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鞍山,鞍山

2020-03-21 20:50:46 作者:女小白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六朝古都南京,我不曾踏入半步。这座江南名城在我的印象脂粉气与血腥气一样浓重。如果还初通文墨,还算是个中国人,对“红楼”第一女子王熙凤娘家金陵就不应该觉得陌生。换个角度来讲,南京在文学、影视、戏曲中,都占据着鞍山无可匹敌的制高点

  即使凑上蜚声海内外的鞍钢,鞍山的名头也没得一拼。这座襟山带水的北方城市有着难以弥补先天缺陷——年青!从1931年日本人成立鞍山冶铁所算起,至今不及百年。按说,年轻就是本钱。一切都来得及。大有后生可畏,来日方长前途不可限量趋势。可在文化面前,年轻就是青涩,就是浮浅,就是寡味。在中国城市的家谱上,南京是祖宗,鞍山算什么?连孙子都算高攀了。也许有人不服气,说南京有紫金山,鞍山有千朵莲花山;南京有夫子庙,鞍山有玉佛寺;南京有秦淮河,鞍山有万水河……可南京有总统府有石头矶有花台有中山陵有六朝风雨……鞍山有吗?

鞍山,鞍山

  我绝无贬损鞍山的意思。试想中国的城市,古香古色的,珠光宝器的,现代时尚的,新潮前卫的……有特点的城市加起来至少二三百个。全世界的城市就更多——伦敦、纽约、巴黎、柏林、莫斯科、罗马、东京……多如牛毛,浩如星河,掰着手指头数上一天也未必能数全。罗马的古朴、纽约的现代、巴黎的浪漫,东京的时尚……们各据高枝,各具特色各有千秋不能简单地用好或者坏来评判。因为风格性格,性格即命运。一个城市的命运就是一部传奇,一部史诗,一部历史。我涉猎有限,对世界城市文化知之甚少,但在我所了解的城市当中,没有哪一座城市能像鞍山一样,也没有哪一座城市能与鞍山相比。因为它和我家族的命运联系在一起,和我个人的成长联系在一起,和我的幸福不幸联系在一起,并承载着我的追寻奋斗光荣想!

  鞍山,是让我即痛又的城市。这种痛虽与基因无涉,却如同母亲的遗传。母亲与鞍山,少女梦想一个人与一座城市,在我的生命纠缠不清。在农村支援城市全国支援鞍钢的政治气候里,不知少女时代的母亲如何独自提着行李迈进这座气质禀赋卓尔不群的北方城市?当后来我读到英国大作家哈代《德伯苔丝》,从苔丝踏进德伯家的描写当中,我感悟到属于母亲与苔丝的那种缘自内心深处掺杂着好奇冲动忐忑憧憬美妙感觉。母亲走进鞍山几乎是在《钢铁年代》的同一时期,与从全国各地奔赴鞍钢的青年不同,母亲的目标没有那么神圣,没有那么崇高,也没有那么远大。她只是向往代表先进与时尚、更有希望未来的城市生活,不想按照外公外婆的意思在乡下终老一生。

  我家乡的镇子离鞍山不远,从空间上看,要比鞍山市辖的岫岩、台安乃至海城都要近。从家到这座有着中国“钢铁摇篮”美誉的钢铁之城,无需翻山越岭,无需舟车劳顿,更无需长途跋涉,只有十几公里的路程,老一辈人无不是徒步来往。和母亲同村的父亲通过考试进入鞍钢的职业中学,可以用科举制来形容。而母亲走的是一条终南捷径。可事实证明,捷径却并非最近的路,因为母亲走得异乎寻常地艰难。母亲经身居公职的大姨父的介绍进了鞍钢的食堂,开始的身份是临时工,由于表现出色,单位准许她转正。可在二年多的时间里,都因母亲转不出在农村的户口搁浅。一个弱女子孤身飘零的境遇可想而知。梦寐以求的夙愿,失之毫厘的痛心疾首,人地两生迫不得已寄人篱下的焦虑不安,木已成舟苦无回天之力中的无计可施……几陷母亲于绝望。即便她患弥漫性脑病后已人事皆非,可清醒的时候她仍然会向我们诉苦。她那种无可奈何的语调和孤独无助的神情,都能让我深刻地体悟到烙在她心灵深处的灼伤。母亲嫁给父亲,就如同封建时代发生在江南的拉郎配。父亲的姨娘是母亲的婶娘,在这位乡下婆娘的撮合下,父母完成了一次称不上情投意合的拼接。由于脾气禀性待人接物风马牛不相及,父母的婚姻就如同一幅好端端的拼图被拼得乱七八糟。这种无可挽救的残局,其实已经到了非修改规则不可的地步,可是话语权并不在母亲这边。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离婚,简直是一件和搞破鞋同样令人难以启齿的事儿,母亲最终放弃了离婚的念头。

