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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出轨后,癌症比离婚来得更早

2019-08-19 22:18:16 作者:隔壁三石 全民故事计划 来源:全民故事计划 阅读:载入中…

父亲出轨后,癌症比离婚来得更早

  “那个时候,我才明白过来,能治病的并不是药,而是钱。而有钱也治不好的病,是癌症。— 全民故事计划的第393个故事 —

 2015年5月,我因学业变动办了出国手续,三十号的飞机。回学校的前一天,父亲送我去车站,他的痛风犯了,脚疼得要命。那一天的行李箱格外沉重,他跟在我身后蹒跚着。父亲个子不高,但平时经常锻炼原本对于他来说十分轻松事情,因为脚疼,让他看上去十分痛苦。我心里有些难过,可我知道自己不应该同情他。他在几天前被母亲抓到出轨,我只希望他赶快把事情解决掉。“总是躲着并不是办法,事情总该解决。”我说。“嗯。”他回答。接着就是无尽的沉默。他从来都不会跟我讲他心里的事,我与他之间多少有疏远。临上车前,我让他去医院看看,总是这么疼着也不是办法。他应付般地答应了。可能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临走前连看我的眼神都变得小心翼翼。回学校后,将行李收拾了一番,处理完学校里的事情,就等着出国的日子到来。不知为何,那个时候的我,迫切想要逃离这个熟悉地方。后来的一天,我接到家里的电话,是姑父打来的。那时我正在公交车上,姑父言简意赅地向我说明打电话的来意,他告诉我,父亲因为不舒服县里的医院做检查情况并不是很好。县里的医院说是肺结核(其实这只是用来安慰父亲的),然后连夜又到省会的医院做检查。医生看过片子,基本可以确诊为肺癌晚期。“他不抽烟不喝酒,怎么会得这种病?”我的脑子里一边空白,从心底拒绝接受这个消息。“你要坚强人生就是这样。”末了,姑父还安慰我。当天,我订了最早一班去往省会的动车票,第二天早上到了医院。医院里病人很多,父亲还未能办理住院,暂时住在医院旁边的宾馆里。我到的时候,父亲刚好要去医院做检查。姑父让我先躲在一边,因为父亲并不知道我要来。我躲到医院的停车场,没过多久,母亲就过来找我,看她的模样,是哭过了。母亲给我指了指父亲的方向,我揉了揉眼睛抬头看去,父亲和姑父并排着正往医院走去。由于脚痛,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速度很慢。看着父亲走过去的身影,我的胸腔压抑巨大悲痛眼泪眼眶里打转,鼻子酸得要命。“他还以为自己的脚疼是痛风,其实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骨头,所以他才会脚疼。”说这话的时候,母亲没有忍住,一下就哭了出来,“他犯了错是不假,可老天爷也不至于让他死吧!”那一刻,我知道母亲虽然没有原谅他,但却是真的悲伤。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母亲,只能是与她一起哭红了眼睛。癌细胞已经扩散了。这意味着什么,我们所有人都懂。  父亲住到医院之后,我才去看他。他一直以为自己得的是肺结核,皱着眉头向我叹气:“这个病不好治啊!”我宽慰他:“不要想太多,好好治疗,会好的。”我在医院陪了他三天,本打算放弃这次出国的机会陪伴他走完剩下的路,却又怕太刻意,徒增他的压力。除此之外,家里所有人都劝我继续出国学习,毕竟活着的人,生活还要继续。家人的话总是有些道理的,我也知道,放弃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五月三十号,我还是坐上了出国的飞机。临走在医院前的报摊上买了许多杂志报纸,给父亲用来解闷。出国后,我的精神状况很不好,一个完全陌生环境还有语言不通障碍,让我每天都活在焦虑之中。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害怕接到家里的任何消息,不管是电话,还是各种信息,每一次联络带给我的只有无限的恐惧。这种恐惧感,甚至持续到今天,成了我心里挥之不去阴霾。在我出国后,父亲开始了化疗。但是效果并不理想。化疗药物并没有杀死他身体里的癌细胞,反而让他整个人变得水肿,只能靠穿刺引流来缓解腹腔肺部积水严重的腹水症状,让父亲脾气变得越来越大,要命的疼痛,磨掉了他的理智和对母亲的愧疚。