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的孤独
“喂，白睿，罗姿生病了你不知道吗？你就一点都不关心她吗？”许洁着急说道。
“我还在喝酒呢，等会儿再说。”白睿匆匆挂断了电话。
此时，与这起谈话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是另一处空间里，一个发着高烧的女人正昏昏欲睡地躺在床上。此刻，高烧不退的她，无力，带着些许惆怅，还有残存的孤寂。
越是生命中脆弱的时候，越会想要有那么一个人，陪伴在身侧。哪怕，只是合乎时宜地说一句：“多喝点热水。”
可是偏偏，罗姿都不曾拥有。她就这样，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静静地呆在空荡荡的房间中。那个，没有一丝人烟气息的家。
就在几天前，罗姿还笑着对白睿说：“真羡慕那些从小被父母宠爱长大的孩子，他们身上流露出来的那种自信和安全感，是我一辈子都模仿不来的。不过还好，最起码，我现在有了你。”
也就是在几天前，白睿还特地邀请了罗姿的好闺蜜们一起吃晚饭，权当正式的官宣。
也就是在前些天里，白睿还时常带着罗姿，去她最喜欢的那家店里，吃着满满一大盆的罗氏虾还有糖醋排骨。
两个人深夜里跑到附近一家KTV，极其奢侈地开了个最大的包厢，唱着他们第一次合唱就极具默契的《凉凉》。
明明前几天，他们两个还好好的。哪怕是前天夜里晚至凌晨一点，白睿还冒着大雨把罗姿送回了家。
那个时候，罗姿以为，一个人哪怕再忙，只要心里还存着残留的希望，就总会寻到时间的空隙。
也是到后来才发现，那个偶来的空隙，早已被一些客观的因素给填满了。
02
那是在一个偶然的下午，罗姿在一间咖啡馆中，撞见了白睿。
白睿旁边坐着的是一个时尚的女人，白睿就这么安静地坐在女人的身旁，看起来十分乖巧。
也是到后来，从闺蜜的口中才得知，原来那位就是他的母亲。
白睿的父母，自小就离异了。白睿随着母亲生活，后来母亲改嫁，白睿便拥有了一个新家庭。
只是，这个新家庭的成员中，多了那么一位陌生人，他就是继父的儿子，也是他名义上的哥哥。
白睿的母亲，自小就对他极其严厉。各种不平等条约，不可胜数。比如，晚上十一点之前必须回家，不回家就让他露宿街头。再比如，每个月上班后发的工资，必须如数上交，只余一小部分零花钱坐公交即可。
也是到后来，罗姿才深深地感受到了，白睿母亲如传说一般的厉害之处。
这件事，要从一年前说起。
03
舒予是朱婷的大学室友，郢市人。自从舒予与白睿相识之后，便倾心爱慕于他。都说女追男隔层纱，两个人没过多久，就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
那个时候，舒予本在郢市上班。后来为了跟白睿在一起，毅然决然地放弃了当时的高薪职业。来到陵市，只为跟白睿朝夕相守。
后来，舒予在白睿所在的城市，用之前工作攒下来的积蓄，押一付三，租了一套单身公寓，就租在了白睿家隔壁的那个小区。
于是，这个单身公寓也就成了舒予与白睿的“爱的小屋”，也是白睿的第三个家。
舒予放弃了工作，每天乖乖地呆在家中。等着他上班，等着他下班，再等着他回家。
舒予就像是白睿的寄生虫一样，每天陪着他，爱着他，却没有了自己的生活。
也许，对于舒予来说，白睿就是她生活的全部。只要能跟他在一起，能陪着他，她做什么都愿意。
那一年，白睿才刚刚参加工作不久，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学习，只是学习，不算正式上班。所以白睿每个月能拿到的工资并不高。
所以，两个人之间谈恋爱的费用，很大一部分都是女生花的钱。舒予心甘情愿，白睿也从心底里感激她，爱护她，带着一丝丝歉疚。
他知道，舒予为他付出的不仅仅是金钱，还有青春，和那份最美好的义无反顾。
那个时候，白睿也以为，他可以，也应该，跟这个深爱着他的女人相守到老。
04
有一天，白睿与舒予像往常一样，吃完晚饭后，散步在陵市最美的夜市中。
“你喝多了吧，白睿。”舒予着急地说。
“那你是什么意思？”舒予呜咽着说。
