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也是我

　　你的眼里有光芒，见我所见爱我所爱，想我所想幸之所幸，包罗万象。  我见过凌晨四点的海棠未眠，我觉得现在你应该出现；我见过早晨七点从窗帘后偷偷溜进的的光，我觉得现在你应该出现；我见过昏时忽明忽暗的万家灯盏，我觉得现在的的你应该出现；我见过的斑斓和灰暗都想与你分享，在今天也好在明天也好……五月七日 阴雨   看，今天的云城在下雨，乌云压得很低，好像马上就要砸向屋顶，压在身上。有好几个姑娘穿着小短裙踩着小皮鞋从门前欢快淌过，我想，那种奔跑的感觉应该很快乐，那会不会疼呢？雨水溅在檐下打盹的叮当，它望着我可爱软趴趴地想要我抱，对面的栀子花落在地上，混进稀泥同雨水一道混进水沟，我想，那朵栀子应该不再会有香味。今天的云城很不好看，我想大概你不会来了，那我不等你了。五月十七日 多云  我看着窗外，看见红色三轮车匆匆行驶，骑车的是一个穿花衬衣的老太太，在她脸上有我捕捉不到的复杂情绪，不知是喜或是悲。偶尔的时候回跑过两三只小猫，有时成群结队，有时就一只。叮当和我一样呆呆地望着窗外，有时惹得路过的小母猫回头张望，我想吸引它的应该是叮当，可叮当不予理会，大概是随了我的性子。哈，叮当学坏了。五月二十日 晴  我终于等来了晴天，今天的云城很好看，像是宫崎骏的动画里那般浪漫。有阳光，有风，有蓝天白云，有拌着夏日味道的凉粉儿，有躲在树荫偷偷乘凉的鹊鸟，还有电视新闻播报里说，今晚星罗棋布的夜。可你到底多久才来啊……  砰！我回头四处张望，原来是叮当调皮把水打翻在桌上，弄湿了报纸，我还以为是你来了呢……我颤巍巍地走向它，它用爪子紧紧盖住，生怕我会责怪。我轻轻拨开，想拿开桌上的报纸，可叮当不知怎么了突然抢我手里的报纸，拼命撕咬，像极了人类濒临死亡时抓住的一棵救命稻草。我安静得盯着它，直到它没了力气，将报纸拖到我面前，用爪子狠狠在报纸上抓挠。我顺势看去，报纸上红色印体，‘你想去看星星吗？就在今晚。’叮当安静下来，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又转身离开，叮当好像生气了又好像没生气。  今夜我要做一个大胆的决定，我想带上叮当去看星星！就在今晚，就从现在开始准备。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决定的，是在叮当拼命撕咬报纸的时候，还是在叮当意味深长的眼神开始……  我带上叮当踏上行程，距天黑还有四个小时，开车的话需要两个小时，那么剩下的两个小时我该做些什么？嗯……那我开慢一些，兴许还能，等等你吧……  车里放着我曾经最喜欢的一首歌，是梁青的《远方》。  ‘我依稀记得，那时，我也是一个很爱旅行的小姑娘，怎么说呢，那时候只需要一个大大旧旧的旅行包，上面挂着不同地点的行李牌，去往每一个未知的地方，脸上遮不住的是年轻的脸庞和远方的风尘。那时候的我总是很穷，必要时还会通过乞讨的方式来救济，可我从未停歇，因为那时候的我很快乐，那时候，你也在……’  不知不觉，我已经到了半山腰，剩下的路程需要徒步登顶，可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够完成，兴许是没了当年的勇气，又或者是我没有了这个能力。  “嘿！姑娘。你也是来看星星的吗？”  我寻声回望，是一个白发苍苍的大爷，脏兮兮的登山鞋上粘着土黄色的泥沟，他咧嘴笑着问我。  “是的，大爷。不过你先走吧，我走得很慢。”我有些忐忑。  “没事的姑娘，我也老了，走得慢，哈哈”大爷似乎没有看见我的端倪，  “那好吧。”  我颤颤栗栗地跟在大爷身后，叮当也很乖，在我的背包里睡着了。就这样，我与大爷结了伴。  一路上我们都没怎么说话，只是大爷递给我一根木棍，说，“给你，姑娘。这山路不好走，就是那年轻小伙子啊，也要捡一根杵着，我怕你等一下都没力气看星星了。”大爷笑着，他似乎还是没有发现。  