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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共读|读书的女儿之宝钗

2017-12-24 17:00:59 作者:蒋春林 阅读:载入中…

红楼共读|读书的女儿之宝钗

  编者按

  自12月15日至31日,将围绕共读主题“红楼书事 ”,每周两次推送讲师蒋春林的原创文章,也请书友们有选择性地集中阅读有关章节,以配合共读主题的进行。               ——千江月

  我们来看看宝钗的教育环境,宝钗可以读书识字,跟她的父亲有关,第4回介绍她时就重点提出:“当日有他父亲在日,酷爱此女,令其读书识字,较之乃兄竟高过十倍。”宝钗读书天份高,是读书的好材料,第42回,从她和黛玉的交谈中,我们得知,“我们家也算是个读书人家,祖父手里也爱藏书。先时人口多,姊妹弟兄都在一处,都怕看正经书。弟兄们也有爱诗的,也有爱词的,诸如这些《西厢》《琵琶》以及‘元人百种’,无所不有。他们是偷背着我们看,我们却也偷背着他们看。”可见宝钗曾经是个爱书痴书的女儿家庭内也有浓浓的读书氛围,只是可惜出了薛蟠这个不读书的异类。西厢,琵琶,元人百种,倘若不是她对这些书熟悉,也听不出黛玉的句子来自哪个典故,触犯了禁忌;探春、迎春、李纨等就没有什么反应。

  宝钗是真有学问,她博览群书知识量惊人,知识面丰富,涉及孔孟庄佛、诗词曲赋、戏词书画、植物医药等。书中一再表现和声明宝钗的博学。

  第8回,宝玉要喝冷酒,宝钗笑道:“宝兄弟,亏你每日家杂学旁收的,难道就不知道酒性最热,要热吃下去,发散的就快;要冷吃下去,便凝结在内。拿五脏去暖他,岂不受害?从此还不改了呢。快别吃那冷的了。”她将冷酒的危害道理分析的透彻,无怪乎宝玉信服,乖乖地不喝冷酒了。在这里,脂砚斋忍不住评价道:知命知身,识理识性,博学不杂,庶可称为佳人

  第18回,元春省亲,宝玉写诗,做“怡红院”,起稿内有“绿玉春犹卷”一句。宝钗转眼瞥见,便趁众人不理论,推他道:“贵人因不喜‘红香绿玉’四字,才改了‘怡红快绿’。你这会子偏又用‘绿玉’二字,岂不是有意和他分驰了?况且蕉叶之典故颇多,再想一个改了罢。”宝玉见宝钗如此说,便拭汗说道:“我这会子总想不起什么典故出处来!”宝钗笑道:“你只把‘绿玉’的‘玉’字改作‘蜡’字就是了。”宝玉道:“绿蜡’可有出处?”宝钗悄悄的咂嘴点头笑道:“亏你今夜不过如此,将来金殿对策,你大约连‘赵钱孙李’都忘了呢!唐朝韩翊咏芭蕉诗头一句:‘冷烛无烟绿蜡干’都忘了么?”宝钗不但推荐好词,还说出需要修改的原因有理有据

  76回借湘云之口,谈及“棔”字,因联道:庭烟敛夕棔,秋湍泻石髓,黛玉听了,不禁也起身叫妙,说:“这促狭鬼!果然留下好的。这会子方说‘棔’字,亏你想得出。”湘云道:“幸而昨日看《历朝文选》,见了这个字。我不知是何树,因要查一查,宝姐姐说:‘不用查,这就是如今俗叫做“朝开夜合”的。’我信不及,到底查了一查,果然不错。看来宝姐姐知道的竟多。”宝钗的知识面有百科全书似的广博和精确。

  第22回,宝钗、黛玉、湘云三姐妹联手破解宝玉参禅的倾向,斗智斗勇,并不是一味地说这个想法不对,这个做法不好,而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黛玉勇往直前,笑道:“宝玉,我问你:至贵者是‘宝’,至坚者是‘玉’。尔有何贵?尔有何坚?”宝玉不能答,三人拍手笑道:“这样钝愚,还参禅呢。”黛玉又道:“你那偈末云:‘无可云证,是立足境。’固然好了,只是据我看,还未尽善。我再续两句在后。”因念云:“无立足境,是方干净。”宝钗再紧接着说了南宗六祖惠能的故事,这里有批语:总写宝卿博学宏览,胜诸才人;颦儿却聪慧灵智,非学力所致——皆绝世绝伦之人也。宝钗的意思是宝玉你的偈词也就是惠能这一派的,黛玉笑道:“彼时不能答,就算输了,这会子答上了也不为出奇。只是以后再不许谈禅了。连我们两个所知所能的,你还不知不能呢,还去参禅呢。”三个学霸姑娘实际行动和表现让宝玉断绝了继续参禅的念头,然而,种子已经种下,合适的时机到了,会发芽的。

  第22回,宝钗在浮躁的宝玉面前悠悠地说,“你白听了这几年的戏,那里知道这出戏的好处,排场又好,词藻更妙。”“要说这一出热闹,你还算不知戏呢。你过来,我告诉你,这一出戏热闹不热闹。”“是一套北《点绛唇》,铿锵顿挫,韵律不用说是好的了,只那词藻中有一支《寄生草》,填的极妙,你何曾知道。”当宝玉央告:“好姐姐,念与我听听。”宝钗便念道:“漫揾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那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顺口就能念出来整段的戏词,这份扎实的功力可谓惊人。只是真令人伤痛,宝钗亲口读出的寄生草简直就是他们两个的谶语,“没缘法转眼分离乍”,是宝姐姐,“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是宝兄弟。

