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卖骑手的生死时速：多等五分钟真的可以保证骑手的安全吗？

　　这几天，有一篇名为“外卖骑手困在系统里”的文章迅速刷屏各大社交平台，主要写的是：外卖平台用越来越先进的算法催逼着外卖小哥越发疯狂的奔波在送外卖的路上，险象环生。

　　既然刷屏，自然就会形成一股压力；有了压力，矛头所指的两个重要的外卖平台“饿了么”和“美团”就开始回应。

　　“饿了么”回应得比较早，但可能就是因为回应的比较早，显得有些轻描淡写，它选择的方法是，给消费者一个选项：“我愿意多等5到10分钟”。

　　此回应一出，网友们纷纷加入讨论，央视新闻也对此也发布了相关两则调查。

　　截止到9月10日上午，调查一：“外卖平台设置多等5分钟功能有用吗？”一共有13.4万人参与投票，其中41%说能缓解；54%说不能，平台该优化算法，而不是甩锅消费者；还有5%表示说不好。

　　截止到9月10日上午，调查二：“你愿意多等外卖5分钟吗？”一共有8.7万人参与投票，其中45%说愿意，不差这5到10分钟；20%说不愿意；还有35%说看情况。

　　在饿了么回应10小时之后，沉默的美团也不得不对公众质疑做出回应。

　　央视之所以作出这两次调查是因为在《外卖骑手困在系统里》一文中将一个问题赤裸裸地摆在了大家面前——“是速度，还是安全”。

　　在“时间就是金钱”的规则中，配送时限成为外卖骑手头顶的一道高压线。超时一次扣50元，严重超时会扣70元。“我这边中午高峰期一次性派了五个单子，有一个单子十二杯奶茶，只能分两次送。结果两单严重超时（30分钟）不但自己要赔餐钱，平台发工资还扣了三百！两天工作白忙活，哭都没地方哭。”这是一位美团骑手的真实经历，像这样因为超时被扣钱的事几乎每位外卖骑手都经历过，所以为了避免超时扣钱，他们只能选择越来越快。

　　如果说配送时限是外卖骑手头顶的一道高压线，那么越来越快的速度就是每个外卖骑手及其路上所有人的交通生命线。

　　外卖江湖的生死时速背后是一场场带着血的交通隐患，这不仅仅威胁着外卖骑手的生命，也威胁着所有人的交通安全。文章中也提到过：“现实数据有力地佐证了这一判断——2017年上半年，上海市公安局交警总队数据显示，在上海，平均每2.5天就有1名外卖骑手伤亡。同年，深圳3个月内外卖骑手伤亡12人。2018年，成都交警7个月间查处骑手违法近万次，事故196件，伤亡155人次，平均每天就有1个骑手因违法伤亡。2018年9月，广州交警查处外卖骑手交通违法近2000宗，美团占一半，饿了么排第二。”

　　一、拿命送餐的外卖小哥

　　随着外卖行业的发展，外卖的市场已经达到了万亿的规模，当外卖骑手月入过万、硕博都在跑外卖的新闻屡屡刷屏，不断的吸引着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从事外卖行业。而外卖骑手工作时间灵活，更是吸引了一大批步入中年的人，据知乎上有网友表示中国的外卖骑手已达千万。

　　“外卖骑手，已经成为最危险的职业之一”这个话题已经不止一次登上微博热搜。点进话题里，一个个带血的真实案例比数字来的更加触目惊心，不仅是骑手在流血，还有很多无辜路人也因此丧命。

　　2017年1月2日下午2点左右，上海同普路祁连山南路附近，一名骑电动车的“饿了么”外卖骑手与机动车发生碰撞，事故导致骑手不幸身亡。

　　2017年1月12日11时17分，杭州，“饿了么”外卖送餐员骑着电动车由西向东闯红灯，与正在左转弯的小轿车发生碰撞，随后被轿车碾压。轿车驾驶员侯某因撞人过于慌乱而始终踩着油门不松，送餐员从被撞击到翻上引擎盖，再跌落、被碾压，轿车始终保持前进状态，结果将送餐员碾压至重伤。据交警测算，事发时电动车时速高达50公里，属于严重超速，加上不按交通信号灯指示行驶，导致了此次事故的发生。

　　2017年2月6日12时30分，南宁，外卖员章某驾驶一辆电动车沿集庆路由东向西超速行驶至船板巷路口时，一辆黑色小轿车正由南向北通过路口。章某见左侧小轿车驶来，并没减速避让，而是选择加速从轿车前方抢行。抢行过程中，章某驾驶的电动车与轿车发生碰撞，电动车失控撞倒路边同向行走的女子郭某。随后，郭某被送往医院进行紧急抢救，可最终还是因伤势过重不幸身亡。