他经常摔打东西,痛起来会对母亲肆意辱骂。有一天,母亲从医院回到家后发消息给我,父亲今天讲的话伤透了她的心,她决定不再去照顾父亲了。我理解她,那段时间,她过得非常痛苦,一边要面对父亲出轨的事实,一边还要尽心照顾他。女人一辈子最痛苦的事情,全让她遇上了。可我更是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她。母亲离开医院的那段时间爷爷安排了家里的远房大伯在医院照看父亲。然而没过几天,父亲又被查出了心积水。大夫们都认为已经没有继续治疗下去的意义了,继续化疗,只会让父亲的心脏积液越来越严重,随时可能引起心脏骤停。下一秒是什么情况,谁都拿捏不准,没有医生敢担着责任继续治疗。医院给下了病危通知书,让父亲出院。得知这个消息,我哭着给母亲打电话,求她去看看父亲。母亲答应了。接到医院的通知后,姑父赶去医院接父亲回家。只是还没等出院手续办好,父亲又突发癫痫,把自己的舌头给咬烂了。姑父感觉到事情的紧迫,赶紧联系救护车,让急救车把父亲送回老家的县医院。入院治疗后,虽然父亲的癫痫没有再发作,但情况依旧没有好转。最后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家里决定让父亲转到县中医院继续治疗。中医院的院长我母亲临床工作时的同事,也是我们县里最有名肿瘤专家。转院后,父亲开始了化疗结合中医的保守治疗,但是由于前期化疗所导致的心脏积水比较严重,家人与医生讨论过后,打算给父亲进行心脏穿刺引流。“不把心脏里的积水抽掉,很危险,继续治疗,病情只会越来越严重。但是抽水的过程也很危险,有可能下不了手术台。”即便医生这么说,家里还是决定赌一把。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爷爷嘱咐母亲联系我,让我回家。  母亲给我打电话,她告诉我,父亲可能就这几天了,让我快点回家。虽然从父亲确诊为癌症的那一天起,我已经做好心准备,却没想到这一天竟来得这么快。我订了当天回国的机票,回到国内,下了飞机,二叔已经在机场等我。我们连夜往回赶,生怕晚一分钟,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回到家,父亲正靠坐在病床和朋友聊天,他的肚子因为腹水变得很大,手脚皮肤已经肿得发亮。后背插着引流管,帮他抽取肺部的积水。由于心脏积水的缘故,导致他呼吸困难心跳异常,身体监护仪器经常因为心跳加速而发出警报。他还不知道,自己到底面临着怎样的生死关头。母亲悄悄告诉我,家里已经为父亲准备好了“衣服”。听到这些话,我脑子就像是缺氧了一般,根本没有办法进行思考。给父亲做心脏引流手术的前一天,爷爷把我们叫到医院,在父亲不知情的情况下与我们商量手术事宜。我们都知道手术的危险性,连省会里的大医院都不敢轻易做的手术,我们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爷爷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如果手术成功,父亲便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如果失败,我们也要面对。八月的阴雨天,让我瑟瑟发抖。我躲在柱子后边擦掉眼泪,平复心情后又回到病房。不知道是否是老天可怜父亲,在准备手术的当天,他身上的水肿竟慢慢好了起来。医生查房后,通知我们不必再进行手术,自行吸收就可以了。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个好消息,父亲不用忍受穿刺的痛苦,而我们也暂时不会面临生死的诀别。事情似乎像医生预料的那样,在往好的方面发展。没过几天,父亲肺部的引流管也撤走了,身上的水肿渐渐消退。为了控制他体内的癌细胞,医生推荐了一种名叫易瑞沙的抗癌药物,一天一片,一片五百块。面对如此高昂的治疗费用,爷爷咬着牙说:“卖房子也要治下去。”这种药,父亲吃了十个月。我又回到学校,参加了语言等级考试后,学校开始放暑假。姑父打电话说联系到了一个新的科研项目需要抽我的血,用新鲜的细胞制作成能够抗击癌细胞的药物。我立刻赶回家中。易瑞沙对父亲来说,效果似乎也不错,吃过一段时间后,肺部的癌细胞已经没有了,但对转移到其他地方的癌细胞却没什么作用。尽管如此,父亲的精神头也一天强起一天,在病床上躺累了还能下地走一走。