  我在八十年代专程访问过父母青年时期居住过的八卦沟。所见一律是红砖灰瓦的趟房,并不像我想像中城市的样子。站在八卦市场汹涌的人潮之外,我胡思乱想着:人流拥挤的闹市中曾有过他们赖以立足的一方土,陌生但并不算遥远的城市里曾有过属于他们的一间屋,异乡的风雨中曾有过收留他们疲惫身影的一片屋檐,昏暗无光的夜幕下曾闪烁过他们共同点亮的一盏灯火……这盏灯下,有过燕尔新婚的甜蜜,有过婴儿落地的啼哭,有过母亲育儿的乳香,有过年青父母的欢声笑语……也有过怒气冲冲的争吵,也有过难以忍受的“家暴”,还有过父亲莽撞草率的抉择,还有过母亲委屈无助的泪水。我探寻的目光抚摸着冷漠的屋脊,一遍遍地叩问着,他们曾经在哪一片屋檐,哪一扇窗里,哪一盏灯下生活?二十岁的时候,我已经明白——生活中的甜蜜可以被后来的挫折轻轻省略,可人生的苦难却无法在伤口还在流血的时候被悄然掠过。毕竟这里留下了父母青春的印记,注定这里要成为我魂牵梦萦的地方,而且在我的笔下,我家族的历史也绝不容许随意从这里跳过。也是从一趟趟挨挨挤挤的屋舍间,从一片片面无表情的窗口里,从一扇扇从不向陌生人打开的门洞中,我理解了父亲当初弃城回乡的选择。这里并非天堂,同样需要卖死力挣命!这里人情似纸,不像乡里乡亲那般热络!父亲虽然不是以悲怆的姿态离开的,但确是悲剧的制造者。在父亲离开的一段时间里,母亲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留下与坚守,但这种孩子怄气式的斗争,没有经济基础作为保障是难以长期坚持的。二个月后倔强的母亲退却了,重新回到她曾经稔熟的乡原里去,重新回到她曾经拼命想挣脱的村庄里去,重新回到她挣扎着想冲破的婚姻里去。母亲哭过,闹过,甚至不止一次以死抗争!可一个哭过,闹过,也死过,却连死都死不成的年青女人又能怎样呢?真是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按理母亲该认命了,可她偏不!她要回城,却走投无路。在走投无路之下,她选择了对抗,选择了冷战,选择了不合作,不妥协!她不明白,只有妥协才有和谐。母亲输了,输得彻彻底底,输得干干净净,输得惨不忍睹。她疯了!

  母亲不是输给了时间,时间可以改变一切。母亲不是输给了父亲,父亲并不希望母亲变成现在的样子。母亲也不是输给了鞍山,鞍山并不拒绝任何一个归来的游子。母亲是输给了命运。我始终不明白一个国家的命运,一个民族的命运,一个时代的命运怎么会和母亲这样一个生活在乡间的弱女子的命运契合得那样紧?我开始恼恨“八卦”这个地名,唯心一点儿讲,莫非是居地不吉,预埋下父母此后人生风云际会中的诸多不测。母亲疯了!春秋两季总要犯病,犯病时一阵明白一阵糊涂。她常常背着我们离家出走,为了躲避家人和乡亲们的盘查围堵,她常常把出走的时间选择在夜静更深众人熟睡之际,选择的路线也是声东击西七拐八绕,甚至是借着夜色的掩护独自横穿过村与村之间大片大片的庄稼地。开始时,我们以为她茫无目标,漫无目的地周游,但通过寻访查找,我们发现母亲出走的方向只有一个,母亲想要抵达的地方只有一个,母亲的落脚点只有一个——那就是鞍山。“我要找市政府!我要回鞍山!”这是她病中常常挂在嘴边念叨的两句话。而母亲回鞍山的路,从她下放回乡那会儿,她二十六七岁开始,整整走了五十年,直到她因失明瘫痪在炕上为止,仍然没有走通,仍然没有抵达,仍然不能如愿,但她仍然坚持在走,哪怕在她并不十分清醒的梦里!

  我要去鞍山!我要去鞍山!这是我从心底发出的呐喊!

  我与鞍山的瓜葛归纳起来,只在一个份儿上。到了那个份儿上,一切皆有可能。我常常怀疑,中国人发明了“份”这个字,到底是一个程度副词,还是一个指称代词?因为现代汉语标准的副词与代词谱系里大概找不到它。

  我与鞍山有份。因为生下来,我就是辽阳人,却悲哀到自己不清楚,不知道,不认可。我在心理认同上存在着严重的错位与偏差,常常误把自己当作鞍山人,并伴随着阿Q式的固执。因为鞍山比辽阳大,比辽阳富裕,比辽阳有知名度。因为作一个鞍山人比作辽阳人脸上有光,比辽阳人体面,比辽阳人更吃得开。还因为身处辽阳却梦寐鞍山的母亲。我是母亲的儿子。母亲是我的第一任老师。她言传身教我耳濡目染的教育全是鞍山好。这种好是以饥馑的年代为背景,城市的光怪陆离在母亲惟妙惟肖的叙述中灌满了我的耳朵,令人不能不心向往之。这种熏陶的结果,就是让我罔顾历史,把辽阳二千三百多年的历史,放在小数点的后面,四舍五入,忽略不记。竟至孤陋寡闻到全不知道辽阳的地步!让新宠鞍山与古城辽阳的这场认知争夺战还未正式开始,已率先拔得头筹。

