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地位卑微的人，理想抱负越大
文/鹿马 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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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对“人穷志短、马瘦毛长”这句话极其愤慨，心想，我的志向可以吞吐天地、囊括寰宇，凭什么穷了，就得夹着尾巴灰溜溜地生活。
的确，那些做着泥瓦匠工作的人，闲谈时都是在讨论历史风云、天下大事；那些两袖清风的学者殚精竭虑，在满脑子思考柏拉图的城邦、哈耶克的自由和罗尔斯的正义；
而那些富贵的有钱人，他们的理想却很切实，甚至很渺小、很卑贱，他们在想下一套房子是买在哪个城区，下一个月去哪个国家旅游，或者下一星期跟哪个情妇去开房。
他又问当多大的官，我反问：“现在中国谁的官最大？”他说DXP，我漫不经心地回答说：“那我就当他那么大的官就行啦。”
这段对话一定让我爷爷窃喜了很长的时间，孙子有“驾长风破万里浪”的气概，当然是件好事。我现在觉着，这件事既可笑、又愚蠢。
首先，孩子是很狡猾的，他们能够从日常的言谈中揣摩出长辈的好恶和心思，因此，就顺着杆子爬，以取悦他们。
长辈带着神秘兮兮的迷信态度，俨然以为从孩子口中套出了什么预兆未来的谶言，这当然是可笑的。
其次，这是愚蠢的，因为孩子在奉迎长辈的好恶的时候得到的正面肯定越多，他就越发迷失自我，不知不觉中将完全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当成了“理想”。
这种对孩子的期望，常常会成为他成长中的障碍和枷锁，不但不能使他成为光耀门楣的骄傲，反而会剥夺他做个平凡人的心态和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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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是强烈地感觉到，汉字、汉语、象形文字是一种绝妙的愚民工具，因为这种语言很少能够把话讲清楚。
每一个概念都像蛞蝓一样的软体动物，随时可以改变形态，让你摸不着头脑。
在汉语中，“理想”这个词就相当模糊，欲望、贪婪、野心、虚荣似乎都可以戴上“理想”的面具而堂而皇之地登台亮相。
如果把“理想”这个词用英语表达，问题一下子就明确多了。Ideal的词根是idea（观念），ideal与real相对，idea与reality（现实）相对，“理想”不过是一个或一组观念而已。
观念（idea）在本质上具有否定现实（reality）的批判功能，就如同“现实”中任何的一个“点”都不能够符合几何学上“观念”中的“点”的定义。
如果一个单身汉拿着美女明星的剧照当作现实中寻找对象的标杆，恐怕他要打一辈子的光棍啦。曾经沧海难为水，他会发现现实中的女人都算不上女人。
曾经深刻过的人再也无法平凡，一个人一旦抱定了理想，他也会被理想抱定，被理想禁锢。
他笑别人玩物丧志，别人笑他玩志丧物；他笑别人浅薄，别人笑他空疏。
那个发誓要飞上青天的人，会觉得生活在地面上，就是一种耻辱；而一个没有任何高远追求的人，会觉得躺在眼下的泥淖中就是一种享受，“曳尾涂中”，何其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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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么黑、要么白；要么对、要么错，事实上，这世界还有黑白之外的缤纷色彩，也有对错之外的复杂情形。
理想会让人的世界两极化，会让你觉得现实中的一切都是需要批判和改变的，因此，理想会让你渐渐失去对于差异的包容心。
一切到了你的眼中，都会落入你的固有框架，被你娴熟地归入了黑或白，正义或邪恶……
但这把火也会把你烧得焦躁难耐，如果生活得太松弛，你会认为自己愧对了理想；如果你发扬蹈厉，你会发现自己亏欠了生活。
现实就像一个铁笼子，自己就是那个失去自由的野兽，卢梭说，野兽宁愿死也不愿意被豢养、被奴役。但是人呢？不反抗，就没有自由；反抗得越激烈，枷锁反而套得更牢。
理想是一只风筝，牵着它，你拥有了超脱庸众的胸怀和目光。但飞得太高的话，就会有因缺乏氧气而窒息的危险。
所有的理想都在扑闪着死亡的翅膀，向你高呼：“你生命的价值不在此时、不在此刻，奔跑吧，兄弟！”
理想的脚步是逃离当下的脚步，你想离开自己目前的生活状态、职业、环境、人群、国家，移民到美国，不，移民到火星，移民到天国或净土。
不知不觉中，我们在为自己的生命负责的旗号下，做出了否定生活、逃离生命的事情；就像有的人，在为人民服务的口号下，做出了很多否定人权、脱离人民的事情。
理想是一片单色镜，提醒我们不要一叶障目；理想是一把火，提醒我们不要玩火自焚；理想是一只风筝，提醒我们不要忘了脚下的土地。
我们忽然发现，“理想”就像“天才”一样，是个代价极其昂贵的字眼，普通人是玩不起的。
抛弃理想，别以为自己是条龙，放低姿态，像一条蚯蚓一样活着，谁想踩一脚，就请随便踩，不怨恨，不声张，蠕动一下躯体，继续活着；谁若砍一刀，那就变成两个自己，蠕动着躯体，继续活着——到死为止！
*作者︱鹿马：北京大学哲学博士、河南工程学院教师，微信公众号「青眼有」专栏作者。
放低姿态，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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