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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令

2016-02-26 作者:松云客 来源:松云客原创 阅读:载入中…

如梦令

   如梦令

   1943年,张冬梅14岁,是云楼村的一名小小的人儿。

   1943年的云楼村尚属于中共晋察冀二分区东忻县。云楼村外东部的一条便道曲曲弯弯通向外面世界,向北里许,即是通衢十字交口,往东蜿蜒即是晋察冀二分区控制的东忻县;向西直达日军盘据的忻城;曲向西北则为八路军晋绥二分区覆盖之地。敌我犬牙相错运动往复皆可依此为依托,所以这条便道实可谓马路或公路,但因多处为灌木荆棘杂草所侵蚀,所以显得很小很窄,尤其是近属楼村这一段,人走在路上,仿佛身上裹了说不清的小气。

   张冬梅记得,那一天向晚,日头已斜照,但依然出奇的闷。她是在一只蛐蛐的奇异鸣叫诱惑导引下,走上这条“小气”的马路,然而却遭遇了有生以来最难忘的“大气”,这“大气”的深刻,让她几十年来一直苦苦的痛,苦苦的寻觅。

   她记得:几乎是在她擒拿到那一只诱惑于她的蛐蛐一瞬间,凛冽的枪声就响了,爆炸声惨叫声响成一片,心仿佛要跳出来,灵魂似要出窍……慌急中的她慌慌地找灌木丛藏起来,待枪声渐渐平息,却禁不住探着小脑袋往外望,这一望却更让她肉跳心惊。前方不到里许,到处都是鬼子黑黝黝的钢盔和白晃晃的刺刀,黑压压的鬼子围上去,又散开来,似乎抓住了很多人…

  沉重的皮鞋响,清晰的谩骂声…一大群鬼子押着几个五花大绑的的人?是八路,土黄色的军装军帽,总共八个,两个好像负伤了,被鬼子拖着走。

   “畜生!强盗…”

   谩骂声越来越近,听声音,居然有女的。张冬梅的心一下子绷的很紧,她把眼睛瞪的老大,看清了,是两个鬼子架着一个受伤的女兵走过来,这个女八路大约二十三四岁吧,左肩受了伤,胸口被血染红了一大片,满脸是血,嘴里还不停地谩骂着“畜生!”鬼子好像被激怒了,他们停了下来。一个鬼子军官猛地一把撕开了这个女八路的军装,然后“飕”地抽出战刀,只见刀光一闪,血花四溅,女八路“啊”地惨叫一声,洁白的胸口出现一个圆圆的血窟窿,又一刀劈下,女八路的另半个肩膀都被劈了下来…

   张冬梅从未见过这地狱般的场景,她浑身发软,两眼发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时,四周漆黑无际,似感自己躺在一个人身旁,她头皮发炸,慌慌欲逃,却被那个人紧紧抱住了。

  “小妹妹,别怕…”声音很小,但分明是女音。

  她终于知道,这是一名八路姐姐。这位八路姐姐不能动,她的腿部挂了彩,她是在鬼子第一排扫射中负伤的,拜托那几颗罪恶的子弹,这位姐姐一下子滚到了路旁水沟里茂密灌木丛中,侥幸逃过了一劫。

   张冬梅不知道,这位八路姐姐是如何发现她又如何挪到自己身边来?但姐姐的声音告诉她,需要立刻救助。张冬梅一咬牙,说不清那来的力气,一下子把姐姐背了起来,晃了晃,感觉还行,就没再多想,一口气把姐姐背回了自己的家。这一回,连她自己也难以置信,这实在是?实在是有生以来自己也说不清的奇迹?

   姐姐右腿中了三弹,血肉模糊,伤口一直在滴血……姐姐疼的眼泪都流出来了,硬是忍着不叫疼,姐姐坚强不同凡响。

   张冬梅变得一下子有了主意,她镇定的就像一个大人,在仔细锁定姐姐右腿的伤口后,用双手用力挤压,使劲使劲再使劲,吃奶的劲都使上了,一颗,两颗,最后一颗却再也挤不动了。她记得:后来是,她要姐姐嘴里咬一块白布,忍着痛,自己猛俯首用牙紧紧咬住了弹头,提气?着力,子弹被顺势缓缓拔出,却有一股腥咸的东西涌入了喉部,然后翻江倒海,天旋地转…

   她救了一个八路姐姐,心中自然有说不清的欢喜,她觉得自己一下子长大了。

   她记得,这个八路姐姐眼睛特漂亮,像黑葡萄似的,汪着许多水,让人永远永远难忘记。

   她羡慕姐姐的勇敢与坚强与美丽,但姐姐却久久盯着她说:“小妹妹,你真美!真了不起!”她的脸就红了……

   “我叫金秋云,18岁,1926年8月15生。你呢?”

   “我叫张冬梅,14岁,1930年12月8日生。”

   “姐——姐!”

