体系里的知识取代我对事物片面认识,让我醒悟到——事情其实是这个样子的。

  大概有两个原因,让唐诺的文字具备这样扭曲读者世界的能力:

  1、唐诺是个认真的阅读者与思考者。“

  作为一个写作者,四十岁常撞上事物表层的硬墙,除非奋勇穿凿进去,否则就剩弹走一途。”1958年出生的唐诺,早过了四十岁碰墙的年纪。作为一个职业阅读者,他读的很多、很广、很深(读《阅读的故事》的时候深有此感——一个人居然可以把阅读定位地这么精准),他是一个早已穿凿进事物深层的作家。因此他的思想、文字随着他的思考进入世界更深的层面。

  2、唐诺把自己定位为聆听者。

  在别册朱天文对谈唐诺的那篇文章中,唐诺谈到自己以前做的是翻译启蒙的工作——把高门槛的某个领域,翻译成让一般大众都懂得语言,让原本三十个人看得懂的东西,变成更多人可以看到,也就是从智识变成知识,甚至慢慢变成常识。而到了后来,他明白并不是所有伟大的发现都能用三分钟让所有人听懂,在做翻译启蒙工作的时候,会让他只取简单的部分,把深刻的东西删除掉,停止想下去,久而久之,所有深刻的东西就一一离开了。这让他很在意,他觉得再不走出这条路就什么都没了,包括他自己。 于是,他自《阅读的故事》之后出的书(当然包括《尽头》),都带着一种探寻、思索的意味,而不是简单的启蒙转述。

  不过,有很多人却对唐诺的文字无感或者反感——怎么会这么长?就不能经济一点吗?在这点上,别册上杨照的文章和梁文道的荐语已经写的很明白的——有些事物是无法被简化的,再“经济”下去事物本身将不复存在。这或许就是作为“翻译启蒙者”对立面的处境:启蒙者因简单的转述某些智识、常识而被读者们感激,聆听者则因复杂的书写而被读者们嫌弃。

  “所以,这似乎也是格林对小说书写、小说阅读的一个隐喻,小说书写者写不出高出他自己太多的东西,阅读者也辨识不出高出他太多的东西。“《尽头》里的这句话我觉得也适用于读这本书的读者。那些嫌唐诺写的太拖沓、随意的人,估计是不知道唐诺写这本书的方式——每天八小时的写作,最后将文字删减成400个字,平均下来也就50个字,一分钟一个字都不到。近四年时间天天这么坚持,唐诺才写成了这本书(从梁文道《开卷八分钟》中得知)。这本书,来之不易。

  最后想说一个念头,读《尽头》这本书时闪过的:我什么时候才能有像唐诺这样的思考境界?

  我想:如果自己有幸能将阅读用心、用力的持续下去,或许三五十年后自己可以像唐诺、梁文道一样。但这多半不现实,生活很可能不会这么幸运。那又怎么办呢?那就看看他们的书和节目,以及所做作为。

  《尽头》读后感(十):小說的盡頭,野馬式跑題的無盡邊界

  書名盡頭。我認為唐諾這一次的書名不是為了與文章內容契合,更多更多是在描寫自己的寫作狀態,這應該不會是唐諾最後一本散文集,但這個老奮青或許真的累了,字裡行間「夠了」、「算了」的悲觀如老人斑似的蔓延開來。這很可能很可能是這段文學救贖之旅的盡頭,反覆翻閱,精采依舊,但卻難免有些惆悵。

  其實,我還是喜歡《世间的名字》多一些,更多一些舞文弄墨式的吹噓,詞藻華麗的不像是在形容世間的東西,大概像盲眼詩人—荷馬形容阿芙羅黛蒂從海洋泡沫誕生一般,是奧林帕斯山才該有的仙食神飲。更多時候我覺得他甚至有點「為賦新辭搶說愁」,留於六朝駢文般有些虛浮淫糜成風,但大部分時候仍是歡快的,就像他引用無數次的「你是個戀愛中人;去借邱比特的翅膀\遨翔於凡俗的枷鎖之上。」更何況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如此,是專屬「唐諾式的浮誇」。況且,這是真正第一次在世人面前完整呈現的唐諾,「世間的名字」顯然也是最適合他發揮的標題,像是散落人間的天火,需要跋山涉水、但找到後又必須極其小心呵護的拼湊,而這種將事物拉離原本是俗價值重新審視的能力剛好是唐老所長,天雷勾動地火就這麼誕生出擺在台灣史上也是頂尖的評論文學。

  相比之下,盡頭作為唐諾在巔峰之後的作品,其文學價值就顯的沒那麼出色。說是文學甚至有些不夠準確,這感覺是唐諾嘔盡心血寫出來的一種「微哲學」(很奇怪的形容,不過反正現在微什麼正夯,只有什麼事情不夠準確,加個微字準沒錯了)唐諾還是展現了將我折服的閱讀量以及評論的準確度,但是總有一種無限膨脹的感覺,要將整篇文章擠到水泄不通似的。48萬字已經是很誇張的份量,但是顯然並無法滿足唐諾的渴求,這像是將依個魚缸塞進花瓶裡似的,把人生中的感情、思想、經驗都放在這本書上,其結果是無線循環的相同引用(尤其是昆德拉)和到差不多5000字時就開始跑題。

  而這次《盡頭》一書中回歸到唐諾本人最愛的小說上,從新題材、新背景,到新法律、新社會、新讀者,我覺得唐諾一直認為這個時代會將文字,特別是小說,變成一種單一、商業、民粹,乃致走向封閉死亡的美。除了前七篇還能說在談美、談事物之本質及其極限,後面十章卻基本上只談論唐老的離騷。因此我覺得這個作品的確是在談盡頭,是在談小說的盡頭、是在談文學的盡頭、是在談文字的盡頭。當然當然,內容還是厚實、評論還是精準,像是﹙忘了预言金融大风暴的克鲁格曼﹚這章談資本主義就的確讓人覺得是神棍,這傢伙不只談運動、談政治、談哲學、談政治、談小說、談文學、談電影、談戀愛、談論不朽者、談論世井之徒,現在居然連當今顯學也有染指,這種人要不是騙子、要不是瘋子、要步是天才,對吧?

  但說實在,這次我最喜歡的還是第三章談特洛依後海倫歸何處,這才是真正的唐諾,也真正展現他說的那種「不要照一個時代那樣寫,而是回歸一個文學那樣寫」(不好意思我記不是很清楚,大概是這個意思)。將海倫拉出來,拉出史詩、離開特洛依、回到故事之前,再來探究極至的美。原來千秋美人再也無法超越的原因,是故事、是背景,是作者,是如唐諾自己說的「不能沒有一個吟遊詩人」。

  我還是喜歡這樣的唐諾,比較沒有那麼論之有據,比較沒有那麼煩躁,寫文學而不是哲學;喜歡吹英雄、吹不朽,喜歡打政客、打無賴,總是只引用卡爾維諾、昆德拉、李維史陀、波赫士、朱天心,從不掩謾自己偏愛,負責幫我們把阿果號、金毛羊、海倫、費德勒、麥可喬丹、銀次郎帶回來的那個唐諾。

  當然,這樣或許就沒有那麼富有野心、那麼豪情壯志,沒有「為下一個世代的文學建構模型」這麼從浩大到偉大,但多了點熟悉、多了點溫度。所以我私心希望,去吧,去把那一隻貓,那一個人,那一個世界給帶回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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