“我不想耽误你，真的。”白睿思忖了片刻，说道。
“可是你已经耽误我了！”说完，舒予大声地痛哭了起来。一个人瘫坐在地上，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地哭。
后来，在舒予的耳鬓厮磨之下，白睿坚定的心，顿时动摇了起来。他知道现在提出分手，无论是对他自己，还是对舒予而言，都太过残忍，可是，他没有办法。
后来，日子，也就这样一天天地过着。舒予也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照样每天腻歪在白睿的身侧，而白睿悬着的那颗纠结的心，也在不停地左右摇摆着。
05
直到，那天回到家中，才被母亲的所作所为，颠覆了他对岁月的所有认知。
那天，恰是周末，白睿的母亲早早地通知白睿，要早些回家吃晚饭。还说，难得在家做一次饭，再三要求白睿必须回家。
那是白睿来到这个新家之后，第一次见到母亲下厨。那也是第一次，这个家中，突然冒出了一股人间烟火的气息。
“睿儿，回来了，等会啊，饭菜马上就做好了。”白睿母亲说着。
还没缓过神来，接着白睿母亲继续说道：“睿儿啊，今天舒予也来我们家了，现在正在你房间里呢！”
“舒予？她怎么会来？你不是一直都不让我们……”话还没说完，白睿就急忙跑到卧室里，却发现空无一人。
“妈，舒予呢？她不是说她来了？”白睿说。
也不知是厨房中炒菜的翻滚声太过炙热，还是这突如其来的人间烟火气息太过浓烈，从厨房中传出来的答复，分贝极小极小，小到嗅不出一丝起伏。
白睿在客厅和主卧的卫生间中都没有寻到舒予的痕迹，紧接着是阳台和母亲的卧室。当第三间卧室门，被打开的瞬间，白睿才呆呆地凝视了下房间中的空气，还有空气中残存的炙热。随后，回过头望了望厨房中忙碌着的身影。实在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06
哥哥的卧室中，好似如往常一般的整洁。只是如今床上躺着的两个人，却浅浅地打破了这份整洁的气息。赤裸的身子，熟睡的面容，还有被子上面半悬挂着的红色内衣，看起来都不太整洁。
那一刻，白睿就像是在做梦一样。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他觉得就连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可是，就是这么突然，又这么自然而然，毫无征兆地发生在了他身上。
直到，他冲出房门的那一刹那间，他才感到心头涌起的无限懊悔。他后悔，他没有早做决定。他后悔，他所有的犹豫不决。他后悔，他的所谓“为了她好”。
后来，舒予回到了郢市，回到了那个她久违的家，那个她不得不回的家。
她们的爱情，最终还是被贯以“不想耽误她”的美好名义，而告终。
他只是在后面的那一个月里，都选择了呆在外面，没有回那个家，那个新家，还有那个“爱的小屋”。
直到，他把身上所有仅存的，偷偷积攒下来的钱，花光了。他与他母亲，与他哥哥之间的一场旷日持久的冷战，才算告一段落。
是啊，他终究是要回去的，那是他逃也逃不开的宿命。
07
也是到后来，罗姿才真正意识到，那天晚上凌晨一点，当白睿把罗姿送回家后，再回到自己的家中时，他会面对什么。
罗姿才真正意识到，原来，白睿曾说，母亲一直禁止他谈恋爱，是真的。
罗姿才真正意识到，以前他老说，晚上十一点过后，他就回不了家了，也是真的。
他曾说，只有当他什么时候能完全脱离母亲的掌控了，他才能谈一场真正的恋爱。
他还说，其实，他的内心，真的很矛盾。他很想跟我在一起。可是，往事历历在目，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面对故人，还有面对我。
也是直到后来，罗姿才真正懂得，原来一个没有人间烟火的家庭，真的养不出一个食人间烟火的孩子，因为他尝惯了失落和冷落。
她说，那些从小被父母宠爱长大的孩子，他们身上流露出来的那种自信和安全感，是她一辈子都模仿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