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鱼知道

　　那是一个阳光明丽的下午，手里握着弹弓，裤兜里鼓鼓的——满是楝树果，小男孩玩酣了。当他从宅院门口转悠到屋前，立马怔住了：“妈妈，怎么这么多鲫鱼呀？”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不是过年，当七八条很大很大的鲫鱼呈现在眼前时，有点小小的震撼。母亲一边剖着鲫鱼，一边叹气：“送给你班主任的，你成绩不好，想请他多关照，得以提高。”小男孩手伸进裤兜，楝树果仿佛忽然间变得更加生愣，他一整个下午用弹弓打鸟，结果啥都没有打到，楝树果在裤兜里装满，耗尽，耗尽又装满，这不正像母亲的希望吗？满满的期待，一次次地幻灭。这次母亲实在没辙了，结果鲫鱼被拒收。小男孩懂得，意思是孩子成绩太差了，“何不放弃治疗”？

　　母亲佝偻着背，把剖好的一大盘鱼端起来，鱼儿还在微微动着，眼睛也似乎还有一点点生机，小男孩的眼睛与鱼儿对视，目光在光阴深处猛然交织，如果鱼知道，小男孩顿悟了，再也不能这样过；即便鱼知道，它们也没有把心路历程转达给母亲。

　　英语更是小男孩的弱项，常因为默写英语单词错误，被老师留下补差，当母亲过来接的时候，幸亏走在回家的路上，“今天怎么晚了？”“老师留我下来，帮我修改作文，说是帮我投稿……”母亲乐了，有点憧憬又有点担忧：“光语文好也不够的，数学、外语、物理都要跟上。”男孩应允着，初升的月亮把母子俩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

　　接下来，男孩格外认真，每天中午饭后，在僻静的地方，努力背单词，晚上回家后，认真做题，成绩突飞猛进，期末挤进年级前十名。放寒假那天，母亲在校门口接到孩子，忽然被同学围住，纷纷夸赞男孩的进步，这时老师也过来了，眼神里充满希望……

　　三十多年过去了，男孩从未停止奋斗的脚步，后来成了一家公司的资深翻译，丰富的词汇，流畅的表达让同行难以企及。在公司年会上，老男孩把母亲也请过去了。甭管珍馐美馔，觥筹交错，母亲与孩子的目光都聚集到一盘大鲫鱼。忽然，老总向老男孩敬酒，并且让他说一下岁末感言，男孩与母亲对视，凝望远方，齐声表达：“如果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