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的故事

　　铁匠这门手艺在当今农村已经渐渐消失了，过去铁匠可是和我们的日常生活密切相关。盖房的钉子，锄头和铁锨都需要利用铁匠的煅烧，精心打制。只要铁匠生起火炉，村里一整天就想起丁丁当当的打铁声。乡亲们会拿来废铁，包括母亲，也会拿一块生锈的铁，找到铁匠，让他打个锅铲，活小，是不要工钱的，人家利用空闲就能打成。铁匠接了大活才肯生火炉，比如要盖房需要铁钉，大门需要大圆钉，各大户人家打制农具等。

　　听父亲说，我们村的铁匠是从河南逃难的弟兄俩，有铁匠手艺，哥哥叫七仓，弟弟叫石头，逃到我村落了户。其中年长的哥哥，入赘做了我们本家的阿婆的上门女婿，我叫其七爷爷，本家的锄头等农具都是七爷爷打制的。

　　不知为什么七爷爷和他的兄弟石头关系不好，几乎很少往来。我记事起，弟兄俩住在不同的巷道，碰了面也不打招呼，我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亲兄弟。后来父亲告诉我本家阿婆比较强势，阻止七爷爷和弟弟来往，七爷爷为了避免是非，只有忍耐。

　　小时候，只要听到丁丁当当的打铁声，一放学，我就兴致勃勃地围在铁匠的火炉旁。七爷爷打铁节奏比较慢，打铁的时候，因为声音比较杂乱，碰到大团的铁，需要抡大锤，和小锤交替捶打，这个节奏就需要七爷爷用小锤给敲打节奏，让大锤按自己的小锤节奏打，这样不至于打乱，打铁声听起来就有了抑扬顿挫的节奏感。抡大锤也需要技巧，使用蛮力容易受伤，骨折、拉伤是家常便饭。七爷爷脾气很好，给我家打铁门的圆钉时，父亲是文弱书生，抡大锤总不得要领，不按小锤的节奏打，他只好停下来耐心地给父亲指点。(文章阅读 www.wenzhangba.com)

　　七爷爷的兄弟石头我也应该叫石爷爷吧。石爷爷打铁的时候性格火爆，抡大锤的不按他的节奏打，他浓黑的眉毛会高挑，脸涨得通红，当当地使劲敲打小锤，提醒抡大锤者按节奏打铁。石爷爷不允许我们小孩看打铁，打铁是很危险的，火星四溅，烧的通红的铁，碰到啥东西，都会瞬间燃烧，一不小心就发生火灾。小孩看打铁，大人会让我们站得远远地，避免受伤。

　　石爷爷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和我村一家大户儿子定了婚，后来女儿又不愿意了，退婚。人家一大帮人跑到石爷爷家乱砸……我一放学，赶忙跑到他家，看到煮饭的锅被砸，水缸破了，一家人也满脸血污……我哭了。

　　我听母亲说石爷爷带着他一家人投远方了。临走那天晚上，我偷偷跑到他家，看见他和一家人跪在厨房门口给灶神泪流满面地磕头，然后锁好门……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我想大概是七爷爷吧。

　　以后好多年，再没有看到过石爷爷。

　　直到有一次·，我带着儿子在一个集市上，看见已经六十多岁的石爷爷，他在摆摊卖甘蔗。看见我，他很吃惊，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我的名字。我眼睛湿润了，石爷爷，我是教师的儿子呀。他想起来我的父亲，想起了我，马上拿了一根甘蔗，切成小段，送给我儿子。

　　爷爷，还打铁吗？他摇头，现在没人请他打铁了。

　　再次见到石爷爷，是七爷爷去世时，老人哭得很伤心。

　　村里没有了铁匠，现在物质极大丰富和便利，大概也不需要了打铁，然而在梦中我经常会听见童年里丁丁当当的打铁声，听那节奏象七爷爷在打铁，又好象石爷爷在打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