  在宝钗讲解寄生草的段落里,有庚辰双行夹批:是极!宝钗可谓博学矣,不似黛玉只一《牡丹亭》便心身不自主矣。真有学问如此,宝钗是也。

  宝钗讲解寄生草的这次启发,对宝玉是醍醐灌顶,对黛玉也是有了很大的影响,果然在第23回,黛玉心下自思道:“原来戏上也有好文章。可惜世人只知看戏,未必能领略这其中的趣味。”不排除有宝钗说戏词话语的影响。在这里,有脂砚斋批语,非不及钗,系不曾于杂学上用意也。黛玉心思纯真情感单一纯净,情路唯一,情情的女孩儿关注的是自己的情感走向、自己的灵魂安放,不同于宝钗,家庭环境的变化决定了她要走世俗之路,要平衡,要立足于人情社会,要关注家族生存,要操心家事俗事。所以宝钗在经过广博的阅览阅读后却选择了一条路:不以书字为事,只留心针黹家计等事,好为母亲分忧解劳。哥哥不成器,宝钗主动担负起为母亲分忧为家族操心争光的重任。45回宝钗因见天气凉爽,夜复渐长,遂至母亲房中商议打点些针线来。日间至贾母处王夫人处省候两次,不免又承色陪坐半时,园中姊妹处也要度时闲话一回,故日间不大得闲,每夜灯下女工必至三更方寝。她熟谙人参市场行情,熟悉当票,了解自己家族产业。

  宝钗在成长过程中发现社会认同的却是女子无才便是德,也契合了她自己的选择和判断,便积极响应并广为宣传,第42回宝钗对黛玉说:“所以咱们女孩儿家不认得字的倒好。男人们读书不明理,尚且不如不读书的好,何况你我?就连作诗写字等事,原不是你我分内之事”,在宝钗的思想中,读书是实用的,男人们读书明理,辅国治民,若做不到,还不如不读书,只做些耕种买卖就可以了。女子是没必要读书的,这样就可以安心做些针黹纺织的事,千万不能被杂书移了性情。针对与众不同的学霸黛玉,宝钗的观点女孩子即使读书,也要读好书,符合标准的书,是因为书有好有坏,倘若读了不该读的坏书,效果更糟糕。她苦口婆心,以理服人,这是她内心深处深深认同的观点,不可否认,也是当时大家闺秀应当走的路应当有的观点。所以黛玉听了心下暗伏,只有答应“是”的一字。

  被杂书移了性情,黛玉口不择言的举动落在宝钗眼中是有移了性情的嫌疑,实际上黛玉走过的读书经历,宝钗已经早走过了,宝钗在纸上字间万水千山的行过,她的领悟她的体会是已经超越了黛玉,也许黛玉对西厢记牡丹亭的感悟宝钗都已经领会过了。

  在成长过程中,她认可了女子无才便是德,便努力改变自己,表面上不以诗书为念。宝钗身体力行并逐渐坚定了这个理念。第49回,湘云和香菱谈诗,没昼没夜高谈阔论,宝钗因笑道:“我实在聒噪的受不得了一个女孩儿家,只管拿着诗做正经事讲起来,叫有学问的人听了反笑话,说不守本分。”她对香菱苦心学诗不以为然,也不主动教香菱作诗,觉得她得陇望蜀。64回,黛玉做五美吟,宝钗说道:“自古道‘女子无才便是德’,总以贞静为主,女工还是第二件。其余诗词,不过是闺中游戏,原可以会可以不会。咱们这样人家的姑娘,倒不要这些才华的名誉。”

  但是作为一名学神学霸,不可掩盖的才华和微妙的竞争心理让她还是非常在意自己在姊妹中诗才的高下。海棠诗,她排名第一,但是有争议。菊花诗虽然是宝钗自己参加拟题,宝钗自己也是最先选的题目,其实是想拿第一的,虽然被另一学霸黛玉抢先。她的螃蟹诗被众人评为食螃蟹绝唱。咏柳絮词的时候,宝钗笑道:“总不免过于丧败。我想柳絮原是一件轻薄无根的东西,依我的主意,偏要把他说好了,才不落套。”她的《临江仙》赢得满堂彩,众人拍案叫绝,都说:“果然翻的好。自然这首为尊。缠绵悲戚,让潇湘子;情致妩媚,却是枕霞;小薛与蕉客今日落第,要受罚的。”从这首词中也可以略微看出宝钗的雄心壮志,不甘人后,力争出众。然而她的方式不是激烈的明显的,而是稳重的含蓄的。如同她的蘅芜苑设置,一所清凉瓦舍,一色水磨砖墙,看似无味,然插天的大玲珑山石和丰富的异草香藤,懂得的人自然会领会会喜欢

  理家时候,宝钗和探春对讲《不自弃文》和《姬子》,李纨笑道:“叫了人家来,不说正事,且你们对讲学问。”宝钗道:“学问中便是正事。此刻于小事上用学问一提,那小事越发作高一层了。不拿学问提着,便都流入市俗去了。”看到这里,真是对宝钗姐姐膜拜啊。普通小事,若有学问支撑,那小事就不是市俗的小事,而是高一层了,超越了一般小说中的小事。

  有学问的探春和宝钗将理家的措施上升到理论高度,这番见识是凤姐达不到的。宝钗评论凤姐:“世上的话,到了凤丫头嘴里也就尽了。幸而凤丫头不认得字,不大通,不过一概是市俗取笑。”凤姐不识字,再机灵再能干,在宝钗眼中也是低了一层。

  还是读书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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