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摧残了他，他却不曾被打败
前些天，阿谷君偶然看到一篇《人生海海》的书评，让阿谷君十分感叹。
上校在众人的恶意和命运的玩弄下依然坚持做一名孤独的英雄，在绝望中独自前行。
周末假期伊始，阿谷君把这篇文章分享给你 ，一起开始今天的阅读吧。
文/杨光
在《人生海海》的开头这样介绍上校其人：
在中国文化中，“太监”这一称呼带有强烈的侮辱性，麦家深谙故事写作的技巧，在一开始便将笔下的主角抛之于戏剧冲突极强的情境之中，读者的好奇也因此被成功勾起。
上校的身份是个谜，叙述者“我”还是个孩子，对于上校的过往十分好奇，但身边的人对上校的事情都讳莫如深，只有父亲除外。
父亲为人木讷，不善言谈与交际，唯独与上校交好，按爷爷的话说就是“天打不散，地拆不开。”
父亲不准别人叫上校太监，有一次表哥叫了一回，就被父亲扇了一大耳光。
在这件事情上，爷爷与父亲针锋相对，爷爷曾多次警告父亲要远离上校，可这无法阻挡“我”的好奇，更无法改变父亲与上校深厚的友情。
在麦家的小说中，除了各种谜题以外，还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冲突，比如父亲与爷爷的冲突，上校不同身份之间的冲突，老保长与爷爷这对“舌头冤家”之间的冲突……
正是得益于这些冲突的存在，故事本身变得更加生动，情节也得以继续进行，比如父亲与爷爷之间的冲突牵扯到上校命运的转变。
上校的不同身份就是整个故事的核心，而老保长的角色则是上校故事的另一讲述者，老保长曾亲眼见证过上校的种种事迹，由他来作为讲述者再合适不过。
麦家，《人生海海》，2019
在小说中，爷爷最终在与老保长的争论中败下阵来，输得很彻底，可口舌之争又算得了什么，隐藏在其后的众生命运才是关键。
有时候，谣言的产生只需要随口说出的一句话，但要想消灭谣言，千句万句话都不够。
有些谣言只是猜测，如同风声般，吹过去也就消散了，而有些谣言则具有毁灭人心的力量，爷爷因此而毁灭，上校也因此而毁灭。
围绕着上校的谣言从来不曾止息，有像前文提到过的“上校就是太监”、“裤裆里少家伙，又如同“他跟猫说话，还跟猫睡觉”，“那（上校的家）就是个鬼屋，那家伙就是个鬼”等等。
这些谣言中影响最大的还是“太监”的称谓，因为这样一个谣言，人人都好奇上校到底是不是个太监。
有些顽皮的孩子总想对此一探究竟，看看上校的裤裆到底是个什么样，叙述者“我”想，但一直都没能付诸实践。
人小鬼大的“小瞎子”也想，并且在那个年代成功上位，在一次对上校的单独审问中餍足了好奇心这一饕餮，却也因此遭到了上校的报复，失去了语言和行动的能力。
至此，人们认识到，上校的裤裆里确实藏着莫大的秘密，而这一谜题要到故事的后面才会解开。
谣言是具有毁灭性的，而“太监”的谣言没能毁灭上校，他并不在意别人的侮辱，其真正的毁灭是由自己所珍视的一切间接造成的——朋友、感情还有自己的善良。
上校珍视朋友，从来不吝啬自己的善意。
为了表达对老保长的歉意，特意带老保长去上海享受浮华生活，年轻时带着父亲做木匠讨生活，在贫苦的日子里，上校总是拿出珍贵的酒食招待父亲；
上校精通医术，常常救人于危难，事后却只要一碗肉丝面的报酬；在知道“我”的小爷爷因两块钱寻思时，上校不假思索便从身上摸出十块钱…...
上校的“善”并不止于此，上校为了他人忍受苦难，并且不对此心存怨念，而是用自己的胸怀容纳一切，带着秘密坚强地活着；
为了不戳破林阿姨的幻想，不挑明她曾被人侵犯的事实，上校选择隐藏秘密，独自忍受责骂与不解。
上校被爷爷恶语中伤、污蔑辱骂，却仍然待“我”一家如初，在被揭发之后依然如故。
上校隐忍，别人对他的裤裆好奇了二十多年，骂他太监、鸡奸犯，他从不澄清也不辩解。
他所经历过的一切让他学会看淡也学会了忍耐，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可以被打败，谣言没能打败上校，是那个绝望的时代摧毁了他。
小说中有好几个人物都被谣言毁灭，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例子无疑是“我”的爷爷。
爷爷好面子，无法忍受自己儿子是“鸡奸犯”的传闻，为了一纸官方澄清揭发了上校的藏身之处，上校因此被捕，爷爷也因此跌入了罪恶的泥潭。
爷爷天真地以为，对于谣言，普通人说破嘴也抵不上公安局的一张证明，爷爷错了，旧的谣言被新的谣言取代，这家人背在身上的“黑锅”只能越来越沉重，越来越让人绝望。
现在，人人都知道爷爷就是那个可恶的告密者，这引来了巨大的灾难，“今后我们一家人都成了人家心头的畜生、恶棍，保准用口水淹死你！作死你！”
事实正如父亲所预料的那样，父亲笨嘴笨舌，但这回却说得透彻，上校被叫做太监，但却是人们心中的英雄，揭发英雄的人自然应当受到惩罚。
果然，这一家子日后饱受邻里排挤，恶语如刀，近乎演化成可怕的暴力行为，在这样大的压力倾轧之下，爷爷选择了用自杀谢罪。
父亲送“我”偷渡出国，只剩他一人在空荡荡的宅子里承受痛苦，而同样承受了这一切的上校，最后的精神防线也已崩溃，彻底成了疯子。
上校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他曾经放浪，沉迷于名利与声色之中，但他面对大是大非时总是能做出正确抉择，都能顺从自己的本心。
萨特说：
“一个被各种情况凑在一起必定引向毁灭的人打动不了别人。只有当他由于自己的过错而沉沦时，他的陨落才有伟大之处。”
正如选择反抗的俄狄浦斯，上校选择承受一切，以此来维护自己所珍视的人与人间至善，他就是那个绝望时代里最孤独的英雄。
“人生海海，潮落之后是潮起，你说那是消磨、笑柄、罪过，但那就是我的英雄主义。”
作者：杨光，苏州大学汉语言文学基地专业。阅读是生存的本能，写作是生存的方式。
图片：文中插图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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