　　在我国《电动自行车通用技术条件》规定，电动自行车最高车速不应超过 20 公里/小时。但实际情况是，骑手一路风驰电掣，见缝插针，有时比机动车都快。而外卖骑手这个职业，相比于其他群体，本就出行次数多，可能每天短途出行三十多次，相比普通人，这个风险肯定是放大的，再遇上恶劣的天气，为了准时送达不被扣钱，很多骑手无视交通规则，争分夺秒，逆行、闯红灯、超速行驶等更是家常便饭，这不仅是对自己的生命不负责，也是漠视他人的生命。但是，这里面也有骑手们不为人知的心酸与无奈。

　　二、困在系统里的外卖小哥

　　《外卖骑手，困在系统里》这篇文章细致描述了数百万外卖骑手在系统算法的驱使下，为了完成订单而奔走搏命的状态。

　　这个智能系统的基本运行可以理解为从顾客下单的那一秒起，系统便开始根据骑手的顺路性、位置、方向决定派哪一位骑手接单，然后以3联单或5联单的形式一次性派出。系统会通过智能算法规划出配送时间最短的路程，强制要求骑手在规定的最短时间内将餐品送达，但是这个系统并没能够将实时交通路况、天气等因素考虑进去，只是单纯的要求快、更快，这对于使用系统的骑手而言是疯狂且要命的。

　　系统为了提升速度不断对送餐路线进行调整，缩减骑手的配送时间，看似是将平台和客户的利益最大化，但是将这种不考虑实际情况的最优路线放进现实中，它对于骑手来说却是致命的。

　　一段骑手因送餐超时急哭了的视频曾在网上热传。视频中，骑手提着外卖，疑因送外卖时间超时而着急地在电梯里面一边跺脚一边哭，还不时盯着电梯的运行楼层。这位饿了么北京大望路站的配送员，刚送完东方梅地亚A座的订单，身上还有三张订单，一张位于东方梅地亚B座，两张位于华贸中心写字楼。但是当时处于用餐高峰时段，东方梅地亚B座电梯保守估计要等20分钟，华茂中心写字楼电梯也至少要等10分钟，时间非常紧张。可雪上加霜的是，A座的电梯下来时几乎一层一停，卡着时间。这位三十多岁的骑手，顿时就在电梯里像个孩子一样嚎哭起来。

　　这位北京骑手和时间赛跑的情景很多骑手都经历过，为了跑赢时间他们往往不得不在送餐路途上逆行、闯红灯、加快速度，与时间赛跑变成与死神擦肩而过。

　　外卖平台中关于“超时罚款”、“差评罚款”的规则，也近一步加剧了外卖骑手的交通违章行为。在骑手看来，很多时候闯红灯、逆行其实也是迫不得已。一旦没有按时送到，系统就要强制罚钱即使申诉了也没用，如果超时太久了不仅配送费一分都拿不到，还可能遭受顾客的差评。

　　曾经听过一个美团的外卖骑手分享他的生活：每天慌慌张张的骑车，从每一个能过人的角落通过，就是为了能准时送到客户手里！甚至自己的脚被磕出血了，也要坚持准时送到；下再大的雨，即使路都看不清了，也要努力送到。因为如果他们晚送到一会儿，客户可能就会给个差评，然后系统自动扣100元，超时再扣10元。有一次他在送一单外卖时因为堵车不小心迟到了40分钟，客户没听解释直接给了差评，随后系统判定他这单严重超时，配送费一分都拿不到，相当于这一单白送了还倒贴100元。

　　其实骑手们也不想拿自己的安全换钱，但是实在没办法，很多客户不会理解你，平台也不可能听你解释送迟的原因，只能靠自己准时送到，将被扣钱的风险最小化。

　　如果不从源头改变平台现有的规则，使系统规划的路径和时间更贴近实际情况，惩罚规则更加人性化，那么即使多给50分钟也依旧不会让外卖员停下疾驰的步伐。

　　三、多出来的五分钟

　　真能让外卖员放缓速度吗

　　外卖平台目前的很多规则明显对骑手不公平，骑手们夹在商家、客户、平台之间三头受气，多出来的五分钟可能商家出餐稍微慢一点就没了。

　　其实，有的时候配送慢不只是骑手本身的原因，商家出餐的快慢也是一个重要原因。骑手小张就曾经遇到过这种事情，在店里等了半个多小时商家一直出不了餐，在客户点了催单之后，小张询问饿了么客服，客服表示小张要么自己主动取消订单要么与客户、商家协商由他们取消这笔订单；最后小张只得和客户协商，请求客户那边取消订单，这样小张虽然可以不受罚却浪费了很多时间，遇到不讲理的商家和客户时情况只会更糟糕。而平台无法保证商家的出餐速度，只能将其笼统的规划进骑手的送餐时间中，导致很多由商家造成的时间损失完全由骑手来承担。

