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那事 一、西北精

　　那人，那事

　　一、西北精

　　骆驼村有一千五六百口人，是个中型的村子。村子里的人一辈子一辈子多住在一起，这个人对那个人，那个人对这个人的为人处世、脾气秉性是摸得透的。村东南方向的刘四眼，他当过民办教师，眼近视，眼上离不开眼镜。两只眼睛，加上两个镜片，大家都叫他刘四眼。有一种黑狗，两只狗眼的上方各有一个像眼睛似的黄点，大家 就叫它四眼狗。狗是动物，叫什么并不计较。刘四眼计较，就骂大街。骂过之后，大家便缄了口，谁也不敢再叫他刘四眼了。

　　刘四远和邻居之间关系好时，如果有对不住他的事，他并不言语，害怕时间长忘记了，就用笔记下来。等到哪一天两家有了矛盾，吵起架来，他就把这事全抖搂出来，堵住人家的嘴。因为他住在村子的东南方向，大家都叫他东南精。

　　孙二皮住在村子的西北方向，大家都叫他西北精。菜农来村子里卖菜，二皮喊住人家，说买白菜。他站在人家菜车子前讲价钱，讲着价钱说人家的白菜青叶太多，就一层层地揭下来，堆成一堆。最后把那揭了外层的菜心买下来，也随便把那一堆揭下来的菜叶拿回家，说这菜叶用水洗了一样吃。他进厂打工，和别人搭帮干活，哪怕这头的活重像头发丝那么一点点，他也看得出，急忙站到那头。他平时的口头语是：别把我当傻子！村子里的人就说：没有把你当傻子，你是西北精！

　　他最气奋的是他不是低保户，也不是贫困户。为此，他曾和村干部闹过几次，由于他家底子厚，生活富裕，实在够不着标准，闹来闹去，终是没有结果。他说他要上访，上访不上访不清楚，反正他天天瞪着双眼，连走路都踩着村干部的脚后跟。

　　入了冬，天气变冷。傍晚，他看到葛支书和马会计，马会计开车，从乡政府拉来了满满一三轮车棉大衣和棉被，“咚咚”地进了葛支书家的院子。

　　第二天他便起了个大早，来到葛支书家门口。心想，我倒要看一看你们对这一车棉大衣和棉被怎样处理。忽然，他隐约听到葛支书和马会计在院子里说话，然后听到发动三轮车的声音，接着就看到三轮车驶出大门，径直顺着往西的大道而去。他急忙回家开自己的电瓶三轮车。出村，看到刘四远在那里散步，就说：快上车，今天我保你拾麦打烧饼——有利可图！刘四远并不知道什么事，糊里糊涂地上了车。两个人尾随着葛支书和马会计的车子，远远地跟着。

　　到了二十里地开外的武集，葛支书和马会计的车子刚刚停在成衣市，还没有开市。孙二皮和刘四远也赶到了。只见孙二皮走向前去，用手摸着棉大衣装做惊讶地说：棉大衣，还有棉被！

　　弄得葛支书和马会计一时有些尴尬。还是葛支书见识广，应变能力强，说：今天既是遇上了，每人一套。孙二皮并不领情，摆着手说：不要不要！我俩只是闲赶集，买点蔬菜。葛支书和马会计心里明白，买点蔬菜能起五更跑这么远！就向马会计使眼色，马会计抱起两件棉大衣装到电瓶车上。孙二皮还不走，马会计又抱起两床棉被。

　　两个人开着电瓶三轮车往回赶。孙二皮对刘四远说：如何？刘四远想想自己无有寸功，说：我既然来了，只要一件棉大衣，剩下都是你的。孙二皮说：这是政府为贫困户、低保户发放的过冬衣物。他们竟敢私自卖掉，胆子真大。

　　刘四远说：胆子是有点大。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闲话，赶回家时并没有误了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