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碎的假钱

　　周六早晨，天气晴好，送过孩子上书法班，就拐去菜市场买菜了。现在买菜，简直就是人生头等难事，就这几样菜，一天三顿，吃来吃去，今天吃过了，实在不知道明天要吃什么菜。小区附近的菜市场，大多是周边城乡结合部的村民来卖菜，菜都是自家地里种的，所以价格比其它菜市场便宜好多，人流量极大，也吸引了各种卖日用百货的商贩，甚至是走江湖卖狗皮膏药的，真是买卖兴旺、摩肩接踵，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来到街头，走马观花地看中了一个摊位上的豆角，卖菜的是一位中年妇女，我走近摊位准备挑选时，才注意到她情绪的异样，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既像是给周围的人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唉，人多，钱是叠着的，给我钱我根本就没展开看，直接就放到包里了，谁能知道呢。”以我半个小知识分子的感悟力，我很明显地感受到她一脸的自责、懊恼、难过和愤懑之情。正在我感到疑惑的时候，旁边一位买豆角的老奶奶说话了：“你再看看，别看错了，现在新版的钱出来了。”“唉，我都看几遍了，不像是真钱。”我忽然就明白了，原来是收到假钱了。我也附和说：“就是的，再看看，别是新版钱。”于是卖菜的妇女又带着绝望的希冀，弯腰从地上捡起被她撕碎的一块，我接过来，仔细甄别了一下，确定是假钱，对她说：“这确实是假钱，你看纸很软和，没有凹凸感，而且图案模糊，这明显是印刷的。”她一脸失望地接过去，愤愤地扔在了地上，地上是四五片假钱碎片。

　　我捡好了一把豆角，一称，一斤多，三块钱，站起身要掏钱付钱时，才发现根本就没带现金。准备扫码支付，摊主说她不能扫码，不会操作，问了旁边摊位，也都是几个年龄大的，不能扫码。没办法，我只能不买她的豆角了，但看她神情，显然不想流失一个顾客，看着她摊位上一大堆的豆角，我说：“先放到一边吧，等一会我换到了零钱再来拿。”“好、好，不好意思啊”，她连连说。我去买了其它菜，跟一个老板多扫码了三元硬币，然后又回来拿了豆角，卖菜妇女连声说“不好意思啊，谢谢了”。“没什么，你也学学扫码支付，用手机收钱，不就收不到假钱了吗，”我趁机建议到。“唉，年龄大，脑子笨，学不会”她自嘲着说，话语之间，我依然能感受到她收到假钱的沮丧心情。

　　虽是一件小事，但一连几天，我都觉得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大事件属于历史，小事情才属于个人与生活。身边的任何一件小事，其背后往往都隐含着深刻的人性。10元钱，在今天对谁来说都不算钱，但10元钱的背后所折射的人性多面性却让人深思。对卖菜的妇女来说，这10元钱代表的是她起早贪黑种菜、卖菜的辛劳，这些远不是10元钱所能衡量的，所以她很心疼。这10元钱还有她的自责、懊恼，为自己的疏忽大意；有她的气愤，气那个用假钱坑她的人。她朴实无华，只是气，并没有破口大骂。我心里对她却是敬佩的。因为她把假钱撕碎了，宁愿自己受点损失吃点亏，也不让假钱继续为害。这就是人性之光中的平凡的伟大吧。

　　相比于她，用假钱的那位所显露出的人性之恶，是典型的市侩嘴脸。在他想来，大概是此种心理：我也是受害者，假钱又不是我造的，我也很奥火，所以我不能吃这个哑巴亏，我得想办法把这张假钱花出去。到哪儿去花呢？商场超市不行，只能到菜市场，找那些年龄大的卖菜的，趁着人多忙乱的时候花出去。

　　这是一种可怕的有害心理，这种通过转嫁伤害弥补自己的行为，实施对象往往是比自己更弱势的人，它放大了恶，侵蚀的是真、善、美的道德根基。我自叹没有鲁迅先生的非凡功力和巨大影响，不能用文字的匕首把他绳之以德。

　　韩芝红，男，笔名拙愚，工作之余，笔耕不辍，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安徽省淮南市作协会员、中学教师，有多篇诗文在纸媒、网媒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