  第一次踏进辽阳,是我十六岁到辽阳师范加试,住在青年街与民主路交叉的电业宾馆。暮霭中透过窗玻璃望下去,尽收眼底的是一层层鳞鳞的屋脊,是高大的白杨树以及纵横杂乱的蛛网般密集的电缆。眼前熟悉的场景让我恍如隔世,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我生活的百年古镇。破烂、陈旧……这样的词一古脑地充斥了我的大脑。从此,辽阳被我从心底彻底屏蔽掉了。

  从地缘上讲,鞍山虽不是我行政隶属的城邦,却是离我最近的城市。少读晋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觉得诗人眼中的南山就如同诗人拈在手中的菊花可亲可近可触可闻。我眼中的鞍山就像陶公眼中的南山。从历史辈份上讲,鞍山确实是一座年青的城市。它的历史甚至不及我所居住的辽南小镇刘二堡。刘二堡的历史即使从清嘉庆年间算起,至少也不下三百六十多年,而鞍山呢?屈指一算不足八十三载。可它从诞生之日起,就是一个侵略性攻击性占有欲极强的家伙。在行政区划上更是打下了蚕食吞并辽阳城乡的深刻烙印。无可否认鞍山是形胜之地。东北佛道教圣地,群峰竞秀的千山,就屏列于鞍山城市之东,如同一大幅活的画铺展在钢城的大地上。著名歌唱家李鼓一演唱的《啊,千山》绕梁三日,余音袅袅。龙泉寺至今留存的王尔烈书斋,让后人联想到“塞北一天一地一圣人”的雄姿英发。古老的木鱼石的传说百年传唱,声犹在耳。建国初期拍摄《古刹钟声》在演绎惊心动魄的敌我暗战的同时,让人们领略到千山群峰竞秀的美丽自然风光。随着唐城的发掘,弥勒真身的发现,薛仁贵征东遗迹的查考,更是让这方神奇的灵山圣水披上了历史人文的神秘色彩。在这异彩纷呈扑朔迷离的光影背后,细心的游客不难发现那些散置于荒山野岭,隐慝于寺院宫观,匍匐于古道羊肠,一块块或满身苔痕或形迹残损或状貌可疑的刻字碑石,无不透出历史厚重的韵味——“辽阳县”三个或大或小的刻字,如同千山的出生证,无可辩白地证明这块享誉世界的自然瑰宝的前世今生。东部山地如此,西部平原亦如此。鞍山市辖宁远屯以北,八家子、柳西屯以西的大片土地以及这片土地上的村庄与人口,在伪满、民国仍至建国初期,都曾是我家乡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从地缘上讲,鞍山虽不是我行政隶属的城邦,却是离我最近的城市。少读晋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觉得诗人眼中的南山就如同诗人拈在手中的菊花可亲可近可触可闻。我眼中的鞍山就像陶公眼中的南山。从历史辈份上讲,鞍山确实是一座年青的城市。它的历史甚至不及我所居住的辽南小镇刘二堡。刘二堡的历史即使从清嘉庆年间算起,至少也不下三百六十多年,而鞍山呢?屈指一算不足八十三载。可它从诞生之日起,就是一个侵略性攻击性占有欲极强的家伙。在行政区划上更是打下了蚕食吞并辽阳城乡的深刻烙印。无可否认鞍山是形胜之地。东北佛道教圣地,群峰竞秀的千山,就屏列于鞍山城市之东,如同一大幅活的画铺展在钢城的大地上。著名歌唱家李鼓一演唱的《啊,千山》绕梁三日,余音袅袅。龙泉寺至今留存的王尔烈书斋,让后人联想到“塞北一天一地一圣人”的雄姿英发。古老的木鱼石的传说百年传唱,声犹在耳。建国初期拍摄《古刹钟声》在演绎惊心动魄的敌我暗战的同时,让人们领略到千山群峰竞秀的美丽自然风光。随着唐城的发掘,弥勒真身的发现,薛仁贵征东遗迹的查考,更是让这方神奇的灵山圣水披上了历史人文的神秘色彩。在这异彩纷呈扑朔迷离的光影背后,细心的游客不难发现那些散置于荒山野岭,隐慝于寺院宫观,匍匐于古道羊肠,一块块或满身苔痕或形迹残损或状貌可疑的刻字碑石,无不透出历史厚重的韵味——“辽阳县”三个或大或小的刻字,如同千山的出生证,无可辩白地证明这块享誉世界的自然瑰宝的前世今生。东部山地如此,西部平原亦如此。鞍山市辖宁远屯以北,八家子、柳西屯以西的大片土地以及这片土地上的村庄与人口,在伪满、民国仍至建国初期,都曾是我家乡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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