我们终于登了顶，我累瘫在地上，叮当也从背包里跳了出来，大爷在旁边生起了火堆。这场景像极了当年……  “姑娘，要不要来一口烧酒？离天黑还有一小时，不急。”大爷递来烧酒。  我接过尝了一口，“大爷！你这酒用什么做的啊，和我以前吃过的不太一样。”  “就是普通的粗粮制成的，没啥特别之处。哈哈哈，你喜欢？”  “没有，只是好久没有喝到这样的烧酒了，就突然觉得很好喝。”  “多久？”  “两三年吧，具体多久我也不太清楚。”我又尝了一口，叮当在我腿边蹭了蹭，我轻轻抚摸它，然后在我腿边趴下。  “你这腿应该也是两三年吧……”我很惊讶。  “我一直以为你没看出来呢，原来你知道了。”  “我早在你下车时就看出来了，你这姑娘啊，有故事。不介意的话，我很愿意倾听。”大爷笃定地看着我，眼睛里溢着祥和脸上饱着沧桑。  “07年的夏天，那时我25岁，在那个年纪的我想在周而复始的生活里寻找乐趣。于是我带上一只猫，一个大大的行李包，还有一颗急于寻乐的心，踏上行程。我去的所有地方都是未知的，有很多危险，也有很多惊喜。那时候的我凭着一腔孤勇去过很多地方，我去过浪漫的大理，去过美食天堂的潮汕，看过热情似火的敦煌，看过烟花三月的姑苏，在窘迫之时会在桥墩下过夜。我也喝过很多不同类型的烧酒，甜的、辣的、烧喉的……事情是发生14年的十一月，那时候我是在攀登北京北部的海坨山，一路上乱石遍布，刚好是在被旅客取名为销魂坡这段路，我因为体力不支突然倒下，然后顺势滚下山体。在我醒来后，我看见爸爸妈妈布满血丝的眼睛，我能想象他们在得知我危险时，昼夜不停赶车而来，突然之间，我觉得我真混蛋。再后来，我被告知双腿截肢。我有了更加笃定放弃的理由。大爷，你看你还是一看就看出来我的腿了。”不知为何，我的眼睛有些滚烫，我偷偷擦掉眼泪。  大爷微笑地看着我，拿起烧酒慢吞吞地喝了一口，“听你说起，我觉得你应该是一个大胆，勇敢，开朗的女孩子，和现在的你很不符。”  我想，这大爷不愧是历尽世事，什么都瞒不过他。“我在等一个人，等她来。等她再次鼓起充分的勇气，等她再次充满信心，等她快乐，等她放下，等她再次拾起。”  兴许叮当听懂了什么，她忽然跳进我怀里，轻轻舔舐我的手背。  “你是在等你自己吧。你可真是个傻姑娘。有些事，是需要你自己走出来的。等，是没有结果的，你需要的只是一个说服你放下的理由。每个人在人生的发轫之初，总有一段时光，没有什么可留恋，也没有什么可凭仗，借着自己一副好身体，不管目的地，揣着抑制不住的梦想，就开始踏上行程，觉得这样就是流浪人生。我也一样，但我与你不一样，我可比你勇敢多了，我经历的可比你多得多，我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而你再怎么量，也是个刚刚到我膝盖骨的小娃娃，你呀，有什么放不下的。就刚刚我听你说起你的故事时，你的眼睛里散发出的光芒，这是很难能可贵的，你为什么要把它弄丢呢？傻姑娘，说了这么多我想你该懂了。那么，你抬头看看。”  “好漂亮啊！还有流星诶，叮当你快看！”叮当顺着我的手也抬头看向天。  星罗棋布的夜空，像是碧玉盘里散落的珍珠，贪婪地砸向我的眼睛。它们努力发着的光，一直伸向远处，划破这张黑幕，折射出希望……  “很好看吧，姑娘。其实旅行呢，不是身体去旅行，是心！我想现在的你应该不会再等了吧，哈哈哈哈……”  随着大爷爽朗的笑声、还有这久违的烧酒、还有你一同融入这美丽的夜，化成星星，幻成光。  我决定，我将不再等你了，就从明日开始，就从现在开始。五月二十一日 晴  我抱着叮当在网上查阅旅游攻略，开始在网上淘集旅行用品，窗外的小母猫又开始在外玩耍，时而一只，时而又成群结队；我发现对面人家的绣球花开得正艳，我发现今天的云城格外好看，我还发现叮当又胖了一些。哈！叮当你该减肥咯……  后来，我的眼里不再灰暗。我会去见我所见、会去想我所想、会去爱我所爱、也会幸之所幸、去轻装上阵，包罗万象…… 带上叮当，也带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