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兄弟女友“同居”的日子
原创投稿：老白
1
胡大白正式住进我家时，颇有点儿不知羞耻的样子。
敲开门，她挤进来，大包小包掷地有声，话也坚决有力：老白，找不到王凯，我就赖上你了。
王凯是她男朋友，是我的好朋友。
两个月前，王凯没提分手，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胡大白每天的问安之中，连个道别声也没留下。胡大白不甘心，问过我很多遍王凯去了哪里，我说不知道。
其实我撒了谎，早在三个月前，王凯就告诉我，他不喜欢胡大白，太缠人，每天打卡一样发微信，而且要他签到一样回微信。况且，她的职业，王凯也瞧不上。
胡大白是卖理财产品的，和投资担保有关，和有钱人打交道，和风险挂钩，每天哥长哥短的挂在嘴边，在有钱人面前跑得如小鹿一样欢腾。
王凯对我说，咱们清白世家的好男人，没来由的找个放贷的，污了名声。
我呸他一句，说，你还清白世家，说说跟你在一起的，叫不上名字的有多少？
王凯自认情种，认识的女孩颇多，推倒的也颇多，他有句至理名言：这世界上欲望太多了，谁推倒谁不是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一副用无所谓为自己花心辩解的嘴脸。
偏偏有不少女的为此迷得颠三倒四，死去活来，胡大白就是其中一个。
我和他们两人一起吃过几次饭，王凯也颇给我面子，指着我介绍，我大学同学，有洁癖，爱清静，不喝酒不抽烟不玩游戏……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胡大白一眼，又接了一句，不好色。
最最关键的一句，他说，我们关系最好，以后你找不到我了，就找他，他一准儿知道我去了哪里。
胡大白软绵绵地靠在王凯身上，盯了我一眼，说，我怎么会找不到你？
没想到一语成谶，王凯真的找不到了。
然后，胡大白就住了进来。
胡大白五官长得也不难看，最重要的是皮肤白，白得耀眼的那种，所以叫她胡大白。王凯在分手之前一直这样喊。
2014年的冬天，我独居的两室一厅窗明几净岁月安好，忽然就多了一个白得耀眼的女人。
2
我知道王凯去了哪里，我对他说，你马子住我家了，怎么办？
很显然，这在王凯的意料之中，他甚至连吃惊都没有，就笑着对我说，送你了。
胡大白住进来的第三天，家里就变了样。
无可否认，我是一个爱慕清洁的男人，是行为可憎的处女座，喜欢把东西归置到自己舒服的位置，干干净净，没有死角。
可胡大白却把东西弄得一团糟糕。
所以，越是出门收拾得利索的女人，越是看起来伶俐漂亮的女人，可能家里面越是一团糟，为什么？因为时间有限，搞得了身上，搞不了家里。
胡大白搬进来的第一天，对我颇有契约精神地说，她上班时间自由，以后她负责买菜做饭，打扫卫生，家里请个保姆还得花钱。
所以，她很负责任地把我的客厅，小卧室搞得一团糟，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我的卧室她不帮我打扫，我还可以享用宁静的小天地。
胡大白对我说，你肯定知道王凯去了哪里，你就告诉我，告诉我我找到他，一天都不在你这里呆，马上搬走。
我摇摇头，说，我真不知道，他就是个浪子，你还找他干嘛。
胡大白摇摇头，很真诚地看着我，你没爱过人吧？
她的这句话，让我心里一疼，转瞬，我笑笑对她说没爱过，情啊爱啊，不过就是荷尔蒙作怪，最长的恋情，也不过十八个月周期。
胡大白眼睛盯着我墙上的星空，眼睛里也有星星，说，我觉得，我和王凯应该是一辈子。
我想呸她。
3
那天出门时，恰见邻居老王，在电梯里，他问我，这几天交女朋友了？挺漂亮啊。
下班回家，胡大白正在厨房忙碌，大鱼大肉她也无从下手，无非是些家常青菜，但即使炒个青菜，胡大白也会成功地把厨房弄得乱七八糟。
不过这次，我没有抱怨，我看着胡大白的侧脸，鼻梁高，眼睛大，头发丝再盖住侧脸一点儿，特别像动画片里的美女，没有一点儿瑕疵。
我的心忽然就怦怦跳了一阵。这么好的女人，王凯怎么舍得呢。
吃饭时，胡大白问我，老白，吃完饭有啥安排没有？
我说没有。
她说，那好，你陪我找王凯去，我知道他在哪里了。
我看着她，默不作声，这一刻觉得胡大白好孤单，我想告诉她，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不爱就是不爱了，找回来也没用。
可我没有说。
胡大白继续唠叨，以为换了手机号我就找不到他了，以为不回微信不回QQ就消失了，以为躲得了初一能继续躲过十五，以为自己是想走就走想留就留自由捉弄人……
我迅速扒完了一碗米饭，对胡大白有气无力地说，你自己去吧，怨妇找渣男的闹剧，我可不想参与。
那天晚上，胡大白一个人出去了，回来时，眼睛红红的，不知是风吹的还是自我感动的。
那一刻，我觉得她身上的孤独感如流水一样漫过全身，在开门的那一瞬间带着夜风的凉让我心寒了一下，我不由自主打了个颤，北方的冬天太冷了，在没有暖气的房间里，我连心都暖不热。
不过第二天，胡大白又恢复了常态，并且问我借钱。
4
那天我取出一部分积蓄，交给了胡大白，她说有一个理财产品非常好，短线而且利高，那语气，似乎我参加了，驴打滚一样的利让我分分钟能跨进富人的行列，从此告别单身和工薪的苦逼生活。
她也坦言，这笔理财产品她的提成也高，于公于私于我都是件好事，末了，还补充一句，于王凯也是好事，我帮你了，他也高兴不是？
