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吧-经典好文章在线阅读:小说 | 偷鸡贼:一个和猫有关的故事

当前的位置:文章吧 > 原创文章 >

小说 | 偷鸡贼:一个和猫有关的故事

2022-04-24 03:05:08 作者:卢海娟 来源:最小说 阅读:载入中…

小说 | 偷鸡贼:一个和猫有关的故事

  主题导语

  一个寻找“偷鸡贼”的故事,牵扯出一户普通农村家庭与一只花狸猫的生活片段。在许多和猫有关的故事里,这篇文章是反温情的。它描述了在那个贫瘠的年代,一家人和猫“冷漠”地共处。猫在冬夜里偷回来腊肉,而这腊肉又被主人家当成难得的滋补。作者以冷静而锋利的笔触,回忆在童年的生活中,猫不是宠物,而更像是家庭的一员,彼此无言却又彼此依靠。在冷静的文字背后,流露出平凡的真情。

  山区的第一场雪往往落在农历的九月,落雪之后,严寒就要来了,山里人忙着打场储备粮食,忙着备下取暖的柴火,女人们则抽空去代销店买几张毛边纸,用面粉加卤水搅成糨糊,在窗外,把窗纸糊好,把窗户框上的缝隙粘是严严实实。

  窗户纸又厚又结实,是冬天御寒的主力,不过它挡住寒风的同时也挡住了阳光和视线,低矮的茅草屋变得益发黑暗,女人们又舍不得点油灯,下午四五点钟,各家便把猪喂饱,圈好鸡鸭,唤回猫儿狗儿,焐了被子睡觉。

  屋子里黑黢黢的,四五个孩子在大火炕上一字排开,挤在炕头的,就是他们的父亲母亲。

  头天四五点钟到第二天上午八九点钟,这一躺就是十五六个小时,孩子们哪里睡得着?黑暗中不是抢被子就是吵闹,父母只好轮番讲故事,什么花脸狼捉小孩呀,老虎成精呀……屋子里鸦雀无声,只有孩子们的小心脏怦怦直跳。

  夜幕已经降临,寒风凄厉地叫着,大家的眼光不由得死盯着窗台,此时,窗台上忽然有什么东西跳将上来,虚幻的影子透过窗纸隐约可见,接着便听见焦躁的叫声:喵——唔——原来是外出觅食的家猫顶着寒风归来,因为挡得严密,它进不得家门了。

  谁都怕开门那一瞬间扑面而来的让人窒息的冰冷气流,但是猫叫的声音太阴冷、太吵人,于是母亲不情愿地起身,一边嘟嘟囔囔骂这个不按时回家总爱四处游荡的东西,一边去开门。

  猫像个轻飘飘的幽灵,两只眼睛在黑暗中发出幽绿的光芒,它带着一股冷空气嗖地一下钻进屋来,跳上炕,脚爪在被子上踩出几朵脏兮兮的小梅花,母亲呵骂了它一顿,猫冷着脸钻进了柜子底下,冷着脸舔自己的脚爪。

  就是这样,日复一日,我们熬度着长长的暗夜。有天夜里,听完了故事的我睡得正香,忽然听见纷乱的、惊恐不安的鸣叫,一瞬间从梦里醒来,只见父亲光着膀子,被子围在腰间,正在窗前企图找个位置向外看,母亲也焦急地张望。

  我的心跳得飞速,外面是很杂沓的声音,院子里好像有千军万马,忽然“嘎——”地一声长嘶,又有“咕咕咕咕”一些惊恐不安的声音伴奏,我们都听懂了:这是家里的鸡遭到了攻击。母亲脱口而出:“快,山猫来了,快拿棒子出去打。”

  父亲没动,一把扯住了母亲的胳膊,戚戚喳喳地说,先别动,好像还有别的声音,怕是来了山牲口。

  “山牲口?莫非是狼?”我惊恐的眼光瞄向房门,房门把手上系着一根麻绳做成的套子,套挂在钉在门框的铁钉子上,我对这样的门没有任何信心,脑筋飞转,不知道有多少只狼,它们会不会冲进屋里来。

  鸡的凄戾叫声没有再度重复,外面渐渐恢复了平静,母亲试探地问,出去看看?父亲看来很冷的样子,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冷着脸说:“看什么看,虎口里的食,你还能抢得回?”