   “妹妹!”……

   那几天,张冬梅细细地陪侍秋云姐养伤,秋云姐则给她讲好多故事,讲鬼子的残暴,讲战士的勇敢,讲国仇家仇?讲个人血泪与民族大义,讲同野蛮的日本鬼子血战到底英雄气节……

   她问秋云姐为什么会那样地坚强?

  “是鬼子残暴,逼我们每一个人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勇敢坚强的!你不坚强,没有人替你勇敢!想想看,我们不坚强能行吗?事实上,只要我们每个中国人都坚强,鬼子的尾巴就长不了,我们的国家就会好……” (爱情故事大全 www.wenzhangba.com)

  秋云姐的话掷地有声,张冬梅听的入神,她把每一句话都牢牢铭在心中,如珍存秋云姐的脸庞口音一样,封存得一样好。

   她们交换着美丽交换着温暖,也交换着美好期望梦想,时日虽短,但她们都感觉到了彼此的很亲很近,很近很亲。

   奇特的遭遇,短暂的相逢,匆匆的别离。

  秋云姐姐要归队,无须说再见,她们都坚信,很快就会相逢。

  她们俩紧紧抱在一起,很久。那一刻,金秋云拥有了张冬梅,张冬梅储藏了金秋云。那一天,是1943年7月18日。

   后来,张冬梅就常常在村口守望,知道终会有一天,她的秋云姐悄然降临,那应该是一定的。

   东忻县委郝性怡大哥,武委会赵淑芳大姐,都曾给她带来了零零碎碎慰藉消息,她的秋云姐或许一切安好,但后来就有人说金秋云去了忻崞支队,又有人说转调晋察冀四分区,还有人说……张冬梅的心有点乱,但却愈加思念

   狼烟烽火的日子终归是不平静的,驻忻鬼子真野联队不停扫荡,郝性怡大哥牺牲了,赵淑芳大姐也被鬼子杀害了,二区播明破袭战,牛道领遭遇战,温明?常秀生大哥,玉莲姐姐那么多熟悉的人都没了……她期待中的世界一落千丈,她的秋云姐在哪呢?

   岁月却依然在不紧不慢的苍凉中挺进,张冬梅参加了武委会,在血与火的洗礼中逐渐变得成熟。她参加了白家山?肖家山战斗,不止一次地受到了上级嘉奖。但她还是一刻也不能忘怀那个熟悉而又遥远的亲亲的面庞。

  在夜晚,她的泪水会无声夺眶而出,然后轻轻入梦。在梦中,却常常是一片诡异的藏蓝色的苍茫天空以及几缕无声无息游弋的鲜红云朵,那颜色是如此的鲜明,每一次都刺的她生疼生疼……

   热热的泪水与热热的希望同时浸泡……

   1948年胜利的那一天,张冬梅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在本地的烈士祭园苦苦寻觅,她找啊找,直到向晚黄昏……

   人常说,一?g黄土,是一条无渡的鸿沟。可她的秋云姐,真的在里面吗?

   张冬梅打听过多人,但有的故事有记忆,有情节,有的故事连记忆都没有?

   或许是,她的秋云姐加入了浩浩荡荡的南下大军,果如是,又怎么会?怎么会不给她一点信息?又不是敌伪时期?

   不,秋云姐的心,张冬梅知道的很。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她的秋云姐一定是在秋风中或白雪下?寂寞的山丘或旷野?寂寞如一缕轻烟或一缕秋风?她不能想像……

   1952年?1953年,张冬梅多次不辞辛苦去东北?下广东,找二区老干部张雪轩?郑伯周探寻金秋云情况,未果。

   1960年春节,她在家中放上金秋云的牌位,慎重地上供?点香,临了那一刻,又慌慌撤下来……那么美丽的秋云姐,怎么可能去了另一个世界呢?

   再后,逢年过节,或上供,或远眺,临末,必是叩三个响头,喃喃一句话,“秋云姐,你好吗?”年年如是,周而复始。

   她们之间,注定有着不可企及的空旷,如忘川之水,汹涌混杂,生生截断了心心相印的去路来途……

   不停地忐忑,不停回忆,不停思念,跌跌撞撞地让岁月延伸,内心深处的煎熬与期待,从来没有停止过…

   张冬梅——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要寻觅多久?期待多久?

  ……

   公元2016年春节,张冬梅对自己重孙子说,有一个人叫金秋云,曾是一个坚强的?了不起的女八路,活着就该91岁了?

   只是,一代又一代阳光下的小人儿,怎么能解的开那一片烽火岁月的心结?

   张冬梅想,在继往开来的岁月中,很多故事都会变得如轻烟一般缥缈,但有的轻烟,会热热地?定定地?缠绕你一生,令你心魂梦萦,比如,她的秋云姐……

   故事在光阴中坚持不懈地摇曳,思念在岁月中持之以恒地穿越,注定要改造或矗立一种认知,这种生命价值观的深刻,或许再没有人知道。但张冬梅自己知道,那一缕如梦的轻烟,会在不远的将来,牵着她的心魂,与她的秋云姐,在梦中相会。

   松云客(为了忘却的纪念)2016-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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