暑假结束前,抽血制造的抗癌药物终于给父亲用上了。父亲让姑姑转告我,说打了那针后,身体舒服了很多。听到这个消息,我多少松了口气。我终于在让他活下去的路上伸了一把手。而那一针,就要两万块。那个时候,我才明白过来,能治病的并不是药,而是钱。而有钱也治不好的病,是癌症。  临近年关,学校放了寒假。再次见到父亲,我差点没有认出来。他变得又瘦又黑,因为化疗的副作用头发已经掉光了,只好戴上母亲给他买的一顶黑色的针织帽。除夕的那一天,父亲回家了。虽然身体很虚弱,但他能够自己在院子里逛一逛。我陪着他在院子里走了走,看了看他生病前最爱倒弄的木雕石头。母亲和奶奶在家里忙活年夜饭,我一边照顾父亲,一边帮着她们做点杂活。不去想父亲的病,一家人能一起吃顿年夜饭,已经足够了。“不管能不能救回来,我们都尽力了,以后不会后悔。”这是父亲治病期间,爷爷经常对我们说的话。是宽慰我们,亦是宽慰他自己。尚且年幼妹妹知道父亲病了,因为外貌上的巨变不敢靠近他。而父亲也似乎不想过多亲近我们,他怕自己的肺结核会传染给我们。那一顿年夜饭,是我们家的最后一顿团圆饭大年初三,父亲因为腹痛又回到医院。癌细胞已经转移到肝脏。过完正月十五,我匆匆回学校准备参加入学前的面试。面试很顺利,三月一号,正式开学。这稍稍拨开了笼罩着我们全家的阴霾,可我却无心学习,提心吊胆地过着每一天。为了缓解家里的压力,我开始白天上课、晚上打工的日子,然而这种日子没过多久,父亲就陷入了昏迷。我急忙订了最早回家的机票,却没有赶上飞机,无论心里多么着急,也只能独自一人紧紧抱着大衣,在机场的候机厅里凑合了一晚。改签第二天最早的一班飞机,回到家时已经快要晚上。再见到父亲,他又变了模样。比过年时瘦了不少,腮帮子完全塌陷了,我知道,这是个不好的预兆。医生说,由于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脑子里,他现在基本丧失意识好处失去了知觉,已经感觉不到癌痛了。那次他昏迷了两天,睁开眼后一言不发,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期间奶奶来看过他,离开病房的时候,奶奶红着眼睛跟我说:“你爸怕是熬不过去了。”我心乱如麻,没有接话。  再次清醒后,父亲突然变好了,虽然还是不能认人,不能正常说话,但状态确实好了很多。口渴了,头痒了,都能做出指示。我待在病床前,根据他的手势用针管往他嘴里推水或者给他挠头。我大概明白,这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但我还是不停地欺骗自己,这是好转的现象,一切都会好起来。父亲醒来的这四天三夜里,不分昼夜地念叨着以前发生的事和遇见的人,甚至还有已经死去的人。他叫了母亲的名字,喊了妹妹,但妹妹不在医院。六岁的妹妹因为见到父亲吐血而留下阴影,直到父亲去世,她都没敢去那个医院。母亲只好问他:“大闺女在哪呢?”父亲看着我的眼睛说:“不知道啊,好几天都没来看我了。”我当时眼泪就流了下来,“爸爸,我在呢,我会一直陪着你。”第五天早上,我送妹妹去幼儿园,再到医院的时候,父亲又陷入昏迷,呼吸也变得困难,身体各项体征开始往下降。一口痰憋在气管里,气管里长满了癌细胞组织,无法帮他吸出。我知道,父亲熬不过去了。家里的亲戚都来了,医生做了最后的检查,确定器官已经衰竭。中午,爷爷做了放弃治疗的决定。医生给父亲拔掉氧气和还未打完的乳白色营养液。姑姑请来了人,给父亲理了发,剪掉了他身上穿的衣服,换上了“新衣”。母亲在病房里陪着他,我与姑姑坐在走廊长椅上抱在一起哭。晚上,父亲就走了。咽气的前一分钟,给父亲穿衣服的人不忘提醒我,“千万别在他面前掉眼泪。”我强忍着眼泪,见了父亲最后一面。不知道怎么的,父亲的离去竟然让我觉得是他的解脱。我的理智甚至掩盖过了心中的悲痛。守夜后的第二天,父亲被推去了殡仪馆。我心里的痛似乎变得麻木了,拖着身体艰难地前行着。一切收拾妥当后,在老人指导下为父亲指了西去的路,替父亲净面后,摔碎了酒盅。这个陪了我24年的男人,在2016年3月离我而去了。至今,父亲离开我已经三年。直到最后,我们也没有告诉他,他得的到底是什么病。成年后,我很少再与父亲吐露真心,没想到直至离别,都还带着各自的秘密作者隔壁三石公司职员

  编辑 | 蒲末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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