　　外卖行业的“高薪资”更是让这五分钟停不下来。

　　“我每天送的外卖数量在50单左右，要是跑得快，单量也更能多一些。”美团外卖骑手王浩说。目前外卖系统平台采取的激励机制主要是按单计酬，准时送到才可拿到配送费，多送多得。为了能在更短时间内完成更多单，获得更多收入，很多外卖骑手都会选择“用违法违规换时间”。

　　这也是为什么会有一半以上的网友觉得即使平台设置了多给五分钟的选项也不会真正解决骑手用生命换速度的现状。

　　因为平台按单计量的规则逼着骑手要多接单，快送单，多给的五分钟可能就会被拿去抢单，而不是用在安全驾驶上面，治标不治本。

　　而饿了么将多给5分钟的选择权交给客户更是让不少网友认为，这是平台将公司规则和骑手之间的矛盾转移到了用户和骑手之间。

　　这不就是现代版的“石崇斩美人劝酒”吗？

　　表面上喝酒的客人决定美人生死，其实真正的决定权在石崇这个主人手里。

　　放在外卖行业里，外卖骑手就是“美人”，平台就是“石崇”，用户就是貌似有决定大权实则被架在火上烤的“客人”

　　饿了么说客户可以用“五分钟功能”拯救外卖骑手，客户要同意了就不得不用，否则到时候“美人”被“斩了”可全是你的错。美人肯定不会把石崇怎么样，说不定还要转过来怨恨你这位客人。

　　四、野蛮生长的外卖行业需要改变

　　近年来，随着人们对互联网依赖度的增加，外卖行业可谓“野蛮生长”，为了应对激烈的市场竞争，越来越的外卖平台将更快的送餐速度，更低的送餐成本成作为平台之间争抢用户的利器，不论是美团还是饿了么亦或者其他的外卖平台，都将“快”作为自己的主要宣传口号，消费者也自然而然的接受越来越快的送餐速度，毕竟作为消费者谁不想更早签收订单呢？

　　与其多给五分钟，我更希望看到的是每一方都能作出改变。

　　1、作为平台方，能不能让系统更加真实，更加人性化地规划时间；是否可以在超时惩罚体系上做得更合理，而非简单粗暴的罚款；能不能在商家确定出货后再计算送餐时间，别让骑手花费工作时间去等商家。平台不仅仅只是需要倾听消费者的声音，也需要多倾听来自骑手的声音，将骑手的地位提高并不意味着消费者的地位就会下降，骑手得到了尊重，更愿意为消费者提供优质的服务，那消费者也会更依赖平台，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2、作为消费者，我们可以对骑手多一分理解，在不影响自己的情况下多等几分钟其实也没什么；稍微听听骑手的解释，在选择差评之前冷静想想骑手是否真的“罪不可赦”。与人方便，与已方便，为人善良，才有福报。

　　3、作为城市管理者能不能针对当前的社会发展趋势，在城市规划上上专门划出一条道路给电动车出行，让骑着电动车的骑手不必冒生命危险在车流中穿行；同时交通部门能否对电动车牌照进行实名制管理，加大对电动车的违章处罚力度，让骑手从心底对交通规则产生畏惧。

　　4、作为骑手也要强化自身的安全意识——健康是自己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安全千金不换。虽然赚钱很重要，但是钱与自己的安全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回看那些出事故的同行，他们赚的钱在医院里可能连医药费都付不起。

　　五、愿天下骑手都能平安回家

　　曾在路口目睹过同行当场丧命的美团骑手魏莱，在自己的网络日记中写道“愿天下骑手都能平安回家”。如何让天下骑手都能平安回家，其中最大的责任在于外卖平台，因为它主导着游戏规则，有着最重要的话语权。平台逐利本身无可厚非，但置骑手们安全于不顾的逐利，危及行业生态，也将损害平台自身利益。平台方对骑手的安全关爱，不仅仅是在配头盔、买保险等这些看得见的层面上，在配送时间上给他们预留平安几分钟，让外卖骑手可以处理路途上可能遇到的意外、应对恶劣天气、等待电梯，完善骑手考核机制、升级骑手申诉功能等，在这些看不见的层面上，也要做得完善一点，让骑手们的安全问题得到切实的保障。当然，仅靠平台自身是不够的，还需行业主管部门、交管部门纷纷加入进来一起为骑手的出行保驾护航。对于用户来说，需要多一些理解宽容，多给骑手一点点时间。同时，骑手们也要强化自身的交通安全意识。只有整个社会共同努力，才能从外卖骑手的安全困局中突围。

　　作者：刘毓佩，一个喜欢用文字表达思想的90后小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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