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菜

　　隆冬的早晨，天还是黑的，父母亲却已起床，草草地打了四个鸡蛋，用滚水一冲，成了蛋花汤，就点馒头，早饭就对付过去了。

　　父亲穿上厚厚的大衣，走到院子里将三轮摩托车发动起来热车。趁机点上一颗烟，让忽明忽暗在清早的空气里闪现。母亲则是将碗筷快速洗掉，顺便收拾进菜要拿的东西。

　　空气清新而凛冽，鸡鸣狗叫，月挂树梢。当村子里还沉浸在熟睡中时，父母亲已经出发了。他们要去距离村子三十多公里的市集贸市场进菜。我们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继续迷迷糊糊地睡去。

　　路上有零星的车，星星稀疏地眨着眼。摩托车隆隆的声音往前行驶着，阵阵寒气迎面而来。父亲保持一个姿势，右手时紧时松地加减油门。母亲坐在车后面用被子紧紧地裹住自己。其实，在没有遮挡的前提下，寒气已经浸漫了全身。

　　父母亲却顾不上寒冷，他们有一家子要养活。好在他们年轻，从心底里就能吃得下苦。在冬季农活不忙的时候，他们就干起了卖菜的小本生意。不管能不能挣上钱，手头里有几个零用的活钱还是能够挣出来的。

　　还是那句老话，人勤地不懒，只要动着就不会被饿死。

　　一路无话，快进市里的时候，路两边开始有了灯光，灯光似乎让父母亲有了暖和的感觉。清洁工开始了清扫工作，拉垃圾的车慢慢移动着。父亲走到市里，摩托车的速度就降了下来，三四十码。

　　熟悉的路，车子左拐进入涑北西街。往前再行五百米，左手边有个空旷的砂石地，大大的钢筋架子上写着农贸集散市场。

　　此时，这里已是熙熙攘攘。大卡车，小汽车，摩托车，蹦蹦车，自行车，各种车的声音混成一起，组成了声势浩大的交响乐。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些用不用的劲，每个人的精气神都十足。

　　父亲将摩托车找个空位停下，开始寻找今天要进的菜。母亲跟在后面，手里拿着记账本，一边跟父亲说昨天什么菜卖的好，什么才家里还剩了很多，今天需要进些什么菜。

　　父母亲在人群中匆匆地来回穿走着，因为他们懂得货比三家，不仅要菜品好的菜，还要价钱便宜的菜。来自周围乡镇的商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买卖方法。当然，人杂了，就有好有坏。有奸商，也有讲诚信的商人。

　　来到这个市场，都是奔着挣钱来的。黑灯瞎火的赶着天亮前将菜卖掉或是进上，挣得是一份辛苦钱。

　　父亲看几家的菜，询问了价钱，心里就有了大概的数。他也想着赶紧进上菜，然后回去卖掉。心里急着，脸面上却看不到多少着急的样子。他走到一家钟意的商贩前，随意地拿起一些样品，左右上下地仔细看着，寻找着瑕疵。

　　一会儿，他总能说出个子丑寅卯的不足来，要不菜有点老了，要不菜的个头小了，要不菜的形状不好看了，要不菜的水分大了。父亲想尽办法数落着他已经中意的菜，母亲则在一旁搭着腔，就是就是，一边说着一边有意地将菜分开。

　　然后开始讲价钱。父亲先递上一颗烟，问问人家从哪里来，接着开始拉家常套近乎，让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迅速建立起来。说东说西，谈天说地，突然话头一转，说你这菜价有点贵了，兄弟能不能再便宜点。商贩肯定会说，好我的哥哩，这已经很低了，已经不挣钱了。父亲和商贩磨着，开展着拉锯战。其实，双方都有个底线。经过几个回合，各自让一点价钱，生意就可以成交了。

　　父亲总以他的能言稍占上风，将一样样菜搬上摩托车。那时，父亲就像打了胜仗的将军，一件件地收取战利品。母亲则是小心翼翼地从大衣内口袋里取钱，用手沾了唾沫，数了又数，确定没错后给商贩。

　　在市场上一般要停留两个小时左右，天已经开始亮了。父母亲将进来的菜整理好，用绳子捆扎好。然后，父亲发动摩托车，母亲坐在车后面，再晃晃悠悠地回去。

　　回去的路上，摩托车要开的慢点。一车菜也不轻，今天的希望也在车上。

　　空气似乎越来越冷了，呼出的气飘着，越来越远。摩托车轰隆隆的声音朝着村子走去，村妇开始清扫门前的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