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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散文诗|呆呆、离离的组章

2020-07-10 17:02:16 作者:呆呆、离离 来源:星星诗刊 阅读:载入中…

星星·散文诗|呆呆、离离的组章

  这个城市

  玉兰开得仿若梵音(组章)

  呆 呆

  坠落鸿沟哲学与你无关

  “出租车在路上疾驰,

  那边的门,是一道落日。”

  很多年后,读到这样的句子,依然觉得惊悚人们应该学 会将时间递过来的变成手中另一把武器

  记得你曾给我照相。就在海棠树下,那时我们都穿白色衬 衫,两个纤细的人。很容易对方击成粉末

  

  深夜。听到地球银河深处整理降落伞

  再过一会儿,我的妈妈就要出现在蚕房。她有点着急担心筐子里的桑叶喂不饱蚕虫。

  再过一会儿,星星就要破茧而出。我有点着急,听说雄星星了雌星星之后——

  就会身首异处。头颅坠入大海身躯浮成一粒草籽。

  酒馆

  下了。

  雨把我们扫进了这里。

  时间漆黑。

  我希望我们黑得更彻底,更无耻

  黑到亮出心底最哑的垂涎。

  夜晚可以骨,丝绸窗子扔出的诸国。

  震颤钟表落下美人山水歧路

  酒杯空茫,停在了炭中。

  这个城市玉兰开得仿若梵音。雨负责运送我们:

  时有落花被贬,守着民国的陋巷。

  时有形骸。从楚国踉跄至今夜。

  江山如画

  至少有那么一刻,那个骑白鹭,被松针挑破了指尖的人。

  想将指纹按在落日之上。他还想醉得更酡红些,风吹着他 身体噼啪作响,“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有时候我们的需要整理沿着发梢滴落的月色,一边回 答着卿:冠盖须臾

  流水散发必须徒步穿过镜子。去为无止境桃花汛添上一 抹新伤。

  手 机

  现在想想童年时遇到的水塘其实是一面屏幕

  如果我启动它:爬上枝头往嘴里塞桑葚孩童。黄昏舔着他发亮的小脸

  田野上。

  薄雾。桃花。露出淡灰色的胯骨。

  我的妈妈,正在给那个干干净净的乞讨者,端来一碗白粥

  晚风绕过了。坡地上埋头除草的庄稼汉。

  蛙鸣中。几个灵魂而出,留下树枝间淡淡的蓝翼。——现在。我要按下任意键了。那上面没有数字。

  现在。我拨出任何一个电话都是盲音。

  现象

  夜来了。

  电影已经散场。

  两个年轻人,走过了一片油菜花的海。

  走过了一片紫云英的领地

  又走过一片布满蓬蒿的鱼塘

  那时。我如匪石,夜风深过春雪

  那时。我了说抱歉。不该将一丝无常塞进婆娑。

  眼前的你,漆黑如后脑勺

  街灯下丘壑堆叠,恍若一地败笔

  (刊于《星星·散文诗》2020年5期)

  组章章)

  流走的河水

  离 离

  天不是突然就黑的

  天肯定不是突然就黑的。我整理阳台上的杂物,想腾出更多的地方来,还是堆放杂物。这似乎有点矛盾。可是就那么大点地方,实在办法

  妈妈说,你,天都黑了,孩子怎么还没放学呢。是 啊,天都黑了,天是怎么黑的,突然吗?肯定不是。可惜,我 还是没看到天渐渐黑下来的过程,还是有点遗憾的。我放下手 中的一个纸箱,想在里面再装点什么,重叠的,拥挤的,相互包围的,一切都应该这样。