  父亲回过身来倒在炕上,准备继续睡觉。

  母亲嘟囔几句,终因天太冷又太黑没有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母亲就出屋,发现鸡架的门半开着,两只鸡跟在母亲身后要食吃,母亲撒了一把瞎苞米粒,所有的鸡立刻飞跑过来,母亲一边数一边唤,发现少了一只肥嫩的黄母鸡。

  母亲出了院子四处查看,没看到什么动物的大脚印,事实证明鸡不是父亲所说的“山牲口”捉的,母亲便数落开了:明明是山猫,这个该死的家伙偷吃了小鸡。

  那时家里的花狸猫正趴在我的被窝里,乖乖地打着呼噜,像老太婆那样昏睡。抚摸着花狸猫柔顺的毛,我在想,山猫会是什么样子呢?我很迫切地想要看一看那只山猫。

  母亲恶狠狠地说,想看山猫,你不想活了?那东西连小孩子也咬得死……我怕得发抖了,想看山猫的念头顷刻间飞到九霄云外。

  母亲抓紧一切时间去邻居家串门,告诉他们要小心——村子里如今遭了山猫。

  落雪之后,鸡鸭鹅的体内已经储备了足够的脂肪,整个冬天,脂肪会在御寒过程中被慢慢消耗掉,因此临近春节时,这些家禽反而会瘦成一把骨头,尤其是鸭和鹅。

  乡下人喜欢早早地把公鸭公鹅杀掉,简单收拾一下,便埋到雪里冻上。雌性的家禽需要精心喂养,等到春暖花开,它们就会生蛋,卖掉这些蛋,会换得孩子们的书费,以及一年的油盐酱醋。

  被山猫偷了一只鸡,简直就是偷走了一家人并不宽裕的细小财源。

  保护家禽,抓住山猫,村里人全都摩拳擦掌。

  一天,半夜里,忽然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我和父母都被惊醒了,没点灯,我们全都屏息静气,透过幽蓝的微光向窗外看。

  窗纸上映出一个模糊的黑暗影子,它一边向屋里观望,一边有节奏地用爪子挠窗框,一时间谁都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我们就那样僵持了很久,母亲忽然想起了什么,小声说,好像是猫,咱家的?于是爬过一群孩子们向柜底下摸去,猫果然不在,母亲便对着窗外唤:猫猫猫——外面的猫没有叫,不过暂时安静下来。

  母亲和父亲都确信外面的就是我们家的花狸猫,便点了灯,母亲一边骂这个“小死猫”,一边下地给它开门。猫冷嗖嗖地钻进屋来,嘴里紧紧地叼着什么东西,母亲捉了猫,抢过来一看,竟然是方方正正一块咸腊肉。

  在我们东北,咸腊肉可是好东西,那是杀年猪时,选肥瘦相应的肉,一层一层地撒盐,一层一层精心地码在坛子里腌制的,此后这一年的时间,重要节日或是来了客人,咸腊肉便是最好的美食。如今小猫叼回来这么大一块咸腊肉,这无疑是一份意外之财。

  父亲急忙从猫嘴里把肉抢下来,掂量了一下,眉开眼笑,说这畜生还挺能耐,连肉都偷得到。母亲则高兴地把咸腊肉放到碗柜里,花狸猫眼巴巴地看着它的食物被夺走,只好饿着肚子钻到柜底下舔脚爪,或许,它的脚爪上还沾着一点咸腊肉的味道。