我说，未必啊，他都那样了你还痴心绝对呢，你听说过一句话吗？
胡大白问我，什么话？
我说，以前，我喜欢喝可乐，以为会一辈子都喜欢喝，但后来我不喝了，可乐没有错，我也没有错，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再也回不去了。
胡大白说，你胡说。
那天夜里，我听到胡大白在哭，先是小声抽泣，然后声音越来越大，那种有节奏的汹涌澎湃的哭声，让我不安，我下床跑到她门前，推开门，她慌乱地擦眼泪。
我没有问她怎么了，感怀伤世或是睹物思人，再不就是一条普通的过往微信——王凯发给胡大白的那些微信她都留着，她会时不时拿出来把玩一番。
我沉默地站在门前，胡大白擦完了泪，小碎步匆匆走过我身边，眼神委屈得像只受了惊吓的兔子。
我忽然就心潮澎湃，想抱住她，对她说别害怕。
可下一秒，我却对我的这个想法嗤之以鼻：这算什么，乘人之危的事情不是我谦谦君子所为。
胡大白洗了脸，又恢复了妩媚的神情，又是小碎步从客厅经过，哒哒地跑进自己屋里，带上了门。
我坐在客厅看电视，筷子兄弟正在欢乐地唱着欢快的小苹果，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歌词怪怪的，小苹果有啥可爱的，还爱成这样，如果是我，两口三口就吃完了。
5
当天晚上，胡大白拍我的门，满脸哀怨地看着我，老白，快打120，我，我不好了。
我吓了一跳，打了120。
后来，医生对我说，还好及时，要不就有得苦头吃了，安眠药催吐了一部分，已经用上了药，小两口的吵个架有什么，再说了，咱们男人，也得让着女人。
他误会了。
胡大白刚醒过来，我就怒怼了她一通，你特马的命是你自己的你知道不？你死了就死了，我怎么办？
那一刻，我把能想到的所有脏话都骂了，仿佛骂的不是胡大白，而是命运的不公。
胡大白沉默着，任我骂了一通之后，说了句，扶我起来，我想坐坐。
其实，早在半个月前，我就发现胡大白不对了，吃饭时眼神会怔忡地看向某处，有时自己还会叹息一声，半夜里踢踢踏踏的脚步也增多了。
只是我不信，她能情深至此。
从医院出来后，胡大白的话少了很多，仿佛这次自杀，在我面前已经坦露了她的脆弱，所以她干脆就不再伪装，她对王凯的所有想念铺天盖地弥漫了我整个屋子，我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有那么一句话说，何为想念，万物是你，无可躲。
她躲无可躲，我也跟着躲无可躲。
我找到王凯，对他说了所有情况。
王凯沉默了半天，说，那你带她过来吧。
6
胡大白和王凯见面时的场景并不感人，因为胡大白的眼泪珠子一样往下掉，就没断过，抽泣也打断她正常的语气和语速；王凯倒是轻声安慰，极尽一个负责任的男人的本色；我在一边尴尬站立，想帮胡大白擦眼泪，又觉得不妥。
我们都是未成年的成年人，总以为大义能拯救一切，包括爱情，但却没明白爱情的细微含义就是在一起，不管你是谁，你在哪里，我想的，就是和你在一起。
两个月前，王凯因涉嫌电信诈骗被刑拘，他告诉我，这事儿不要告诉胡大白。
我说你就这样消失了，你不担心胡大白会找吗？
他笑笑，眼角有疲惫，说，相信我，我有经验，时间会冲淡一切的，之前那么多女孩不都慢慢消失了嘛，不是有句话说嘛，成年人的告别，往往无声无息。
却又是王凯最不愿意辜负的那个人。
后来，我神情恍惚，看着止住眼泪的胡大白和王凯隔着玻璃轻声细语，心里却刀砍斧斫，兵荒马乱。
生活的阴差阳错会告诉你，一见钟情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有吸引之后不得手的痛苦，就会有无可奈何错过此生的尴尬心疼。
就如此时，就如我。
是的，我对胡大白，一见钟情，她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眉眼五官，让我心旌摇动。我第一次觉得，二十九年以来，我期待的就是这一个人，那样合我的所有心意，我对爱情的所有想象，都有了归宿。
从此之后，朝思暮想。
我想帮她的一切，想为她做任何事情，但我却不能表现出一点点。
我曾经卑鄙地想过，胡大白住在我家里，我们日久能生情。
那一天，我甚至想抱住她，告诉她，我所有的感觉。
可我不能。
因为此时，我总是能想起王凯，然后把念头掐断。
7
2016年，胡大白和王凯修成正果，我封了个大红包参宴，坐在一堆同学中间，面对他们热切的回忆，我恍若未闻。
胡大白的婚纱是复古的，她从一边款款走向王凯，脸上有幸福的迷之微笑。司仪说，胡若雪，王凯，祝福你们。
胡大白，人如其名，若雪之白，若雪之寒。
我看着他们，一边祝福，一边妒忌。
我知道，从此之后，这个人，再也没有属于我的机会。
若得深情一丝，愿以此生相赠。
可是没有。
说最怕深情之后的放手，我哂笑，我这都没得手，何来放手一说？自己感动又有何用，不过都是一厢情愿罢了，眼睁睁看着却得不到，比到手之后再失去，更容易让人释怀吧。
但这都是屁话。
我忘不了，那一天，胡大白吃着我做的饭，对我说，老白，要不咱俩过吧，我看你也挺好。
明知是玩笑，我却失眠了一夜。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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