  我们也是,爱或者不爱,都不是突然发生的,而是早有预谋。

  想在安福寺住上几天

  我进入过那个寺院,同行的人都各怀心思,只有一两个女 的小声说,想在安福寺住上一段时间。我也这么想了,真的。

  那天正好下了雨,我们都在一个禅房里,坐着喝茶,听主 持说话。进入我的耳朵的声音,慢慢少了,稀疏了。雨中的丝 丝清凉透进来,和茶味融在一起。

  离开时看见有的禅房门开着,床铺整整齐齐摆着,门口有 干干净净的拖鞋,也都那么整整齐齐摆着,仿佛在等我们其中 的某一个再回来。

  流走的河水

  河水总是要流走的。多年前的河岸,树桩,船只和老家 的两个和我一般大的放牛的孩子。同时流走的,还有我惊慌的 十四岁,那年,我刚好来月经。

  我在河边拼命地洗衣服,我害怕极了,那些象征我成为 一个女人的印迹,都像是罪证。父亲说,那样就会弄脏一整条 河,因为下游的牲口会喝,麦子也喝那些水。

  回想已经很多年过去了,我们就看着那水哗哗流走,其实 有时候也无声。后来河水渐渐干涸,现在只剩下空空的河床和 层层泛起的碱。

  去年在医院,那位女医生说了,女人总是该生孩子 的,那样才能救得了女人的子宫。我就想着一个女人河床 一样的地方,接纳,释放,很多像流水一样的,其中就有自己的孩子。我知道,我那里有了多余的一部分,医生说必须手术,马上。

  那么,即使是块状,或者圆形,就让它们和充满药味 的液体一起流走吧。我把它们都看成是流水。

  杏仁和诗

  我一直在吃杏仁,我还在读诗。有时候剥杏核的时候 忘记了把某一页翻过去,有时候读诗的时候忘记了把杏仁咽下去。

  有时候突然遇见一枚苦杏仁,那戛然而止的苦味,会在口中滞留很久。

  曾经在我的小镇上的医院里,我遇见过一位年轻的牙医,他给妈妈拔过牙齿,当时妈妈双眼紧闭,我有点吓 坏了。他说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他也给我看坏了的虫 牙,他说没治了,已经没法补了,但他还是填了药,几天 后我的嘴里一直留着石膏味和药味。

  那时候我还没写诗,我都忘记了每一天是怎么过的, 除了上课。似乎也不怎么读书。父亲那时候因为身体的缘 故也被我带到学校,有一天我在太阳下给肚里只有四个月 大的孩子学着织毛衣,他突然出现在我身后,他说这毛衣怎么这么小,这么小啊。他似乎不认识那么小的衣服,也 一定不知道给谁穿。后来孩子出生四月大的时候,父亲去 世了,他去世的时候,孩子就穿着我那时织的毛衣。

  那些小镇上的事,后来都是我的诗。

  在夏河拉卜楞

  我们在牛羊之后来到草原,牧羊人不见了。

  我们在夏河的某一小块草地上,遇见经幡,我们在内心里祈祷。

  夏河拉卜楞寺,是黄昏里的一口钟。

  我们遇见的喇嘛,其中有几个还是孩子。他们目光清 澈,他们的耳朵里,只藏着寺里的钟声。

  但在夏河拉卜楞,没有爱我的人,看着我合起的双 手,和跪过的地方。

  异乡的诗元素

  记得那年在刘家峡的一个农家小旅馆,夜晚的灯光下,飞着很多蛾子,小巧,而敏感。楼下的夜色里,似乎看不到一棵完整的树和他们身上的叶子,更望不见它们身体里藏着的年轮和创伤,但感觉它们的飞翔就是一首诗,树木在黑暗里也是一首诗。

  第二个晚上我们住在一个枣园里,枣是青枣,挂满了枝头。半夜里突然下起了雨,枣园因为靠在山脚下,加上雨点打在很多叶子上,雨声似乎比平常听到的要大很多,很纯粹的那种雨声,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第二天起来时,天已经晴了。枣园里湿润极了。

  枣在树枝上亮晶晶的,突然感到那些枣就是诗。一园的枣树,不知道有多少颗枣,能成熟多少。但它们都在期待另一种熟了的自己。

  那种由绿变红的过程,也是诗。

  离开时,太阳已经出来了,光洒在枣树上,我们在光线稀疏的地方转了身。

  给母亲洗澡

  被水打湿的部分,都是母亲活在世上的部分,它们松弛,布满皱纹,是母亲展示给我的最沧桑的部分。

  我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仿佛它们已经开始在和我告 别,感觉每一天它们在少去一小部分,每一天在向死亡靠 近一小步。

  即使我和它们靠得最近的时候,也是隔着两层衣服, 我的记忆中没有它们的温度,即使现在,我的手和它们之 间也是隔了一层水。

  这些水,会不会变成某一天我悲伤的泪水。

  (原刊于《星星·散文诗》2020年6期)

  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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