  第二天,因为酸菜锅里多了咸腊肉,生活一下子变得无限美好,像过年一样,全家人美美地饱餐了一顿。

  一直太平无事,对山猫的警惕也就放松了,那天晚上忽然又听到了小鸡绝望的叫声,声音不大,但有些遥远,估计这回遭殃的鸡是邻家的。

  果然,三婶家的鸡也被什么东西不留痕迹地偷走了,邻居们聚在一处,一致认为偷鸡贼是山猫。大家讨论制服山猫的对策——蹲守是不行的,山猫神出鬼没;下毒药也不行,那东西太“精”,至于陷阱,更用不上了,谁都知道山猫灵巧。

  唯一的方法就是:下套。

  父亲不知从哪里拆了些七扭八弯的旧铁丝,穿过门把手,像拉锯那样咯吱咯吱地拽,把铁丝拽直,又做成套子,绑到鸡架的四周。父亲说,等套到那只山猫,咱就炖了吃它的肉,说完就伸长舌头慢慢地舔一舔嘴唇,好像已经尝到了山猫的肉味。

  山猫大概看透了人们的心思,又是好久没有动静。倒是我们家的花狸猫仍然晚回,母亲又从它的嘴里抢了两三回的咸腊肉,那个冬天生活一下子有了荤香,我们都很感谢这只会偷肉的猫。

  可是,有一天,花狸猫的身上竟带着一截挣断的铁丝,我有很坏的预感,担心它会中了套子的诡计。

  天寒地冻,觅食不是件容易的事。那时候,乡下的猫不是宠物,它的工作就是捉老鼠,没有过多的粮食喂它,猫要自己养活自己,主人能给它提供的,不过是柜子底下那低矮黑暗的空间,供它栖身、安眠。

  这个冬天,只要人们稍稍放松警惕,山猫就会出现。山猫的案件又做了四五起,有一次是鸭子,有两次竟然是大鹅——看来这只山猫的胃口真好,力气真够大,贪欲也真旺盛。

  正当大家寻找山猫,恨不得寝其皮、啖其肉时,我们家的花狸猫却不见了,我到处找它,猫猫猫——猫猫猫——每天晚上躺在炕上,我都死命在盯着窗户纸,希望看到那个有点恐怖的影子。在梦里,我常常梦见它叼一块咸腊肉,默默地有节奏地拍打窗棂。

  猫走失了几天后,父亲说,肯定是被人勒死了,偷了人家那么多肉,还不整死它?

  母亲吞吞吐吐地说,它这么爱吃肉,会不会村里的鸡鸭也是它偷的?

  父亲不置可否,我却坚决不信。

  冰雪融化的时候,村子前面的小河套里忽然多出了许多鸡毛鸭毛鹅毛,丢了家禽的人都去看,原来这只“山猫”的功夫还真是了得:那些毛都是开水烫过之后褪下来的,干干净净,不沾一点血腥,一同扔在那里的还有掏弄得很完整的无法食用的内脏。

  村民恍然大悟,丢了东西的女人们聚在一处,从村头到村尾,大骂那个偷鸡贼不得好死。

  至于我们家的花狸猫,后来有人在鸡毛鸭毛不远的地方发现了它的尸体,不错,它是被人勒死了——一根坚韧的铁丝紧紧地系在它的脖子上。

  母亲把猫被勒死的事说给父亲听,父亲吧嗒吧嗒嘴说,它偷的咸腊肉也不知是谁家的,腌得多好。

  ※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

  --END--

  我们的投稿方式

  《最小说》文字投稿邮箱:

  wen1@zuibook.com

  wen2@zuibook.com

  wen3@zuibook.com

  (投其中一个就可以,编辑们会认真阅读!)

  插画/摄影/设计师合作,请发送个人作品及简历至邮箱:art@zuibook.com

【注意】1、文字和图片类投稿作者不得一稿多投,两个月没有收到答复可以另行处理。2、投稿时请留下自己的真实姓名、笔名、联系方式,以便我们与您取得联系。《最小说》还在等待你们的加入~

  长按左侧二维码

评价:

[匿名评论]登录注册

评论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