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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情况,咋没点年味呢?
早年间,到了这个时候,老百姓就已经开始忙碌了。
买菜的买菜,炖肉的炖肉,杀鸡的杀鸡,㓾鱼的㓾鱼,此后,用细细的玉米秸秆将鱼腹撑开,细绳穿过鱼嘴,悬于墙壁或房梁的高处。
蒸馒头,是重头戏,特别对于乡下人来说。
也是在这个时候,村里的庄户人家便开始张罗蒸馒头的事儿了。一出手,就不小气,三锅打底。
我指的是乡下的那种带风箱的土锅。一锅能出来30来个馒头,蒸它个3锅5锅,就意味着100多个馒头要出锅啦。
多是多了些,但人多嘴多,也未必能吃到年后。
一想到这,我浓浓的思乡之情终于找到了安放之处。
许多年来,乡下的庄户人家一直用那土锅生火做饭。之后的一些年,年轻的人们用起了煤气。
而老人们仍一直坚持使用土锅。因为,那煤气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笔不菲的开销,也意味着地里的麦秸玉米秸就要浪费掉。
基于此,村里的老人们还是用土锅的多。
老太太在灶前来回张罗,老头子则端坐在灶门前的矮脚凳子上,一面抽着旱烟袋,一面朝灶里添着柴禾。
偶尔柴禾发湿,浓烟滚滚,那沉闷且悠长的咳嗽声也就跟着起了起来。
大锅做饭,没有想象得那么简单,不是说,添了柴禾,点了火,就可以了。火候难以掌握的程度,超出你我的想象。
稍稍不注意,便要糊锅了。调节火头,全靠经验,需要用手控制添柴禾的多少与频率。
特别是做油饼,更要掌握住火候。火候不够,饼子夹生,火候过猛,饼子容易糊掉。
基于此,在做油饼的时候,不仅要掌灶的控制火候,也需要掌勺的老太太们来回翻动饼子,以期饼子出锅的时候,保持外酥里嫩的状态。
老烂先生烧了一辈子的土锅,总是因掌握不住火候而被姥娘训斥,直到今天仍是如此。
以至于,每次回乡下,姥娘为我做油饼,还要请外援,请邻家的一位老奶奶出手掌灶。
老烂先生则站在一旁,呆呆地望着灶里的火头,几多尴尬,一言不发,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我知道他并未在思考关于添柴关于控制火候的技术性问题,因为,这对于一辈子得过且过的老烂先生来说,是永远琢磨不透也不愿意去琢磨的哲学命题。
他的尴尬可能仅仅在于,他发觉到了自己是个没用的人。对于一位老人来说,自己成为一个对子女没用的人,是最失落的,是最落寞的。
老烂先生掌灶,坚持一个原则:不管锅里在煮着什么,炒着什么,只要看到灶里的火头弱了,便要添柴,以保持火势。
不让添不行,必须得添,拦都拦不住。
姥娘吼他,他也听不见。往往需要做出用勺子打他的动作,他方才明白,八成是火头烧得太旺了。尽管如此,他仍存疑,毕竟还有两成是因为火头不够旺。
此时的老烂先生,仍会固执地往灶里添柴,以期在火头更旺之后,获取姥娘肯定的表情。
很遗憾,这时的姥娘会再次掂起勺子,一面跺脚,一面做出打人的动作,自此,老烂先生方才明白自己错了,不应该继续添柴拱火。
对于掌灶,老烂先生是没有自信的,却又是有自信的。
烧开水的时候,那自信,则是满满的,闷着头,直往灶里添柴。蒸馒头的时候,也是如此。
这些都不需要过多的技术含量,老烂先生自然信心满满,掌起灶来,毫无压力,更无需关心姥娘手里的勺子是扬起,还是落下。
就在那自信里,老烂先生蒸出一锅又一锅热气腾腾的馒头,并用期盼的眼神望着姥娘,以期得到肯定的回复。
蒸出来的馒头要在通风的地方放置一段时间,才可以存放起来,用于送人。
是的,是送人。
往年,我家以及我爸妈家吃的馒头多半出自老人之手。老人一面封装馒头,一面念叨,这袋子是给谁的,那袋子是给谁的。
昨晚,我给老人打电话,信号不是太好,问,还缺啥年货不?
老人说,啥也不缺,你啥时候回来?
我说,还不一定呢。今年蒸了几锅馒头?
老人在电话那头像是在回答我的问题,又像是在喃喃自语,声音尽显失落与落寞——蒸啥蒸,恁爸爸妈妈都去上海过年,恁姐姐妹妹也都不回来,你还不一定啥时候回来,蒸了给谁吃?买点算了,不蒸了!
说的也是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