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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中叶

2018-09-23 07:48:21 作者:1669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风中叶

  二爷爷是黄埔军校最后一期学生,因是国民党军官,1948年我们这里解放后,他被俘送往东北的一所监狱,一蹲就是18年。1966年的冬天,刑满释放后,就回到了我们村。

  自我记事起,他就是一个老头儿了,而且还知道他是地主反革命

  小时候,不管天气好坏,都能看到二爷爷扫大街身影。有时,人们还给他带上用白纸糊起来的高帽子,游街示众。那时候,对于为何要让他扫大街,为何给他戴高帽子一概不知。只知道他是地主,就应该这样。

  他有两个儿子,因成分关系,不能上学,不能当兵。两个儿子都不愿意亲近他,甚至怨恨他。大儿子说:一辈子就沾了我爹是反革命的光,无人理睬,受人歧视,想当兵就成了妄想。所以,二爷爷那时的日子应该是很难的,但他会自娱自乐,即使扫着大街,也是边扫边不停地哼唱。

  刚回村的时候,他住在自家的一间小南屋里。因正屋在1948年,已分给村里的一户穷人二奶奶也是那年去世的。

  由于小南屋年久失修,几近坍塌。再加同院的邻居,虽然住着曾经是二爷爷的房子,可他狗眼看人低,不愿意和二爷爷同院住,经常邪说乱骂,不得已二爷爷就搬到他的远房侄子的一个闲院子里。

  这个院已多年无人居住,当时住着他侄子的儿子和儿媳。儿媳结婚第一年便难产而死,儿子不久出车祸身亡。从此以后,这个院子便不吉利,就闲置起来。

  二爷爷便收拾干净住进去了,但不久便又搬到我们村西头的牛棚里。那已是1980年左右,二爷爷也摘去了地主的帽子,村里也给他分了地。当然牛棚里的牛也早已分给各家各户。所谓的牛棚,就是八间房和一个大院子。听二爷爷讲故事,也便是从他住进牛棚开始的。

  因牛棚距离我们家很近,父亲下班回家就常去找二爷爷闲聊,二爷爷也常来我们家借东借西。时间不长便熟识了。

  熟识后的二爷爷,便也开始打开他的话语开关。村南的麦场便是他释放话语的地方

  先说到他为何搬到牛棚来住。由于侄子的房子在村边上,再加长久无人居住,那里便成了狐狸们的家。白天无所谓,晚上灯亮着也没事。但等晚上灯一灭,似睡非睡的时候,狐狸们就开始行动了。要么摇动窗外晾晒衣服铁丝,要么悄悄摸你的脸。二爷爷什么事没经历过呀,他倒不害怕,但他知道占领它们的领地,一时半会消停不了,影响休息身体吃不消干脆,给土地爷让位,正好牛棚闲着,就搬到牛棚来了。

  他又讲到1948年,被解放军追打的时候。那时,才过完秋,高梁刚被割掉,树着的高粱炸比刀还快。他慌不择路,跑到了地里,后面追兵越来越近,他只顾逃命向前跑,当看不到追兵想停下时,才发现自己的一只鞋不知何时跑丢了,脚己变成血葫芦,而裤腿也一条条的,看到自己狼狈样,他坐在地上哭了,这时无数只枪己围起了他……从此,便是十八年的牢狱生活

  监狱中的生活可想而知。他吃不好睡不好,严重营养不良。狱中第十二年的冬天,在他放风的时候,透过铁丝网,他看到一中年女人用树条提着一串油条,那油条大概是用老豆油炸的,黑乎乎的。就那模样的油条,他极力的想去要一根,最终没张开口,但他被馋哭了,自那次以后,他知道什么是馋,什么是身不由己

  十八年的狱中生活若没有精神支柱,他根本活不下来。他想念他的妻儿,想念老家,他渴盼自由。但幸运的是,入狱第二年,他便结识了一个国民高官,这位高官的待遇是可以自由地看书看报。于是,放风时间也成了他们交流交换图书的时间。书,便成了他狱中的伴侣,I7年的读书生涯,练就了他内敛自信大度乐观坚强性格。他最喜欢读的书便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和《老人与海》。

  所以,二爷爷不但能讲述他自己的故事,他还会讲《岳飞传》、《西游记》《水浒传》等很多故事,会背《岳阳楼记》、《大江东去》、《将进酒》等古诗词。他也会讲笑话。至今他的故事还在我耳边回响:岳飞的精忠报国,一百单八将的忠义,孙悟空火眼金睛……从他那里我知道了很多做人道理,知道中华文化博大精深

  二爷爷的一生,是风中落叶的故事。落叶要飞向哪里,只有风儿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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